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庸 - 天龙卷-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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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玲拂然道:“为什么?”
黎元申嘿嘿干笑了两声,道:“这个——黎某也不知道。但教主召见江公子,是为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必须与江公子单独密谈,不便有第三人在侧……”
燕玲哼道:“教主是这样交待你的吗?”
黎元申道:“是的,这是教主的口谕,黎某怎敢撒谎。”
燕玲默然望望江涛,脸上不期流露出惊诧之色。趁江涛入房梳洗之际,燕玲紧跟着也到了房里,低声道:“你看会不会是出了意外?”
江涛坦然道:“就算出了意外,也只有听其自然……”
燕玲满脸忧色,颤声叮咛道:“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好,你千万不要顶撞师父和老菩萨,我会随后赶到,替你转圜……”
江涛笑道:“燕儿,别这样疑神疑鬼。据我看,即使有意外,也不会这么快,只管放心好了。”匆匆用完点心,登上马车,退赴天心宫。
才进后殿围墙,江涛就发觉气氛果然有些不对。园中停靠着一辆金碧辉煌的马车和四五匹健马,几名全身劲装的锦衣护卫肃立在精室走廊前,一个个神情都很严肃。最出人意外的,是天心教主梅娘也仁立廊下,看样子好像早已等得不耐烦了。
江涛暗怀鬼胎,心中忐忑不安。刚要上马车,天心教主就挥手道:“快上车吧!不必再耽搁了。”江涛一怔,连忙缩回脚去。天心教主却又招手道:“到这边车上来。”一时间,倒把江涛弄得不知该怎样才好。黎元申已经快步上前,躬身拉开那辆豪华马车的车门,放落踏板。
天心教主微提裙角,婢停登车;回头一望,见江涛仍在发愣,于是又催促道:“江公子过来呀!”江涛这才明白她是要自己同乘一车,略一迟疑,也就坦然跟随而上。
黎元申掩妥车门,扬扬手,锦衣护卫们一齐扳鞍上马;马车也随即驶动。
车箱中本甚宽敞,江涛却深深感受到一种局促不安。他虽然见过天心教主数面,但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接近过。并手并足局坐车厢一角,垂目不敢仰视;耳中听到的是纷乱的车轮和马蹄声,鼻中嗅到的是一阵淡淡的幽香;只觉心神摇曳,有些莫名其妙的恐慌。她准备把自己带到那里去呢?江涛不禁迷惑了。
蹄声得得,砂尘冉冉。车马离开天心宫以后,沿着一条荒僻的细砂小路向西南方驶去。
不多久,咄了内堡,忽又折向西北,速度也突然加快。
天心教主以肘支颐,凝视远方;神色一片冷肃,好像正思索着什么疑难之事。其余黎元申等随车护卫,人人脸上都似罩着一层寒霜。除了鞭声蹄声,只有一轮骄阳,高挂在林梢。
绕过一处山坡,眼前展现一片茂密树林。江涛猛然记起这地方正是“听泉居”后面那座小山的另一面,自己曾经和燕玲站在堡墙上眺望过这片林子。当时并未发觉林中有何异样,现在看起来也毫无出奇之处,然则天心教主特地把自己带到这儿来干什么?思忖之间,车马已减缓速度,转人林内。
人林渐深,阳光全被枝叶遮断。浓荫掩蔽了视线。显得阴森可怖;马车却在阴暗的乱林中左转右拐毫无阻滞。穿行约半盏热茶光景,马车抵达一座石壁前。
黎元申勒马约住车辆,面对石壁高声吟道:“碧山拥凤城,天心照武林。”
吟声甫落,突闻有人回应道:“红尘无近戚,幽冥有远亲。”接着喝问:“什么人欲入地府?”
黎元申朗声道:“教主凤辇亲至,速即启关迎驾。”
石壁上“喳”地轻响,暴射下一缕黄光,笔直射向马车。天心教主启开车门,微微颔首,黄光立灭;紧接着,一阵轧轧”机盘声响,那片毫无破绽可寻的天生石壁,竟慢慢裂开向两旁退去,露出一条山腹甬道。
甬道中空无人影,两壁各悬挂着一盏盏油纸风灯。昏黄的灯光摇曳不定,衬托得市道阴风惨惨,寒意飕飕。江涛看得心里直发毛,忖道:“所谓‘地府’,敢情就是‘地牢’?她把我带到此地来,究竟是什么意思?就是发觉了我的身份秘密,也犯不上这样劳师动众,亲自押送入牢呀?”心念未已,马车再度驶动,由锦衣护卫簇拥着进入山腹用道。马车驶入。
石壁又复自动掩闭,仍然看不出丝毫缝隙。
而道尽头是一块五六丈方圆的空地,地面平滑如镜,黑黝黝闪着乌光;马蹄踏过,叮叮发出金铁相击清脆之声。原来整个五丈宽的空地,竟系生铁铸成。
车辆马匹驶人空地,突然“吱”一声怪响,铁板托着人马车辆一齐向下沉降,直人地底。江涛一颗心恍惚要从喉头跳出来。惊诧才生,铁板已静止不动,眼前却是一间石室;一名年约六旬的蓝袍老人,正率领着二十余名短衣彪形大汉在车旁躬身迎候。
那蓝袍老人身材和四肢都出奇的细长,脸色苍白,鹤颈猴腮;乍看之下,活像一只大螳螂。其余短衣大汉却一个个肌肉虬实,肤色黝黑,一望而知是孔武有力之辈。
瘦长蓝袍老人抢近一步,启开车门;脸上满是卑微的谄笑,躬身说道:“属下地府执事总管王儒通参见教主。”说着就要跪下。
天心教主挥手道:“免礼!带路。”
“是!是!是!”王儒通膝盖沾地,忙又站起,哈腰向后退了三四步;侧身候在石室门边,一副诚惶诚恐的神态。江涛倒觉好笑,心道:这也不错,有教主亲自押解入狱,毕竟也要威风一些。头一昂,紧随天心教主跨出马车,进入宫室。
黎元申和锦衣护卫们纷纷下马,也都大刺刺一拥而入,反把那位执事总管王儒通挤在最后。按说天心教以衣色分别职份,王儒通身蓝袍,应该是属于“护法”之类的人物;无论身份地位,都较黎元申高出一等,当然更远非锦衣护卫可及;可是,黎元申和那些锦衣护卫却好像根本没有把他看在眼中。在组织严密、赏罚俱重的天心教来说,这倒是极奇特的现象。
江涛暗感讶异,不觉多打量了那位地府总管王儒通一眼;见他仍然胁肩馆笑,并无不快的表示。石室约十丈方圆,四壁遍插火炬。室中早已安放好交椅和圆凳,地下也经过特别清扫;一条红绒地毯显然是临时加铺的,跟粗糙阴森的石壁极不调和。
天心教主在交椅上落座,冷冷问道:“特一号房准备好了吗?”
地府总管王儒通连忙躬身陪笑道:“早已准备妥当,只等教主示下了。”
天心教主又问:“枢机室也准备好了没有?”
王儒通垂手道:“都遵教主手谕安排完毕。那儿设有传音筒,可以听见各房中谈话的声音,就和教主亲自去毫无分别。”
天心教主转目望了江涛一眼,忽然微笑说道:“那么,江公子就委屈一次,暂以‘囚犯’身份进人地牢。本座在枢机室等候,你们的谈话,本座都能听得到。至于届时如何应变运用,那就全要看公子的机智了。”
江涛听了这话,直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禁迷惑的道:“在下不明白……”
天心教主完尔说道:“为了逼真起见,故让公子跟他私室相对。如此才能借机攀谈,便于奏功。”
江涛仍然不解,呐呐道:“教主要在下跟谁私室相对,攀谈什么?”
天心教主一怔,转头问黎元申道:“你没跟江公子说过?
黎元申躬身道:“当时因为燕姑娘和小凤姑娘都在听泉居,未便明言。”
天心教主轻轻“喔”了一声,点头道:“这样也好,公子不明内情,言谈反而显得自然些。不过,本座现在可以向公子透露一点——特一号房中那人,正是公子渴望一见的人。至于应该跟他谈些什么?等你们见面以后,你自然就会知道了。”接着,微微摆手道:“王总管你就送江公子下去吧!”
“是是是是!”王儒通连声答应,取出钥匙,急急打开一扇铁栅门。
江涛虽然纳闷,却已不便再问,兢兢随王儒通跨进铁栅门。门内是一道状如螺旋的石梯,盘旋直入地下。从梯口望下去,深不见底,盘梯婉蜒。每隔百级悬着一盏昏黄黯淡的皮灯笼,灯下都有一扇低矮的铁门;隐约可闻锁链镣铐拖动发出的声响。而铁门口的皮灯上,都用红漆涂写着号码,标明“一号房”、“二号房”……这情形,简直就是暗无天日的人间地狱!
江涛怀着无穷惊疑和好奇,缓步沿梯而下。经过第一盏皮灯时,探头张望;铁门内又另有一条狭窄坑道,其中用铁栅间隔,怕不有五六层之多,里面却静悄悄不见人影。他忍不住低问王儒通道:“这儿不是‘一号房’吗?怎么不见有人?”
王儒通阴侧恻笑道:“此地是普通囚房,公子要去的乃是特别囚房。那儿比较舒适,也可以获得较优待遇。”
江涛趁机又问道:“那特一号房囚着的人究竟是谁?”
王儒通摇头苦笑道:“不瞒公子说,老朽虽然职司地府总管,对囚犯姓名来历却并不了解。地府囚犯一律用编号代替姓名,老朽仅司看管之责。”
江涛诧道:“难道你们也不审讯囚犯?”
王儒通嘿嘿干笑道:“本教囚禁人犯分为两种,案情较轻,需要提讯的,并不在这儿;凡是押送到这儿来的,差不多都属情节重大的——虽然罪不至死,终生也没有出去的机会了。”
江涛又问道:“那么,此地一共囚禁了多少人呢?”
王儒通道:“不多,本来有七十几名,死掉三十多,现在剩下不足四十人。”
二人说着话,不觉已深入地底最后一层。仰望梯顶,磷磷灯火直如火龙,蜿蜒远达百丈以上。底层共有六扇相对的铁栅门,门上皮灯改涂为绿色编号,由“特一”至“特六”;每道铁门内都有短衣大汉持械把守,戒备远较普通囚房严密。
王儒通取钥打开“特一”号铁栅门,向江涛微笑说道:“公子多多委屈。”举手示意,门内短衣大汉一阵哗啦声音,拉开五道隔栅。江涛尴尬地点点头,心里不期狂跳,缓步走了进去;说不出什么原因,双腿竟有些颤抖……身后传来当啷啷掩锁铁栅的声音,一名短衣大汉高叫道:“特一号,恭喜你有伴儿啦!
就在这高呼声中,江涛惴惴跨进最后一道铁栅,置身在一间阴寒透体的石室门前。
…
第二十章 身世扑朔迷离
石牢中充斥着极重的潮霉气味;除了一盏光度昏暗的油灯,全室只有两件陈设,那就是壁角一张铺满稻草的木榻和门侧一只便溺用的木桶。木榻上盘膝坐着一个满头乱发的陌生老人,全身紧紧裹在一条破旧毛毡里;正瞪着两只失神的眼睛,毫无表情地凝视着江涛。
那老人肤色苍白,形貌枯槁,额骨高耸,双目深陷。乍看之下,简直就和一具骷髅没有多大分别;但他那瘦削无肉的脸上,却隐含着一种凛然不可轻悔的威仪。
江涛站在门边,不禁疑云丛生,心里反复忖道:“这就我‘渴望一见’的人?天心教主要我向他‘攀谈’些什么?”迟疑半晌,才拱手问道:“老人家,你好?”
榻上老人不言不动,只是目不转瞬注视着江涛,好像并未听见。
江涛提高了声音又道:“请问老人家,你能听见在下的话吗?”
老人点点头,又摇摇头;忽然叹息一声,嘴角牵动,从喉中迸出一缕沙哑的声音说道:
“孩子,坐下来吧!在这种地方,人跟畜牲一样,是用不着再顾礼貌的。”
江涛举目四望,牢中除了那张木榻,连一只矮凳也没有;只好走过去挨着榻边坐下,忍不住又问:“老人家高名上姓怎么称呼?”
榻上老人苦笑说道:“十七年不见天日,姓氏早就忘了。孩子,你呢?”
江涛恭敬地道:“在下名叫江涛,江河的江,波涛的涛老人微微颔首,问道:“你年纪轻轻,怎么也到这儿来了呢?”
江涛不觉脸上一红,呐呐道:“在下本来是应聘到天心教来译书的,因为……”老人突然岔口道:“且慢,你说应聘来译书,译的是什么书?”
江涛迟疑了一下,道:“是一部与武功有关的梵文秘书。”
老人身躯猛可一震,脱口道:“是不是‘擎天七式’?”
江涛讶然道:“不错。但你老人家怎么也知道‘擎天七式’呢?”
老人摇头不答,却颤声反问道:“那部书已经译出来了没有?”
江涛道:“还没有……”
老人注目道:“为什么?”
江涛道:“在下虽然学过三年梵文,但因不诸武功,书中有些疑难始终解悟不透,所以至今没有译述出来。”一老人长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