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处是秘密-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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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是不是你老戳我的脸,戳得我连场美梦都来不及作完!」
「……」
「好痛喔,戳到连牙都痛起来了!咦,对了,你是谁啊?」
「……你故意的?」
「故意什么?」
「你会记不得我是谁?」
李聚笑闻言,愣了下,暗暗观察他的脸。
「嗯……有点眼熟……」她很含蓄地说。
他眯眼,顿觉双手好痒。她装傻装得太彻底了点吧?如果说他是路上随便一抓就有的路人长相,他无话可说,但他的肤色很明显透露出他非中原人士,她的眼界能有多大?最多也只看过一个异族少年而已吧!
「方才你都听见了?」
「听见什么?」她讶问。
他暗暗吸口气:「你昏迷了这么久……」怎会再清醒过来?她的样子绝不像回光反照,还是,有人为她解了毒?
「我睡了很久吗?」难怪浑身骨头好酸,好想伸懒腰。「我喝醉了就是这样,有一回我偷喝了我大师父的酒,结果睡了三、四天,从此我师父再也不准我碰。对了,我睡了几天?」
她用力眨了眨眼,确定自己看见他黝黑的额面出现暴裂的青筋。
忽然间,他冲动地伸出双臂,掐住她的脖子,失控骂道:
「我掐死你!我掐死你!我掐死你——」就不信你死不了!
「哇,哇——死人了!会死人的!」她惨叫。
就是要你死啊!差点脱口而出。他的双眼暴凸死瞪她的笑脸,紧紧咬住牙根,喘了好几口大气,才慢吞吞松开那双很想暴行的双手。
「你……原来是喝醉了啊。睡了三天,一定很渴了吧?我帮你倒杯水。」他极力放轻声音,倒水时背对着她,手指拨了拨,微不可见的粉末立刻融于茶水之中。
世上只有他不想害的人,绝没他害不死的人!
李聚笑目不转睛地瞧他,浅笑道:
「你笑起来真有点阴险呢。」
「姐姐,我才十五岁,只是个孩子。」他强调:「一个十五岁的孩子天真活泼表情多变是自然,是你多想了。」
「也是,你不说,我也实在看不出你才十五而已。」她笑眯眯道。
「……」忍气吞声亲眼目睹她饮下茶水,他笑了,神态轻松地坐在床缘,柔声说:「姐姐,我娘啊,曾经告诉我,这世上有三种人,第一种人是有运气,而没有实力者;第二种有实力,而没有运气者;第三种则是运气与实力兼俱者。通常第三种人极为少数,这种人多为上位者,好比闻人不迫。我娘还说,倘若有一天我遇上了这三种人,我会知道该怎么做的,而现在,我的确明白该如何做了。」他微笑着,心情太好。
李聚笑想要掀被又忍下来,笑道:
「好巧,我大师父也说过呢……他说,世上有三种人,第一种是我师父,第二种是我爹娘,第三种则是我。当有一天,我明白这句话时,就是我选择的时候了。」
「……」李易欢眯起黑瞳。「你在耍我?」
「咦,有吗?我可是很认真的呢。」她浅浅一笑,然后低哺:「如今我明白了,可是,我连选择的机会都没有。瞧,我俩挺像的呢。」
她语气似是正经又带笑,李易欢一时之间竟无法读出她笑脸不是在耍他,抑或认真的?
「对了!」她问:「我叫李聚笑,你叫什么啊?」
是在耍他!
「我姓李,叫李易欢。姐姐,你是第一个,也会是最后一个曾忘过我姓名的人。」他笑道。
「喔……不好意思啊。」她有点腼腆:「我忍了很久,你一直坐在床边挡住我……算起来我也忍了三天吧?你能不能扶我到茅房,我内急啊!」
「……」他闭上眼,再张开眼时充满笑意:「好啊。」
就让你死在茅房里吧!死在茅房里吧!他内心诅咒着,扶她起身的同时,又闻到淡淡的药味,跟他幼年时的气味很像……难道她跟他一样,小时多病?
蓦然间,他听见脚步声。
一个是闻人不迫的,一个则是……闻人剑命?
他暗咒一声。他与闻人剑命仅有数面之缘,都是远远的打过照面而已,彼此没有说过话,甚至连多看一眼都没有,但出于本能,他在闻人庄这些时日,绝不正面对上闻人剑命。
他眼珠骨碌一转,忽然将眼前的少女搂进怀里,唇边露出贼兮兮的笑。
「唔……」闷死她了!李聚笑一时不察,只觉满脸被硬塞进一堆骨头里,痛得她想哇哇大叫,声音却消失在他讶异的叫声里。
「啊,蓝天公子,你怎么来啦?」李易欢连忙害臊推开她,让她一头撞上床柱。
哇,够狠!她眼冒金星。
「我每天都来。」闻人剑命平静说道,凤眸移向衣衫有些凌乱的李聚笑。他仿佛视若无睹,走到床前,问道:「李姑娘,你好些了吗?」
「唔,嗯。」暗地瞪了李易欢一眼,却不太敢看眼前的男人。总觉得,一个遗落记忆的闻人剑命很陌生。即使,现在他的眼瞳里映着她的身影,她也明白对他而言,她的名字叫李姑娘,而非其他……
闻人剑命半垂着眼,凝视她略嫌无措的神色,淡声道:
「既然不能碰酒,以后也不要碰的好。」
「是。」她很乖顺地答道。
「姐姐,我晚点再来探你。」李易欢亲热地笑道,内心暗补一句:晚点再来探你的尸身,为你上二炷香啊!
临走前,眼神直觉往闻人剑命瞥去一眼。他的背影不动如山,站在床边,像座高山,挡去了任何危害到床上人儿的可能性……他暗笑自己的想象,摇摇头走人也。
闻人剑命撩起袍角,坐在床缘,拿起空杯打量。她暗叫不妙,好想跑茅房啊。
「李姑娘,你跟他的交情不错?」他垂眸道。
「啊?」
「以后,他经手的东西你一律不要碰。」
「喔……」如果托他抱她冲茅房……不不不!她不要啊!在他陌生无情的眼下走进茅房,那太太太丢脸了!
可是、可是以前她能死皮赖脸跟着师父冲茅厕,为什么现在一想到就脸红尴尬?
「最好也离他三尺以上。」
「喔……」她心不在焉。
「李姑娘,我打算这几天出门。」
此话一出,果然立刻引起她强烈的关切。她脱口:「你要去哪儿?」
优美的唇形几不可见的微扬,清冷的调子依旧,平静道:
「我想回老家祭先父。」
「老家啊……」他指的老家该不会是……很想问,但不能也不敢问。
「你该知道我遗落了部份记忆。」他自动在「无意」间为她解惑,道:「一年半前,不迫跟闵总管在白云山某处悬崖下找到我,当时我伤重濒死,足足养了半年的伤,清醒之后,我记得先父的名讳、记得外甥闻人不迫,记得我姓什么叫什么,唯独我这二十多年来的记忆完全没有。」
「是……是这样啊……」
即使她犹带浅笑,闻人剑命仍注意到她的紧张,指腹不小心碰到她的手背,顿觉她体凉而冒着冷汗。
果然与她有关啊……
「我记不得之处,不迫为我补上了。我自幼身差,与先父住在白云山上,平日我就住在那处悬崖附近的老家里。先父的牌位虽已迎回,但我想回去看看,说不得我会有点印象……」话方落,就见她的笑脸微微变了。他将一切尽收眼底,并不戳破,只平静道:「李姑娘,你愿意陪我回去吗?」
「什么?」她吓了一跳。
「舅舅!」闻人不迫在他身后低声警告。鼓吹他回白云山,可不是要他带着李聚笑走!
「不迫,你不是有事要问她吗?」他头也不回地。
闻人不迫原是站在其舅身后,后来勉为其难跨出一步摆好姿势,让床上的人只能看见他的侧面。
「李姑娘。」闻人不迫对着正前方的矮柜,沉声问:「我听欧阳提到,是你巧遇闵总管,为他造坟,还有一个秘密托你转述……」
「我没听,所以无法转述。」圆滚滚的眼珠落在闻人不迫的侧面上,总觉得他有点眼熟。
「你说没听,闻人庄绝对相信。即便闵总管有着闻人庄的秘密,在下也敢说,这个秘密对于行事光明磊落的闻人庄绝无影响,我真正想问的是,你师承何处?何以功夫招式与闻人剑术相仿?」
「我功夫是我大师父教的。他从来没告诉我他叫什么,不过……」她暗暗瞄了眼闻人剑命,若无其事道:「有人曾说,大师父人如其名,所以,我猜大师父的姓名之中应该有个『疯』字。」
「风?」闻人不迫立刻转过脸,对上她的视线。一见她眼露怀疑,他以最快的速度扳回自己的脸,再度锁住正前方的柜子。「莫非,是外公?」
愈想愈有可能,虽然闻人功夫不外传,但他外公人老疯癫,若哪天跳出个闻人派掌门,他都不感到很惊讶,只庆幸外公人老,教出了一个功夫很差的女徒弟。
他正色道:「听说外公早年喜爱云游四海,想必在外头收了你这名女徒弟……」
在此之前外公仅将全部绝学传授其女,听说舅舅也只在幼年学了一点健身之法,而他自己则是由母亲所教,算是外公的徒孙……
这种辈份一算下来,岂不是——
「你是我师叔?而舅舅是你师兄?」闻人不迫不由自主瞧向这个未满二十的小姑娘。
「师师师师……师兄?」她的笑脸有点僵硬,尤其在闻人剑命的注视下,顿感头皮发麻。
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他一进来,那双冷漠又细密的视线就一直没有离开过她的脸上。
「李姑娘,你的确曾说过你师父以八十有三高龄寿终正寝,正与先父相同。不迫猜错了吗?」
他的问话看似一个简单的疑惑,但在她耳里听来,仿佛是一种试探。她有些迷惑,对上他那双什么都不知道的凤眼……
什么都不知道啊……她内心反复再三的念着。什么都不知道才会以这样坦然的眼光看她,才会处处试她吗?她闭上眼,再张开时,展颜笑道:
「我从不知我大师父姓什么叫什么,也不知道什么叫闻人剑术,如果你们认为我使的是闻人家的功夫,那我就是你的师妹。」看向闻人不迫,笑得更开心:「你的……」
「师叔。」闻人不迫脸色肃然,语带恭敬。
「乖,师侄。打你一进门起,你老侧着身子,不让我看清你的长相,可是不知为什么我就是觉得你好眼熟啊……」
「眼熟?」闻人不迫方正的面容露出讶异:「怎么可能呢?我可不记得曾见过师叔你啊。」
「我确定你让我很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你呢。」
「那必是师叔你误认了,我绝对不可能会出现在任何不该出现的地方让你瞧见。」犹如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气势,足以让任何人相信他每一句话。
李聚笑想了下,搔搔发尾,看向闻人剑命,发现他仍专注地望着自己,不由得心虚避开,忽地击掌叫道:
「我想起来了!」
闻人不迫立刻强行插入,快速道:
「对了,舅舅,你不是说想跟师叔一块回老家探探吗?那正好,师叔既是外公的弟子,前去扫墓是理所当然,我去吩咐下头准备准备。」不待说完,人早已离房。
「哇,走这么快啊,我只是想说,他长得跟你……师兄有点儿的神似呢。」像火烧屁股似的跑了,真是……独留陌生的闻人剑命,让她实在有点不习惯也很想推开他,直奔茅厕。
她内急,很想去拜访一下啊。
「李姑娘,你身体可有不适?」他问。
「我好得很,只是醉倒而已。」她笑,眉毛有点下垂。
她像刻意避开这话题,他也不强迫,改而问道:
「那日你喝了酒,多少有些神智不清,我等了你三天,就是要问清楚,你当真不曾见过我?」
她笑着摇摇头。
「不是我妻子?」
她的脸有点红,仍是摇着头。
「也不是我心倾的姑娘?」见她依旧摇头,双腮红晕漾深,他的怀疑还是无法从根消除。
「那个……」她很不好意思地说,圆圆的眸子蒙上一阵透明的水气,带笑,可是笑得很腼腆,不似她平日爽朗开心的笑。
闻人剑命心中一动,微倾上前去。
她小声笑道:
「今天天气很好啊……」
「嗯?」
「我记得茅厕附近的风景很美,师……师兄……」唇角绽出一个好小、好害臊的笑花。「能不能麻烦你抱我过去看风景呢?我好想好想看,简直是急得要命!」
「……」
◆ ◇ ◆ ◇ ◆
「舅舅,你在茅房附近做什么?」
闻人剑命回神,淡淡瞧了他一眼,答道:
「赏风景。」
风景?闻人不迫看了看附近唯一一株老树,从不知道一株老树就能让他这个舅舅赏得这么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