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凰-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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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却的的确确都是因为你。你给了我一个重生的机会。”
颜筝微微垂下头颅,低声道。“你这份恩情,我很感激,也希望将来可以有回报的机会。但是……”
她抬起头来,目光直视司徒锦遍布寒霜的面孔,“司徒五公子,你难道从来都没有想过吗?如果我没有在永德十三年的三月附身到姑姑身上,她早就是一个死人,你的作为没有救到她,她与前世一样,仍旧在那个时候死去。”
“而你……”她皱了皱眉,“若是我不曾记错,你前世该是永德末年的状元,可去岁你就已经及第,可见你来得比我早。可你既在去岁之前就已经来此,为何没有四处寻访我姑姑颜真,却急着先去科举?”
她墨色的眼眸浮现一抹惋惜和哀痛,那样真切,不带一丝假意,真是可惜,若你能早些找到姑姑,她也不至于……’
司徒锦眼神冷冽狰狞,像是要吃了人一般,他拿右掌抵在羽箭之前,伸手包住箭矢,“你……”
颜筝无辜地眨了眨眼,“三月时,司徒五公子尚在皇城,与江南相隔万里,姑姑便是在那时香消玉殒的,可见,不论我有没有出现,她都难逃这样的结局。若当真追究起来,也许,这并不是我的错。”
司徒锦恨恨地抓紧了箭矢,因他用力太大,铁片穿刺掌心,有潺潺的血顺着箭壁落下。
他的确比颜筝要早几年来到这里,觉醒在年少的自己体内,那时他只是安庆侯府记在嫡母名下养大的五公子,尚还年幼,并无权势,所能差遣动的也不过只是身边几个懵懂的小厮,根本没法做什么大事。
前世时他一心沉醉在道门,根本就没有闲暇顾忌山门外的事,假若不是做法前需要些与颜真有关联的物件,他不得不下山偷偷去了一趟安国公府,他甚至都不知道颜家出了事。
这样的他,不能通过预示某些事情的发生来彰显自己的能力,只能通过他前世做过的事——科举,来证明他的价值。
在儿女众多的安庆侯府,只有充分证明自己的存在,才会被安庆侯和夫人看重,才会逐渐有自己的地位和人手。
这是要在人海中寻找颜真,所必须具备的前提。
司徒锦每日都为颜真卜平安卦,晓得她虽不知道流落何方,可却仍然活在这世间的某个角落,只要她活着,那么他总有一天会找到她,而他不断努力获得父亲和永帝的赏识,也不过只是为了这个微小的愿望而已。
可他没有料到的是,她没有等到那个“总有一天”,如今,她的身体确实还活着,可已经不再是她了。
心底最深处的伤疤,被狠狠撕裂,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令司徒锦几乎不能呼吸。
他咬牙切齿地说道,“颜皇后,你果真冥顽不灵,真真善良温柔,你这样刁钻鲁莽的魂魄,根本就配不上这具身体,若是你再继续胡言乱语下去,我真的……不会再手下留情。”
颜筝咬了咬唇,目光里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毅和清明,“司徒五公子,其实你心里知道的,不论有没有我,姑姑都已经不在了,除非你重新再作一次法,回到更早之前。
对,永德十三年二月的陈州,那时候姑姑刚被骆总管收入车队,她第一次逃跑,若有你接应,一定可以安然脱困,她不再回死,你得偿所愿。”
她长而卷翘的睫毛微煽。“我能想到的事。你也一定可以。但你没有这样做,却坚持要将我带离北府,我可不可以这样认为,那是因为,你没有办法再施一次法了,对吗?至少短期之内,你无法办到。”
这便是司徒锦没有立刻将她从姑姑的身体里驱逐的原因。
因为他很难再办到第二次了,所以他需要自己活着。哪怕明知道这具身体里装的是别人,可是他需要自己活着,这样他才能活下去。
否则,将近三十年的努力,一夕梦碎,原是徒劳,他飘荡在过去,而他所爱之人早已不知何处,他大约是会崩溃的。
想通了这一点之后,颜筝开始笃定。司徒锦根本就不需要特意做法将自己驱离。
如果他还有办法,他可以回到更久远的从前。甚至直接回到四年前,她被送离安烈府之前。
若他成功,她自然灰飞烟灭。
可若他不能,她便就是这个身体的主人,直到老或者死。
司徒锦被窥破心事,双手忍不住有些发颤,他敛下眼眸,沉声冷笑,“你若这样笃定,想不想赌一把?”
颜筝摇了摇头,“司徒五公子,我想有一点,你需要搞清楚,我和你之间,并不是仇敌,也不是对手。”
她抬头轻轻掰开覆住箭矢的他的手,将箭上的血痕轻轻吹了吹,重新放回箭筒,“我们有同样离奇诡异的经历,同知晓夏朝天下未来三十年的变化,只要我们成为朋友,可以成为彼此的助力。”
司徒锦皱了皱眉,“助力?”
颜筝目光微凝,“你前世入道,是为了寻找死而复生之法,如今姑姑的魂魄早逝,这已成事实,想必道门之中,再也没有什么是令你牵记不下的了,若是如此,司徒五公子不如恣意地活过今世,正好弥补那些虚度的光阴。”
她抿了抿唇,“我祖父颜缄时常赞你有经天纬地之才,若是出仕,定能为君分忧,成为国之栋梁,若你愿意,我可以将我知道的事告诉你,让你在朝中风生水起,无往而不利。”
这点对她来说,真的一点都不难,她曾是夏朝少帝的皇后,熟读史书,常与祖父颜缄谈论朝事,对这三十年来时局的变迁,没有人比她更加清楚,司徒锦若想当官,只要她略微指点一二,便能顺风顺水,成为夏朝股肱之臣。
司徒锦冷笑一声,“那么我呢,又该怎样回报颜皇后?”
颜筝眸光微转,“将我安全地送到皇城南郊的庆春园,从此以后,忘了我曾是谁,彼此相安无事地活着,仅此而已。”
她睫毛轻颤,“当然,若你不介意,我们也可以像寻常的世交一般,时有往来,我甚至可以学姑姑那样唤你一声锦哥哥,只是,我的心里藏着谁,我和谁有过什么样的情爱纠葛,这些事,你以后再不许管。”
车厢里长久的沉默,如死灰一般。
也不知过了多久,司徒锦又是一声冷笑,只是这一回,他的笑声里添加太多难以言喻的心事,有讥讽,有苦涩,有愤怒,又有不甘,最后这些复杂的情绪,却都化成深浓的无奈。
他沉沉地开口,“你喜欢的那个男人,终究是要死的,与其到时伤悲,不如将他彻底忘了。你说得对,我们之间不该是仇敌,也不该是对手,毕竟,你恐怕是这世上唯一一个能懂我的人了,而我也同样是唯一能懂你的那个人。”
司徒锦抬头望着她,“我们这样天造地设,不如你嫁我为妻,我不求你爱我,只愿你能陪在我身边。”
颜筝微愣,随即轻轻笑起,她摇了摇头,“我和姑姑一点也不一样,而你想要的却只是这副皮囊,天下容貌相似的人不知凡几,鬼斧神工的面具师也能替你做出你想要的那张脸来。而我……”
她目光倏地柔软下来,如同春夜里的水珠,“和你一样,就算拼了性命,我也要让我喜欢的男人活下去!他不会死,我也不会忘了他,永远!”(未完待续。。)
081 断头
081。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棱的缝隙洒入,宽阔的屋子里,形成斑驳的倒影。
元湛满足地翻了个身,想要将身边的人搂在怀中,触手却是一片冰凉。
他猛然一惊,坐起身来,看到榻上空荡荡的,只剩下他一人。
被子卷成一团,斜斜地搭在床沿,身下的床单上有朱红色的红梅绽放,那是昨夜留下的欢痕。
初尝情。欲,一夜满足,脑海中尚留存着肢体相互交缠时的浓情,他想着目光越发柔软,撩开帐幔从地上捡了件衣衫披上,口中唤道,“筝筝,筝筝!”
雕栏玉砌的怀玉阁,空阔而华美,他的唤声在几串回音之后,只收获寂静和沉闷。
元湛在院子里转了一圈,也不曾看见心心念念的那个影子,心底深处,骤然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来。
他朝空中吹了声口哨,便有一个紫衣人飘落而下,“有没有看见筝筝姑娘?”
那紫衣人单膝跪地,神情颇为恭谨,“凌晨时全福出去过一回,筝筝姑娘倒是不曾看到。”
恰这时,全福提着个食篮从外头进来,听闻这话有些莫名其妙,他挠了挠头,指了指自己,指了指外头,然后又打了一堆手势。
元湛与全福相处时日久了,不必那些事先准备好的纸条,只看他举止手势,也能够稍作交流,看了他动作,便凝着眉头问道,“你是说。昨夜你就离开怀玉阁。怕打搅我……你夜里睡到了苍狸那儿?这会才方回来?”
全福点头如捣蒜。
那紫衣人脸色一灰。“凌晨时,属下确实看到了全福,不只是我,与我一处当值的戎鹄也看到了。”
叫戎鹄的紫骑从天而降,也附和着说道,“禀主上,青鹞所说属实。”
元湛的脸色有些难看,他心里隐隐猜到了什么。但那事实太过令人痛苦,他不忍继续想下去,只拂了拂衣袖,沉声下令,“翻遍韩王府,务必要找到她。”
他转身快步冲到颜筝这几日住的屋中,见那些华服美衣都在衣柜之中,放得整整齐齐,珠钗首饰一件也不曾少,只除了碧落亲手给她缝制的那件新衣。其他的物件俱在。
似是想到了什么,他转而回去自己屋中。果然…。。。这些日子来不论再忙也要每日都抽出时间做的弓箭,已经不在它原本该在的地方,那个还未完工的箭筒里,三支完成了的羽箭消失无踪。
全福小心翼翼地递上个纸头,上面写着,“昨日姑娘准备晚膳时,看起来有些心事重重,小的还以为她是在担心爷的伤势……”
她……是走了吗?
元湛满身失落,目光里一片茫然。
现在,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全福,大约今晨的时候,确实是有个长得与全福一模一样,至少也是酷似的人,从怀玉阁里离开,可全福昨夜识相,为了不妨碍自己,他根本没有睡在自己的屋子。
全福是不会撒谎的,他昨夜去了苍狸的院子睡,这是一查就可以明了的事,他也没有必要撒谎。
那么这个从怀玉阁里离开的人是谁,答案似乎呼之欲出。
可是元湛不明白,他也不理解,颜筝在韩王府呆得好好的,她为什么要走?
如果她真的有非走不可的理由,为什么不跟自己说?他誓愿要娶她为妻,不论什么事都可以为她做到,如果她真的什么放心不下的事,他可以替她解决。
为什么……为什么非要这样?
昨夜的恩爱缠绵,好像都变成了虚影,她给了他最大的幸福和满足,却又在他最欢愉的时刻,给了如此沉重而致命的打击。
他不禁开始怀疑,她真的爱过他吗?哪怕是一分也好?
假若她的心也同他一样,牵记着彼此,你侬我侬,她又怎么舍得刚柔情蜜意,就抽刀断离?
侧头望见床榻上那些刺目的朱红,起身时那些暧昧甜蜜,崩离破碎,一点一点都成了最大的讥讽和嘲笑。
元湛无力地跌落在床榻边上,手掌攥住那斑驳的红梅用力一扯,床单散落,皱成一团,一如他此刻的心情。
他垂下头,目光盈幽,低低地望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紫骑办事神速,才没有过多久,便有人陆续前来回话,“今晨有人在二门处见过全福,他一副行路匆匆的样子,大伙疑心他是给爷出门办事,便都不敢怠慢,迅速地给放了行。”
“冬院的云姑娘说不曾看到过筝筝姑娘。”
“侧门处有人看到全福除了府门,上了一辆青色的马车,往东边去了。”
“沿路保卫韩王府安全的紫骑说,确实看到全福从怀玉阁出来,一路去到二门,因从前有过这样的先例,是以并没有惹人疑惑。”
每听到一个消息,元湛的眼神就多痛苦几分。
直到罗北辰踏着满身的风尘进来回禀,“昨夜那盗贼并未去到荔城,我们在荔城令府守了一夜,连根贼毛都不曾看到,今晨那些被盗了官印的府衙,俱在显眼的地方看到了失窃的东西。”
苍狸接着他的话,继续说道,“那盗贼摆明了就是想要玩弄我们,士可杀不可辱,若是不将这人找出来,紫骑的英明必将受损,我和北辰回来,是想请讨主上一句话,这案子,我们想要追查下去。”
他们两个回来地匆忙,又急着讨要旨意,以至于并未留心韩王府里的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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