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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部分

唱 阴 舞 阳-第35部分

小说: 唱 阴 舞 阳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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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没有树木,没有牛羊,除了初阳下沙土的色泽,什么都没有,连天空都是土灰色的。可是你走着,走在这没有尽头的路上。在这样的时候,如果突然有炊烟和草色出现在路以外的地方,鲜明而又强烈,但那里是什么地方,你并不知道。你有没有可能离开脚下的路,到那神秘、诱惑、新鲜、不可知的地方去看一看、走一走、改变一下现状呢?回答似乎是肯定的。
  有一次,卫生院里买了只活羊,常吉叫两个善于收拾头蹄下水的人把羊拉到山脚下的林子里宰了,召集全院职工吃野炊。煮手抓的时候,大师傅一不小心割破了手,创口很深。由于是在野外,什么药品都没有,连点纱布、胶布都没有,一个个急得干瞪眼。常吉就掏出个手绢,说是先扎上止血。孙晋反对道:不行!绝对不行!这么脏的手绢,怎么能扎伤口?感染了怎么办?有个护士也说:是啊,这么大的创口,可是不能污染了。常吉道:什么污染不污染的,我们小时候哪儿破了出血了,从来就是抓把土一捂了事,从没发生过什么感染。孙晋道:可我们是医生,搞的是科学,你难道是要用土来止血不成?常吉急了:怎么不成?孙晋道:就是不成!除非你想让他得破伤风,想要了他的命。被将了军的常吉真正火了:喂、喂、喂,姓孙的,说清楚点,谁想让他得破伤风?谁想要他的命了?我告诉你,你现在是在农村,是在野外,你是来接受再教育的,是来改造旧思想的,少来你资产阶级的那一套!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的贫下中农们擦伤破皮那是常事,有谁去看过医?没有嘛!从来都是自己处理的嘛!谁听说过消炎粉?有几个人喜欢红贡?喜欢胶布?难道都得了破伤风?都死了不成?
  气紫了脸的孙晋本来就看不起常吉,哪能受得了这个,就想和常吉大干一场。但他被一边里的被叫来收拾头蹄下水的马二给拦住了。这人已上了年纪,以前是公社的饲养员,挡羊娃出身,杀牛宰羊干净利索,常被人请了做屠夫。
  马二说:算了算了,再吵肉就不香了。又对常吉伸伸手说:院长,不就是止血吗?我来,我有办法。说着,又对孙晋笑笑:好了,我就来。说着,钻进了林子。几分钟后,回来在一块青石板上将几根刺枝用石块砸成糊,敷在患者的伤口上,摘了几片草叶给裹上了。一裹上,就让松开止血带,很神,血立刻止住了。
  谁都没了话。
  惊奇诧异的孙晋很想知道这是什么药,但碍于面子,没开口。吃肉之后,他独自到林子里根据所见的模样,在灌木草丛里寻找了好一会儿,但由于当时没看清,无功而返。
  常吉知道马二用的是大棘,这东西是止血药,满山遍野到处都是,但用来处理外伤,他也是刚刚知道。马二裹伤的时候,他很怀疑,就凭点棘刺糊就能止血?可就是止住了。他不禁想起朱子元来。有一次,药铺里来了几个病人,朱子元切脉后,将众徒弟召到跟前,让大家轮流切脉各开其方,然后讲出道理。众弟子做了。朱子元看完他们的方子一一摇头。说基本上大同小异,君药、臣药地一大堆,可我要告诉你们,这病只须一样药就可以治,这药遍地都是。说着提笔在方纸上写了一个“葱”字。见全都愣了,朱子元说:怎么,你们不信?都听好了,越是平淡无奇的药,越神、越灵,问题是你视而不见,开不出来。别人开给你,你又不信,甚至连师父也怀疑。总认为,这也是药?这也能治病?我怎么就不知道?你们记住了,太熟悉了的东西,往往是陌生的东西;太复杂了的道理,往往不是道理。简洁未必平庸,高深不一定是道。
  常吉为此整整郁闷了一天。这使他想起50年代曾有过的风光。一次次刻骨铭心的体验,使他深刻地认识到,人的地位、权力、名气、成就,等等,有许多与医相通的地方。朱子元讲,越是平淡无奇的药,越神、越灵,可你就是视而不见,开不出来。不错,的确如此。社会也是这样,有许多可以使你拥有地位、权力、名气、成就、金钱的事可做,这些事其实并不复杂,表面上平平常常,不显山、不露水,可你就是视而不见,发现不了。机会就在你的眼前,平等而又公正,能不能得到全是自己的事。远的不说,单是看看眼前的风云人物就一目了然。有的人昨天还只是个普通工人,由于敢造反今天就已是国家领导人;有的考试交白卷,倒成了时代的豪杰;十几岁的毛丫头,敢和老师对着干,就成了反潮流的英雄。等等等等,各行各业有的是例子,举不胜举。这些人靠的既不是大智大慧非凡的才干,也不都是后台靠山,或纯粹的偶然因素,而是对身边事物的敏锐感觉、准确判断和大胆捕捉。他们都是些发现的高手。还有,那就是敢于向禁区挺进。此路风险虽大,但往往收获甚丰。那就是敢于让枯藤发芽,敢于让铁树开花。你能不能发芽、能不能开花无关紧要,问题的关键是我让你发芽你就得发芽,让你开花你就得开花。那个用针灸让哑巴说话、聋子耳聪的人就非常非常了不起,对常吉的启发非常非常之大。常吉把那份各大报纸转载的长篇通讯仔仔细细读了三遍,又专程到县城的电影院看了有关的记录片“新闻简报”,回来后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他坚信自己也能治好哑巴。他学着人家在文章中介绍、电影里演出的样子,先在自己的哑门|穴上试针,然后找了三个哑巴,给人家扎针治疗。三个哑巴,一个5岁,一个9岁,一个16岁,两女一男。他风雨无阻,上门扎了一个多月的针,毫无效果不说,还差点要了那5岁小孩的命,幸亏他针进得只是稍稍深了点,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他不甘心,他怎么能甘心呢?于是就像电影里介绍的那样,对着镜子在自己哑门|穴上再试,当到了一个深度,一心一意想要创造奇迹的常吉勇敢地挺向禁区,将银针毫不犹豫地往深里一送,最多也就是深了一分,轰一声,天崩地裂、雷霆万钧,剧痛中,只觉得万箭穿心、魂飞魄散……如果不是他潜意识里事前输入了强烈的预防信号,在瘫倒前本能地将针拔出,很可能已经壮烈牺牲。康复后,常吉又对那三个孩子谨慎地治疗两周,确信不会有结果,而那惊天动地的针感体验,也使他再也不敢轻易造次。怀疑出现了,像只蓝色幽灵在脑海里游弋徘徊。这针灸真能治聋哑?治的那些到底是真聋哑还是假聋哑?……灵悟之门訇然洞开……可似乎又更加幽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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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这时,他偶然间用瞎子摸路的针法治愈了病人眼里长出的不知名的肉线。接着,就碰上了麻玉梅饮毒不死,反倒好了精神病的奇事。
  命运是在玩弄他还是呼唤他?但他宁肯相信是微笑的呼唤。
  常吉沉醉在迷朔的辉煌里。
  沉醉在辉煌里的常吉以前所未有的雄心和热情投入到了对麻玉梅病情的追踪调查中。这是他成功与否的关键要素之一。家庭状况、家族史、致病因素、诊断结论,特别是常泰的治疗情况、住院后的症状,以及夫妻关系、心理情绪、
  太复杂了的道理,往往不是道理。插图姜陆
  群众关系、是否经受重大刺激,等等都是他关注、了解的对象。最重要的是他要弄明白她到底是怎么好的?这就有了在卫生院收住麻玉梅,扎针、下药关怀备至,亲自上李家山探访,数次到白崖了解调查等一系列的行动。想不到顺藤摸瓜摸了个金娃。
  常吉怎么也没想到会冒出桑热这么个程咬金来。而且事情的复杂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开始,他发现那精神症状已正常了的麻玉梅总是独自垂泪、黯然神伤,而且对他莫名地憎恶。紧接着就发现她憎恶所有的医生,连漂亮温柔的小护士也异常反感。他很惊讶,追问之后,怒不可遏的李春就告诉他,媳妇的病是桑热操出来的。这惊世骇俗的事儿震得常吉怵了魂儿。桑热他太熟悉了,这常泰的师父,大名鼎鼎的藏药专家,原来却是这么个货色。接着,他就知道了事情的全部经过。在李春的配合下,听到了完整的细节,尤其是桑热如何吸取女人血气的详情。常吉在出了几身冷汗后,心想,桑热的行为必有古怪,否则一个60多岁了的老头,怎么会吸引那么多的女人上门去“诊病”呢?他迫不及待地要去白崖,去了解真实的情况。临走前,对李春再三交代,不可将事情泄露半句,否则万一媳妇病还没好,说了昏话,可是要吃官司。另外,这可是让人丢尽脸面的丑事,等等。
  常吉到白崖村,没有直接去找桑热。他先是住在亲戚家细细摸起了底儿。待到掌握的情况差不多了,完全证实了麻玉梅的话后。就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悄悄潜入桑热门前的树丛里,待那个早被人们传红了的小寡妇进门之后,就点着了烟卷,一边吸着一边盯着。约半个小时,小寡妇出来了。常吉不远不近地跟着她,见她直奔自家大门,便紧走几步,在她关门前闪进院内。
  大吃了一惊的小寡妇正欲呼喊,常吉开口道:你不要喊,我是县上卫生科派来了解你和桑热关系的,你刚才干什么去了?慌怵愕然的小寡妇喊不出声了。常吉压低嗓音道:我是国家干部,你不要关门,我有话问你,咱们进屋去说。
  3天之后,常吉不仅掌握了桑热以看病为由奸淫妇女的大量证据,还了解到了桑热使用自制的性具日弄妇女以获取血气的罕闻。
  他没上县革委会,也没去县公安局。再三斟酌后,于艳阳高照的正午推开了桑热的门。
  桑热正给一妇女诊脉,旁里还等候着一个。常吉示意他继续看病,退出门,在外面的太阳底下等候。约一刻钟,两名妇女先后离去。不等常吉进门,桑热已在里面喊他了。
  亲热、寒暄之后,桑热道:你可是久违的贵客啊。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光临寒舍,有何见教啊?
  常吉道:哪里、哪里,我来白崖走亲戚,听说你在家里就诊,过来看看。怎么,你现在当上赤脚医生了?
  没有,没有的事。老了,跑不动了。活呢,也干不动了。队上照顾,社员们理解,让我下午在家应应诊,顶半日工。
  常吉突然变脸道:当真?见桑热神态有异,接着阴阳怪气地说:你的脸色这么好,精气旺得很啊!能不能把你的养身之道传一传啊?
  桑热惊战了。惊战了的桑热脸色白白红红地变了几变,满眼都是悚惧。
  常吉冷冷一笑,热浪就从脊背蒸腾而上,像是醉酒前的那个兴奋点。
  接下来的事情便很简单,桑热关门谢客,两人在那光线昏暗的小屋里谈了很久。
  你是为李家媳妇麻玉梅的疯病而来?桑热将常吉让到自己宽展的大炕上,一边上茶一边问。见常吉不说话,自问自答道:我听说你把她的疯病治好了。其实呢,她来找我时,已经病得不轻了。
  什么病?常吉端起茶缸饮了一口,瞥着桑热冷笑道。
  阴神出窍。
  常吉一惊。见桑热双目光亮,先前的悚惧之态已然尽失,代之以诡谲神秘的模样,心说,你不要装正经,更不要装神弄鬼,我倒要看看你用什么妖法使那些妇女失了本性,任凭你一个还了俗的老和尚日弄。我要扒下你的画皮来,让你在光天化日里好好儿地晒晒太阳。
  算了吧,你不用给我来这一套!现在是什么时候?是将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的时候,是“要扫除一切害人虫,全无敌”的时候。你竟敢公然利用封建迷信奸淫妇女!你给我听清楚了,阴神出窍也好,阳神出窍也好,我一概不管。我只问你,你知不知罪?
  不知。桑热颤抖着油亮的光头,无辜地摊了摊手。
  不知?你还敢说不知?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别的不说,昨天晚上你还将那小寡妇勾引来奸了。你以为我不知道?接着,常吉张三李四王二麻子,一五一十,将所了解到的事实一股脑儿倒给了桑热,末了,问他该枪毙几次。
  桑热蔫了。
  蔫了的桑热,可怜吧唧地望着常吉,其神其态很像是一头被主人捆绑了四蹄,放倒在坑边待屠的老牛。现在,他对常吉是十二分地惧怕了。他不知道常吉是什么来头,是不是会将他立刻押送到公社,也不知道常吉暗地里调查他的真正目的。他很像是一头猎人枪口下的困兽。因此,当常吉再三问及他用什么妖术迷惑妇女时,他始终是本能地躲闪。后来,常吉再三说要带他去公社,又不见行动,才在恍惚间有了点儿感悟,开始怀疑起常吉的行为和目的来。这样一想,脑子里就闪了一道亮光。当他终于明白常吉是想知道他虏色的方法和原因时,顿时豁然开朗。
  他决定完完全全满足常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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