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太尉新传 作者:府天-第4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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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百姓只知道人云亦云,所谓忠奸却不是那么好分的!”赵佶感慨了一句,随即便摇摇头道,“元长已经老了,我记得你还有三个弟弟,是也不是?”
“是,臣是有三个弟弟。”蔡攸中规中矩地答了一句,心中却很有些惊疑不定←向来瞧不起那三个弟弟,只是如今听赵佶的语气,似乎有施恩整个蔡家的意思,这样一来,岂不是白白便宜了他们?老三蔡絛可是早就虎视眈眈了,要是这样,还不如……“圣上对我蔡氏一门已经是隆宠,父亲固然是铭感五内,就是臣也觉得担待不起。父亲虽然渐渐年迈体虚,但臣还在壮年,自当为圣上效力。至于臣那三个弟弟已经都有荫补,不敢再奢求圣上加恩。”
“好!”赵佶貌似赞赏地点了点头,“朕正准备效仿神宗皇帝再改官制,如今谋置宣和殿学士,属意于你。今日听你这么一说,足可见公心可嘉,朕意甚慰。”
宣和殿学士!
蔡攸闻言只感到一颗心都提了起来,大宋历来学士最尊,而一般说起来,殿学士总是高过阁学士一筹←能够在这个年龄成为龙图阁学士就已经是越级拔擢,倘若再得宣和殿学士,岂不是意味着进入都堂已经不再是梦想?
见蔡攸连连顿首谢恩,赵佶又抛下了另一句举重若轻的话:“你如今已经官至高品,倘若再和元长住在一起,未免有些干碍。朕觉着保康门外有一座宅子不错,便赐给你作为府邸,到时择一个好日子,你就搬过去吧!”
“臣叩谢圣上!”一日之间得到了这许多好处,蔡攸自然喜不自胜,仅有的一点疑惑也不由丢到了九霄云外。一直以来,他盼望的就是羽翼丰满的这一天,如今看来,这一天终于到了。迟早有一天,他这个小蔡学士前面地小字一定会去掉,他也一定有被人称作蔡相公的那一天!
很快,蔡攸获钦赐府邸的事便在京城传开了,大多数人自然都在议论着蔡家的荣宠,只有寥寥数人品出了其中滋味。正如何执中暗中品评的那样——“朝堂又得多事”——这一次的施恩之举,却不是表面这般和谐轻巧的。
而高俅在得知此信之后的第一反应就是哈哈大笑,看来,该来的终究还是要来的。只不过此事和他无关,他乐得看一场好戏。
第十六卷 第三十七章 骤升迁万人瞩目
对于蔡攸得赐府邸,蔡京心中着实五味杂陈。不过,于情于理,已经三十出头的蔡攸确实到了自立门户的年纪,况且这又是天子对于蔡氏一族的加恩,他自然不好在面上露出什么异色。只是,和妻子吕氏的满心欢喜相比,他自然表现得有些淡淡的,孰料放在儿子蔡攸眼中就是另一番滋味。
在心机方面,蔡攸深得乃父三味,此时自然知道自己的父亲在担心什么。不过,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现如今已经渐渐有了自己的势力,自然不必再躲在父亲的羽翼下过活。至于老二老三老四,还不放在他蔡攸的眼中。
所以,面对前来道贺的三个弟弟,他当面笑吟吟的,背后却换了另一幅脸色,甚至警告妻子宋氏将来少和姚姓往来,以免惹出什么麻烦。
另一边,赵佶钦赐的府邸极其奢华,虽然略逊于蔡府,但比起寻常大臣府邸来却要壮大十分,看在他眼中自然成了大用的标志。
由于赵佶是一揽子的赏赐,包括家具仆役一概附赠,因此旨意下过之后第十日,蔡攸便急匆匆地搬进了新府。乔迁的那一日自然是热闹万分,或是看着蔡京的脸面,或是攀附蔡攸的宠信,总而言之新府这一条巷子都是车水马龙门庭若市,好一派喧哗景象,宾客盈门自不必说。蔡攸则特意穿上了一身紫色公服,又佩戴了天子赏赐的金带,一时间,殷羡的目光四处飘荡,恭维的语句不绝于耳。
这一晚蔡京并没有出面,一来这是小辈的乔迁,他一个作父亲的出面不合适,二来则是他心中仍有些疙瘩,因此便由三个儿子出面。至于何执中阮大猷郑居中等政事堂要员,也只是派了子侄辈前来道贺。蔡攸如今虽然风头正劲,但毕竟是小一辈的官员。这些宰臣哪一个不是位高权重,自然犯不着前来巴结蔡攸。
饶是如此,这一日的风光还是看在无数人眼中。有人感慨蔡家一门出了三个高官,有人则认为盛极必衰,至于百姓则在潘楼街巷口指指点点,有说好话的,也有暗地骂娘的。不过不管他们怎么说,此事已成定局。
此后不过三日。赵佶和政事堂诸宰臣合议之后,正式下旨置宣和殿学士。正当朝臣们为这个新出现地学士之位而摩拳擦掌时,一个更惊人的消息接踵而来。
拜蔡攸为宣和殿学士!
蔡攸不过是大臣之子,身上的进士出身还是天子恩赏的,居然一而再再而三地越级拔擢,如今既然还要拜宣和殿学士!对于大多数寒门出身的官员来说,这不啻是莫大的笑话,不过他们人微言轻,兼且一群朝廷大员都保持了沉默,此事在一片议论中就这么定了。
郑居中当日本想反对。却得了阮大猷暗示。最后只得眼睁睁看着此事成为定局。然而,他在心中却不忿至极,在公事之余。未免又跑到大相国寺向智光诉苦。
“蔡攸身上有什么功劳,不过是一个半吊子罢了,居然也能做学士!”郑居中自忖乃是进士出身,因此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分外有底气,继而又愤愤骂了一句不学无术←毕竟属于骤贵之人,不似那些同僚能够做到城府深沉喜怒不形于色,此时当着智光这位老友的面更是原形毕露。”你倒是说说,圣上究竟是打地什么主意?”
智光人虽在方外,心却在庙堂之上,因此甫一听到蔡攸拜宣和殿大学士的时候。心中便算计了开来,此时已经隐隐约约有了头绪。然而,不少事情只能自己领会,若是说穿了反而没意思,当下他斟酌了片刻,便笑着说出了一番话。
“郑相公是当局者迷,你细细想想就应当明白了。圣上虽然用着蔡相公和高相公,但是更信任谁一些?为什么屡次挽留高相公不果,圣上不顺势准了高相公的辞呈?既然想留住高相公。为什么不将先前的事抹平了?为什么明知蔡相公确实有擅权之嫌,却未曾作一丁点表示?最后就是,蔡攸不过是一个不学无术的大臣子弟,身上根本没有多少拿得出来的政绩功勋,为什么将其骤然置之于高位?”
一连几个问题问得郑居中眉头紧锁,他虽然资历浅经验少,但毕竟不是笨蛋,此时一点一点把智光的话嚼碎了品评,顿时心有所悟。再想到高俅虽然递了辞呈,却在外头优哉游哉过着逍遥日子,顿时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大师的意思是说…
“佛曰,不可说,不可说!”智光双掌合十长长叹了一声,随即笑道,“郑相公如今是炙手可热的宰臣,只要置身事外,自然看得清楚。”
有了智光这边地指点,郑居中回家之后自然是一扫脸上愁容,让妻子王氏好生不解。待听得丈夫说今后不必在命妇中多作走动,她更是摸不着头脑,忍不住便问了出来:“相公你刚刚上位,如今不趁机笼络一些人留作班底,这位子如何坐得稳?”
“朝堂中地事情你不懂,此一时彼一时。”郑居中轻轻松松地嘱咐道,“你只需记住,最近好戏连台,我们只需作壁上观就好。”
有人可以作壁上观看好戏,有人却做不到,这其中,何执中就是最最头痛的那一个。不知是谁在蔡京耳边吹了风,将嘉王赵楷的婚事提上了台面,而蔡京又在他面前好一阵抱怨,说是这样地计策为什么不早些拿出来,让他好不懊恼。然而,眼看着蔡京准备借这一条让高俅仕途受阻,他却觉着蔡攸那一头同样是不小的威胁,又不好对蔡京玫,一气之下竟是染了风寒病倒了。
何执中这一病不要紧,都堂之中登时有些乱了。如今虽然政军分外,政事堂专管政务,枢密院料理军情,但是乱七八糟的事情着实不少。平日倒也不觉着什么,可一旦少了一个人,众人肩上的担子立马重了。现如今政事堂剩余的三人当中,蔡京一个人算一派,阮大猷仍然代表高俅,郑居中表面不偏不倚,其实同样偏向高俅。如此一来,蔡京顿时有一种掣肘重重的感觉。
而这种时候,偏生他的耳根又不得清静。在蔡攸开府别居之后,蔡絛自然抓紧机会在老爹身边站稳脚跟,平日更不忘时时刻刻提醒蔡京注意蔡攸的动向,甚至自作主张派人在潘楼街巷蔡府那边监视。蔡京虽然不满意这种兄弟阅墙的举止,最终却也默许了。然而,出入蔡攸府邸的那些人却让他大为警惕。
刘正夫、蔡薿“““还有不少其他地少壮派朝臣,那种门庭若市的景象几乎和以前的蔡府如出一辙,而且并不乏三品以上的大员。即使是自己的儿子,这样的势头仍旧让他心中警惕。毕竟,自己儿子的心性他差不多能够料定一二。蔡攸如今摆出这样的架势,自立门户的意思已经完全显露了出来〖来想去,蔡京只得命人去叫蔡攸回来一趟,谁知家人去过之后,却说蔡攸这些时日忙于编撰国学大典,因此无空过来,这一番推托之词自然让蔡京气得七窍生烟,心中连连后悔当日没有制止那道宣和殿学士地任命。
他原本就年纪大了,何执中病倒原本就给了他一点刺激,如今儿子如此不肖,自然又给了他另一重打击。于是,当夜他就发起烧来,第二日不得不因病告假。
彼时京城的局势原本就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何执中一病就已经引来了无穷议论,而蔡京再这么一病,各式各样的说法就更多了。而蔡攸听说父亲病了,心中也不免着慌,扔下了手头的谋划便急急忙忙赶了过去。
谁知在父亲房门口,他却被老三蔡絛拦住了。蔡絛何尝不知道蔡京这一次生病是被大哥气的,心中且忧且喜。忧的是老爹这一病倘若有所闪失,自己的前程便再也休提;喜的是老爹终于看清了蔡攸的真面目,一旦病愈之后必定会竭力提拔于他。因此,他哪肯放蔡攸进去探病。
“大哥这时候倒知道来了?爹爹那时候派人去请你,你却三番两次推托不来,你那时可曾想到过爹爹?别说爹爹,就连娘也已经被你的薄情寡义气哭了一场,你这个时候还有脸来探病?”
蔡攸原本就看不起老三蔡絛,此时闻言更是心中大怒,仅剩的一丁点歉疚以及对蔡京病情的一点担忧也抛到了九霄云外←狠狠瞪了蔡絛一眼,突然冷笑道:“好,好!我此番是真心实意回来探病,你既然不让我进去,他日爹爹也怪不着我!别以为爹爹如今用了你,你就能够飞黄腾达!有我在一日,你就休想进一步!”言罢又冷哼一声,这才怒气冲冲地拂袖而去。
这一幕顿时让旁边的一群下人看得面面相觑,而蔡絛自然更是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心中恼火十分,好半晌才对那些下人喝道:“看什么看,他来过的事情不许禀告爹爹。否则若是耽搁了爹爹病情,我唯你们是问!”
第十六卷 第三十八章 嫌隙言父子陌路
外边的对答蔡京听得清清楚楚,只是实在提不起精神说话,待蔡攸道出那一番话之后,他的脸上突然涌起了一股病态的潮红,几乎没有气得背过气去。对于这个长子,他一向花费的功夫和精力最大,一心希望其能够继承自己的衣钵,想不到最后竟有这样的结果。
蔡絛吩咐了那些下人,便担心起房中的父亲是否听到了刚才那些话,连忙回身推门进去,见蔡京已经是醒得炯炯的,脸色却相当难看,心中也不由一沉←刚刚是故意气走蔡攸不假,但倘若连累得父亲真的出了什么事,那么可是用什么都弥补不回来的。
“爹,您没事吧?”
他不安地叫了一声,见蔡京半点反应也没有,不由更加焦急,快步上前坐在了床沿,小心翼翼地将蔡京半扶了起来:“都是我刚刚一时气急说错了话,所以才气走了大哥……要不,我去把大哥追回来?”
听了蔡絛这种倍加小心的语气,蔡京不由长长叹了一声,转而无奈地摇了摇头:“算了,养出这么一个逆子还有什么法子,不过是我的命数罢了!想不到我蔡京机关算尽,偏偏没有算到我会有这样一个不肖的儿子!”
蔡京这样一通感慨听在蔡絛耳中不啻是天纶之音,尽管心下欢喜,他却不敢在面上表露出来,连忙劝解道:“爹爹,兴许大哥只是一时糊涂受人蒙蔽,今后一定会醒悟过来的。父子连心,他总不至于忘了爹爹教导和提挈之恩才是……”
“你不用说了,攸儿什么脾气,我这个当爹爹的还会不清楚?”蔡京冷不丁打断了蔡絛的话,转而目光炯炯得盯着这个老三,好半晌才沉声道,“你往日和你大哥多有不合,别以为我这个当爹爹的就什么都不知道。要真的想上进。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