邦斯舅舅(上)〔法〕巴尔扎克-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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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这个老吝啬鬼,绝口不提要把我列到他遗嘱上的事,好像根本就不认识我似的!说实话,咱们该得的,要自己去拿才会有,我这个老实女人也算看透了。 您去靠继承人吧!……不行!说句不中听的话,世界上的人全是坏蛋!“
“真是这样。”埃里。 马古斯阴险地说,“还是我们最老实……”他看了看雷莫南克,又补充了一句。“别插口,”茜博太太继续说,“我才不是为你们说话……
从前那位戏子说过,人要是再三恳求,总会被接受的!我向你们发誓,那两位先生欠我差不多三千法郎,我的一点儿积蓄全给他们买药,买东西花光了,要是他们不认我这一笔账就走了,那就倒霉了!……我这个人太蠢,老老实实的,都不敢和他们提这事。 唉,您是生意人,我亲爱的先生,您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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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劝我去找个律师?……“
“找个律师!”
雷莫南克叫道,“可您比哪一个律师还懂行!
……“
一件东西沉重地落到了饭厅的方瓷砖上,声音直传到空荡荡的楼梯口。“啊!我的天哪!”茜博太太叫了起来,“出什么事了?好像是先生摔倒了!……”
她推了一把两个同谋,他俩脚步麻利地下了楼;然后她转过身,朝饭厅奔去,发现邦斯身上穿着件衬衣,躺在地上,已经昏了过去!
她连忙抱起老单身汉,像举着根羽毛似的,把他抱到床上。 等她把病人在床上安顿好,立刻拿了些烧焦的羽毛让他闻,又拿科隆香水擦他的太阳穴,终于让他苏醒了过来。 见邦斯睁开双眼,活过来以后,她把两个拳头往腰里一插,说道:“身上只有一件衬衣!
拖鞋也不穿!
您是在找死!
您为什么就信不过我!……如果这样的话,再见了,先生。 十年来,我天天侍候您,把自己的钱花在你们身上,一点儿积蓄都搭上了,为的是不使那个可怜的施穆克伤心,他像个孩子,总躲在楼梯口擦眼泪……您就这样来报答我!您是在监视我……上帝给了您惩罚……活该!我死命把您抱起来,顾不得这后半辈子落下个什么毛病……啊!我的天!门我还没关呢……
“您刚刚和谁说话?”
“又疑心了不是!”茜博太太叫道,“哼!我是您奴隶?我用得着跟您说吗?您要清楚,您要再这样烦我,我立刻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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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不管!您去雇个女看护来服侍您好了!“
邦斯被这么一威胁,吓呆了,无意中让茜博太太看到了这把达摩克勒斯利剑可以帮她大忙。“我就有这个病!”邦斯可怜地说。“得了!”茜博太太口气生硬地说。说着,她就走了,丢下邦斯去后悔,去反思,这女人照顾他,虽然嘴巴厉害,却忠心耿耿,真叫他欣赏,他不由得暗暗责备自己,再也感觉不到方才跌倒在饭厅地砖上,使病情加重的巨大痛苦。 茜博太太看到施穆克恰好从楼梯往楼上走。“来,先生……情况不好,赶快来!邦斯先生疯了!……
您想一想,他光着身子从床上起来,跟着我……不,他刚才就躺在这儿,直直的……问他为什么,他什么都说不上……
他不行了。 我又没有惹他,他竟然做这种过火的事情,要不就是因为和他谈起他过去的风流事,激起了他的邪念……男人啊,谁看得透?
都是些老色鬼……我不该让他看我的胳膊,他的眼睛啊,像红宝石一样,真亮……“
施穆克在听着茜博太太,就像在听她讲希伯莱语一样。“我费了好大的劲,怕这后半辈子都落下了毛病!……”
茜博太太继续说,装出全身疼得厉害的样子;她只不过肌肉有那么一点酸,但她觉得自己灵机一动,随便想到的这个念头,完全可以好好利用一番。“我太傻了!我看他躺在地上,马上费劲把他抱起来,一直抱到床上,只当抱个孩子!但现在,我感到用过劲了!
哎唷!
真疼啊!
……我下楼回家去。看好我们的病人。 我去叫茜博把布朗先生喊来给我看病!我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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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死也不愿得个残疾……“
茜博太太抓着楼梯扶手,装出疼痛难忍的样子,一步步往楼下爬,嘴里哼哼直叫,惊得所有的房客都跑出门,来到楼梯口。 施穆克眼泪汪汪地扶着她,向大家说明这个看门的女人如何舍己救人。 楼里的房客与四邻八舍很快全都知道了茜博太太的英勇壮举,说她为了抱那个榛子钳老人,用力过猛,落下了致命的病。 施穆克来到邦斯身边,将他们女管家的伤情告诉了他,两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说道:“没有她,我们可怎么办?……”施穆克见邦斯瞎跑弄成这副样子,也就没敢怪他。“该死的古董!
我宁可把它们全烧了,也不愿失去我朋友!
……“等他了解到事故的原因,施穆克叫了起来,”茜博太太把她的积蓄全借给了我们,还对她起疑心!这真不该;可这是你的毛病……“
“哎!令人讨厌的毛病!我真变了,我感觉得出。”邦斯说,“我极不愿让你难过,我的好施穆克。”
“你有气朝我出吧!”施穆克说,“别再难为茜博太太……”
茜博太太本来有得残疾的危险,可布朗大夫几天就给解除了,他的名声在玛莱居民区里大振,因为这病能治好,真是奇迹。 医生在邦斯家里说,这次能治好茜博太太的病,全凭着她有个好身体。 到了第七天,茜博太太就又回到两个朋友身边,继续伺候他们,让他们俩好不高兴。 这件大事百分之百地提高了女门房对这对榛子钳的影响与说一不二的权利。 这个星期里他们俩又添了债,全让她给还了。 茜博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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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机让施穆克(多么轻而易举!)
给她写了一张两千法郎的借据,这钱她说是从前借给两个朋友的。“啊!
布朗先生真是个伟大的医生!“茜博太太对邦斯说,”他肯定会把您的病治好的,我亲爱的先生,他都把我从棺材里救过来了!我可怜的茜博认为我是死定了!……噢,布朗先生恐怕已经跟您说了,我躺在床上时,心里只记着您,我说:‘我的上帝,将我带走,让我亲爱的邦斯先生活着……“
“可怜的好茜博太太,您为了我差点得了个残疾!……”
“啊!
要是没有布朗先生,我早就进棺材了,那是谁也躲不过的!
哎,就像从前那个戏子说的,人总免不了要倒霉的!
得想开点。 我不在的时候,你们是如何对付的?……“
“全靠施穆克照料我。”病人回答道,“可怜我们的钱柜,还有我们的学生,一定都受了影响……我不知道他是如何对付的。”
“你放心,邦斯!”施穆克高叫道,“我们有茜博老爹这个银行老板……”
“别这么说,我可爱的小羊羔!
你们俩都是我们的孩子!“
茜博太太大声说,“我们的积蓄都存在你们这儿了!
你们比银行还可信。 只要我们有一块面包,你们就有一半;……这压根儿不值得一提……“
“可怜的茜博太太!”施穆克说着走开了。邦斯沉默不语。“您相信吗,我的小天使,”茜博太太见病人惶恐不安的样子对他说道,“我人快不行那阵子,我看见死神,挺近的!
……那会儿,最让我痛苦的,是扔下你们,让你们孤零零的,还丢下我可怜的茜博,他连一个子儿都没有……我的积蓄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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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儿就算不了什么,因为谈到我的死,谈到茜博,我才顺便与你们提一提,茜博可是个天使!
不,他将我当皇后侍候,为我哭得死去活来!
……可我这个老实人是信任你们的,真的。我对他说:‘放心,茜博,那两位先生肯定不会丢下你不管,让你没饭吃’……“
对这场有关遗嘱的攻势,邦斯没有回答,女门房缄默不语,等着他开口。“我一定会将您托付给施穆克的。”病人终于说道。“啊!”女门房大声道,“不管您做什么,都是好的!我信任您,相信您那颗心……我们千万不要说这些,您让我很难为情,我亲爱的小天使,还是留心快把病治好吧!您的寿命一定比我都长……”
茜博太太的心里忽然出现了很大的忧虑;她拿定主意,一定要设法让她先生把话挑明,准备给什么遗产;自朋友病倒之后,施穆克一直都在邦斯床前吃饭。 茜博太太一不做,二不休,晚上等施穆克吃完晚餐,就出门上布朗大夫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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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巴黎所有涉世不深者的历史
布朗大夫家住奥尔良街。他占着底层一套不大的房子,有一个前厅,两间卧室与一个客厅。 一间紧挨着前厅并和一间卧室相通的小屋被改成了诊室,另外还有一间厨房,一个仆人住的房间和一个小小的地窖。 这套租用的房子处于正屋的侧面部分,正屋是座很大的建筑,建于第一帝国时期,原是一家老邸宅,花园现在还保存着,底屋的三套公寓各占一部分。大夫的这套房子四十年来一直没有变过样。里面的油漆、墙纸与装饰全都是第一帝国时代的风格。 四十年的积尘烟炱给画框、镜子、墙纸图案,天花板和油漆蒙上了一层灰色。这套房子处在玛莱区的深处,虽然面积很小,但每年租金高达一千法郎。 大夫的母亲布朗太太已六十七岁,占着另一间卧室,打发已不多的日子。 她帮专门做裤子的裁缝师傅干些针线活,缝缝长统鞋套、皮短裤、背带与腰带什么的,总之都是些与裤子有关的,如今已经相当不景气的活计儿。 她既要照料家务,还要看着他儿子雇用的仅有的一个下人,所以从不出门,只是常从客厅的一扇落地窗走出来,到小花园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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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空气。 她已经守了二十年的寡,当初丈夫死时,她把专做裤子的小铺子卖给了手下的大伙计,这个伙计给她不少针线活,确保她每天能挣三十来个苏。 她为培养自己的那根独苗牺牲了一切,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让儿子有个比他老子高的地位。 她对自己造就的这个埃斯库拉普神十分自豪,确信他一定能出人头地,于是继续为他献出自己的一切,为能照顾他,为他积攒几个钱感到幸福,一心只望他日子过得好,精心地爱着他,这可不是所有做母亲的全能办得到的。 布朗太太始终没有忘记自己是女工出身,她不想叫儿子丢脸,叫人笑话,因为这个好女人说起话来s、sh不分,就像茜博太太那样,张口总是呀字;就这样,偶然有什么高贵的病人来求诊,或儿子以前的同学、医院的同行上门时,她老躲到自己房间去。 大夫也从来不用为自己的母亲脸红了。 大夫对母亲倒是非常敬重的,因为她在教育方面的缺陷被她这种高尚的情爱给弥补了。 小裁缝铺一共卖了两万法郎左右,寡妇把钱全买了一八二○年的公债,她的全部家财就是买公债得的一千一百法郎的年息。 所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邻居发现大夫与他母亲总是把洗过的衣服凉在花园的绳子上。为了节约钱,家里的东西全是女佣人和布朗太太自己洗。 这件日常的小事对大夫很不利,因为看他人这么穷,谁也不认为他有多高的医术。 一千一百法郎年息用在了房租上。 开头那几年,矮胖的好老太婆干活挣些钱,勉强能维持这个贫苦人家的开销。 经历了十二年的不断努力与坎坎坷坷之后,大夫终于每年有一千埃居的收入,这样一来,布朗太太手头差不多可以支配五千法郎。 熟悉巴黎的人都知道,要过日子,这点钱是最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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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病人候诊的客厅布置得非常俗气,有一张普通的长沙发,是桃花心木的,面子是黄色的乌得勒支花丝绒,还有四张安乐椅,六把椅子,一张小圆桌与一张茶桌,都是裁缝师傅在世时亲手挑选,后来留下来的。 座钟总是盖着玻璃罩,如把竖琴的形状,座钟两侧,放着两个埃及式烛台。 窗帘是黄底子红玫瑰花案的平布做的,人们都感到纳闷,这帘子是用什么办法挂到窗户上去的,竟然很久都没换过,因为那布料是当年儒伊厂出的货。 一八○九年棉制品工业出的这些产品再也糟糕不过,可奥布冈普夫居然得到皇上的夸奖。 大夫的诊室也按这种趣味布置,里面的家具都是从父亲卧房里搬来的。一切都是那么呆板,寒酸,毫无生气。 如今,广告万能,协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