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随智慧-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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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公司,员工也远远不是35000个,而是4037个。尽管“视窗2。0”已经诞生,但没有人注意,大家还是在用DOS。“办公室”也不存在。苹果看上去比微软好得多,李开覆没有什么可犹豫的,他选择了苹果。
在苹果的最初6个月,是他最快乐的一段时光。那时候,公司看上去一切都好。语音识别技术成为大热门,李开复在卡内基梅隆的博士论文也成了专利,每套能卖10万美元,半年卖出好几套。钱是归学校的,李开复分文未得,但毕竟满足了年轻人的成就感。总裁每天到李开复的研究小组来看,眼见进展顺利,人人兴奋异常。
苹果机在市场上虽然只占10%的份额,但价钱昂贵,利润很高,足以和占有市场份额90%的个人计算机相抗衡。
苹果沾沾自喜,完全没有想到,世事多变,公司已是四面楚歌。
后来人谈论苹果公司的潮起潮落,都说那个时候公司的总裁实在目光短浅,缺少魄力。其实,当时苹果公司的人没有一个能够拥有正确的判断,当然也包括李开复。毫无疑问,这里有一群最富有智慧的人,但这些人几乎全都陷入完美主义的迷人陷阱。不像微软公司那群没有规矩不论方圆的小子,只把眼睛盯着市场,苹果对自己的技术兢兢业业,但求完美无缺,根本不管用户的心里想什么。他们把“苹果机”的外观做得豪华而又精美,软件又快又好。李开复当时觉得,“苹果机”是世界上速度最快样子最漂亮的。他们不肯接受“兼容”的概念,倒不是“兼容”本身有什么不好,而是看见那简陋的“个人电脑”,就嗤之以鼻,一想到要把自己的技术放进“个人电脑”,就觉得是“把鲜花插在了牛屎上”。举出两件小事就可以证明,这些人的“完美主义”已经如醉如痴,走火入魔:“苹果机”的软盘驱动器必须具有“轻点鼠标自动弹出”的功能,因为,一个最好的技术,就不应该让人们伸手去按什么按钮;语音识别不能允许把麦克风戴在头上,男人戴这个东西已经难看得要命,更不要说那些“白领丽人”,高髻云鬟新样妆,难道要让这个黑乎乎的东西搞得一团糟吗?苹果的设计人员就是这样陶醉于自己的“完美无缺”,根本不管“自动弹出”技术的实现将使每台“苹果机”的成本增加10美元;将麦克风放在一英尺以外的要求,就使得语音系统根本不能做出正确的分辨和选择。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苹果的“完美主义”并不为用户接受。用户宁愿使用并不完美但却便宜的东西。简陋的机器在扩张,完美的“苹果”在下降。苹果在市场上的占有率,一度降到3%。这样看来,苹果的最大毛病似乎就是它没有毛病。假如它能够像它那个著名商标一样,有一点缺陷,也许就不会落到后来的地步。
1991年4月,这些“完美主义者”对于眼前的危机再也不能熟视无睹。彻底转换公司模式的钟声敲响了。
那一天,总裁来找李开复,告诉他,研究小组将被拆掉,他可以做经理,但人员须裁减,18个人只能剩下15个。
李开复即使再缺少公司运作经验,也可以看出公司出了麻烦。幸运的是,语音识别系统的研究仍能继续。大半年后,李开复的研究再进一步,语音系统技术和操作系统合在一起了,公司的情况也出现转机,还和国际商用机器公司签了合约,这给不少人带来幻想。老板也许是想再接再厉,一举扭转公司颓势,所以吩咐李开复立即展示他的语音技术成果。
展示新技术的地方是一个海滨度假场。那里正在开一个会,名曰:“技术.娱乐.设计”(TED),所以吸引了几百个电影明星、导演、画家和设计师。李开复走到台上,和他的“小精灵”(Casper)频频交谈。“小精灵”不是人,是卡通片中一个善解人意的鬼,现在则是李开复面前的一台电脑。它一边回答李开复的话,振振有词,一边在自己的屏幕上显现出李开复想要的东西:一张开出65美元的支票和一个日历本,还能帮助李开复安排工作日程。那时候计算机界对于语音还没有多少认识,大多数人还远不是今天这样,处心积虑地让电脑“能听会说”,在人与电脑之间,键盘是无可争议的桥梁,就连微软这样的公司也还没有涉足语音的领域。想想这些就可以知道,李开复与“小精灵”对话的那一瞬间是多么奇妙。
大家一起站起来鼓掌,全都惊叹不已。《华尔街日报》和其他报纸的记者纷纷赶来,围着李开复问这问那。美国ABC电视台的记者要来实况转播,这正是苹果公司首席执行官约翰.斯考利所需要的。他问李开复有无把握。
李说:“失败的概率为10%。”老板说:“能不能减少到361%。”李把脑筋一转,当场就说“能”。老板以为他要回家挑灯夜战,再来一次“完美主义”的技术改进,其实李开复想的是:到时候带上两个“小精灵”--如果一个“小精灵”失败的概率为10%,那么两个同时失败的概率为:10%×10%=1%。
1992年3月2日清晨7点,李开复和他的“小精灵”
出现在“早安美国”节目上。这是电视台早晨的黄金时段,至少2000万美国人一边吃早饭一边观看。30岁的李开复第一次面对电视直播镜头,不免紧张。他不断呼唤他的“小精灵”,其实他面前的那台电脑只是做样子的,真正和他对话的电脑在幕后。女主持人当场发现面前的“小精灵”有些问题,好在此女不仅风度翩翩,而且有经验,处变不惊,还能故作惊喜,说出一番颇有诗意的话:“早晚有一天,机器也会气急败坏地对你叫喊。你以前必会认为这是夸张之辞,但现在,这里有一台能和人交流的计算机--世界上第一台,它居然能听懂你的话并且还能回答你的问题。”节目刚一结束,她便转向操作者说:“别蒙人,你们的电脑连线都没有接上。”多年以后,李开复说起此事,还在遗憾:“到今天她可能还会以为是假的,其实那的确是真的。”一切顺利,老板担心的失败没有出现,连备用品也没有用上,不过,还是出了一个小小的纰漏:女主持人询问苹果的老板,这机器什么时候能变得更好。问话的声音纯正悦耳,“小精灵”闻之心动,插话道:“你要不要和我约会?”这场面令全美惊叹,就连那个纰漏也被看作是成功的象征,大家都说那是一个精心安排的幽默:这机器也想吃女主持人的“豆腐”啦!“硅谷”惊叹不已,雷德蒙的田园也不再宁静。苹果股票从60美元跳到63美元。
李开复一夜之间就成了电脑世界的明星,那真是他的职业生涯中一个辉煌的时刻。
不过,那时候他太年轻,既不能洞悉人间万象,也不理解市场变幻。“我太相信其他的人了,以为他们都比我高明。”他后来说。他以为他的发明真的可以成为产品,然后长驱直入千家万户。他可没有想到,当他和“小精灵”出现在电视屏幕上的时候,苹果已经在走下坡路。“小精灵”其实只有宣传的价值,距离实际的应用还远着呢。
老板让他把“小精灵”弄到电视上去,与其说是为了造福人类,倒不如说是为了拯救苹果。
“小精灵”风光一阵就没了下文。这情景有些像我们国家成千上万的科技发明,获得了什么大奖之后便沉睡实验室中。宣传的效果无论多么辉煌,毕竟不能代替市场上的商战。李开复从电视屏幕走下来,就看到公司开始裁员了。第一年裁了10%,以后几年更多,先是一般的雇员,然后是大大小小的老板。“那是很残酷的事情,很不好玩。”李开复说。研究项目不保,小组也被拆掉。
那些“没了庙的和尚”集中到他的名下,越来越多,一度增加到200多人。这不是繁荣的象征,而是末路的征兆。第二年,公司有一半人离去,又雇了一些人来。李开复那个组流失率最低,但也有10%,有才能的人说不定哪个早上就走了。中国的企业即使到了这个地步,也是硬撑着,想方设法“扭亏”,要政府关照,要银行贷款,担心员工一走社会就会大乱,而员工大都宁愿在一棵树上吊死也不愿离开。美国的公司就没有这些,没有哪一位老板会承担“安置下岗职工”
之类的责任,也没有任何人有权力阻拦员工离去。
苹果在90年代后期重整旗鼓,经理层的人员大换血,由此带来新的局面。但在90年代初期,苹果没有好的领导,董事会都是一些有权有钱就是没有智慧的人,公司员工全都不知道他们将被带到什么地方去。李开复一个人撑着200多人。大家不断抱怨“这有什么用处?”
牢骚和抱怨的盛行,大都是日薄西山的征兆,无论一个国家还是一个机构,都是一样。现在苹果到了这个地步,就连新任首席执行官杰欧.艾姆利奥也在抱怨。
他对一个朋友说:“我就像是在划一艘大船,这个船有一个大洞,快要沉了,而每一个水手都在划向不同的方向。
现在我的目的就是要让大家向同一个方向划。“他的朋友挺感动,但接着就发现有什么不对,于是问道:”那个洞怎么办呢?“
“啊……啊……还有一个洞?!”杰欧.艾姆利奥似乎刚刚想到。
这总裁看来也不是一个完全清醒的人,雄心有余而智慧不足。不过他的比喻也有几分道理。人心散了,全都自顾自。这种局面一旦发生,就很难扭转。
1995年,李开复接任苹果公司副总裁的职位,负责公司多媒体技术的研究。他年轻气盛,期望能够力挽狂澜。作为一个研究人员,他在苹果辉煌了一阵,现在,他觉得自己也有做一个高级管理人员的能力。
他对总裁杰欧.艾姆利奥说:“电脑业现在已经非常重视多媒体软件的研究开发。”他的计划是推动公司重视软件开发。他还有一支多媒体的研究队伍,有200多人,他认为这是公司振兴的希望。总裁有些心动,继续听,于是李开复大着胆子说出很多极端的念头。他说,不能用衡量硬件的营业额标准来衡量软件的成功与否。这想法在今天不言而喻,多媒体已经横行天地之间,比微软的“视窗”和“办公室”还要厉害。但这想法在当时就被视为年轻人的“不现实”。总裁说:“公司正在赔钱,再把巨额资金花在这些‘不现实’的研究上,董事会中没有一个人会接受!”李开复退而求其次,就说:“你可以把多媒体公司卖掉。这个公司价值5亿美元,一大笔现金。”苹果的确需要这笔钱,但卖公司必须连这200多人也卖出去。董事会能同意吗?这时候苹果公司董事会里的气氛,真让你觉得挺像中国的某些机构。他们想的是:我不愿意让你干,也不愿意让你走。李开复万般无奈之下,只好说出心中下策:放弃操作系统的研究。因为市场上的局面已经不是90年代初的样子了,微软的“视窗95”已经红遍全世界,没有办法再在这个领域和微软竞争。李开复建议,苹果可以和微软合作,把多媒体软件的重心放在“视窗”的操作系统上。“95%是微软的操作系统,5%是我们的多媒体。”李开复说。但董事会中那些蔑视个人计算机的人依然要撑自己的脸面,坚决不肯“把鲜花插在牛屎上”。
到了这一步,李开复终于对苹果彻底失望。“我觉得我的想法都不被接受,”他说,“这是我要离开的很重要的原因。”但还有更重要的,他已经隐隐感到,在一个硬件公司里,他不可能痛痛快快地做他最喜欢做的软件。
1996年早春,他离开苹果,走的时候仅仅带着一叠剪报,那上面记录着他和他的“小精灵”共同拥有的辉煌时刻。
还有一份材料是他属下的两个员工给公司两位主管发出的电子邮件。里面都谈到李开复。一个名叫艾瑞克的说:“他真的是我在苹果工作时最好的经理。他诚实正直,决策正确,目光远大,是一位优秀的经理。我希望你们两位一定要理解,和开复一起工作是我最有兴趣留下的理由。”另外一位说:“他对我是难得的导师。有更多李开复这样的经理对苹果有好处。”事实上,用不着这些下属的提醒,杰欧.艾姆利奥也能了解李开复的价值。
他在多年以后回忆起这时的情形,还能记忆犹新:“那天晚上,一件令人悲哀的事发生了:李开复告诉我他打算离开苹果。开复是苹果公司5000员工中最杰出的两个人之一,而我们竟然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开,无能为力。”比尔.盖茨与李开复大多数人在见到李开复的时候,都会仔细端详,在脑袋里面想像他和比尔.盖茨之间有什么瓜葛。其实他在1998年7月9日接受微软公司的职务前,还从来没有和比尔面对面地坐在一起呢。那时候,他是SGI公司的副总裁,名声远远不及比尔,但他的成就在多年以前就吸引了比尔的注意。“他有关语音识别的博士论文很了不起。”比尔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