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凰-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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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毫无疑问地确信,若是他让怀玉阁那位一时不舒坦,怀玉阁那位就能让他一辈子都不舒坦。
碧落便忙推颜筝,“你去吧,做衣裳的事也不着急,当然是照看好病人要紧。”
经过昨夜,她若是还不晓得筝筝与云大人做成了一对,那也太驽钝了。
虽然她心里仍然觉得筝筝是侯门千金的身份,便是王孙公子也配得的,但理智告诉她,蒙尘的珍珠虽然依旧珍贵,可在凡俗人的眼中,价值却大不如前,从这个角度而言,云大人这样在北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配她的筝筝,也是使得的。
那样英武不凡的男子,若当真能给筝筝带来一份锦绣良缘,那也是一桩没事,身为好友,她没有什么理由不支持不祝福的。
颜筝虽晓得云大人的伤口崩开不危及性命,顶多也就是再敷几日的药罢了,但心里到底还是担忧的,便点了点头,略收拾了下,就跟着罗北辰走了。
罗北辰一只脚已经踏出冬院的门口,忽得想起了什么事,又重新立住,他冲着颜筝轻轻颔首,便退回院中,从怀中掏出一方青白色的汗巾丢给碧落,“拿着。”
碧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呆呆地问道,“什么?”
罗北辰绷着一张石块一样的脸不说话,只重又转身往门口处走,等到就要从碧落的视线里消失,这才沉沉说了一句,“绣花。”
碧落的脸色瞬时变得通红,她绞着这青白色的布团,呆愣愣地立在那里,一时羞涩,一时却又有些甜蜜。
昨日在东街逛到一家成衣铺子,她拿着柜面上的方巾吹毛求疵着人家的针法绣工,一边还傲然地说道,“这点微末技艺就敢出来开店,若是在皇城,那简直就贻笑大方。”
身旁魁梧的莽汉冷声嘲笑她,“你这样土了吧唧的姑娘,也会绣花?”
她当即不服气起来,“我云氏的针法在皇城也是出了名的,不信你去打听打听,从前我爹还在的时候,穿着我做的衣裳出门,人人都以为是彩凤阁的大师傅订做的,当时我才不过七八岁。”
那莽汉挑了挑眉,似是很有些不信,“哦?当真?”
她一急,便向他摊着手说道,“你随便拿个物件来,姑娘在上面替你绣朵花,你就晓得我的厉害了。”
罗北辰当时眼中有一闪而过的光芒,他笑着说道,“好,今儿身上还真没有带什么,明日赶早我给你送过去呗,你替我绣个花,也好让我瞧瞧你这土了吧唧的姑娘有什么了不得的手艺。”
他微微一顿,略带几分调笑,“若是当真令人叹服,以后我一定对你恭恭敬敬。”
碧落想及此,又望了眼手中的东西,袖长的头颈垂得不能再低,她轻轻冲着那布团啐了一口,几若无声地呢喃道,“拿条汗巾子来让我绣……这岂不是在占我的便宜吗?谁知道这东西,那莽汉子用过没有用过……”
怀玉阁里,元湛半趴在床榻之上,等着某个牵记着的身影到来。
苍狸侍立在一旁,眉目间很有几分无奈,“主上,您这伤虽然不是什么大患处,但伤口反复裂开,总也不是好事。昨夜去清缴鬼厉那拨人马,您原不必非要亲力亲为,更无须逮着个人就把伤处往前凑,您非得……”
他斟酌了一下,这才说道,“苍狸虽然没有娶过妻室,但从前也倒有过几位江湖女侠要死要活地想要嫁给苍狸,以我的浅见,女人喜欢男人威猛刚强勇武壮硕的多,喜欢瘦小怯懦无能弱不禁风的少,这以弱小之姿博取人同情的做法,偶尔为之是种情趣,多了似乎……似乎总有些不妥。”
元湛一个翻身坐了起来,一双墨黑如同星辰的眼眸紧紧盯住苍狸。
就在苍狸心里暗叫不好,以为这些忠言逆耳终于还是将这位杀伐决断的主上得罪了的时候,元湛忽得用十分虚心好学的口气问道,“我听北辰说过,苍狸你对虏获女子的芳心甚有一套,听说皇城利国公家的小姐还曾为了你投缳自缢,想来你定是有自个的一套学问。”
他微顿,对着那面有得色的勇武男子招了招手,“你从前是怎么将那些女子迷倒的,有什么招数,都给我悉数倒出来。”
苍狸俯下身来,压低声音在元湛耳边嘀咕了一回,元湛脸上露出迷茫和困惑的神情,但听到绝妙处,却还是忍不住点头叫了声好,他目光晶晶亮亮,“等会筝筝来了,我便试一试。”(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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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4 寒毒
074。
颜筝进屋的时候,元湛正在替她做弓,他修长的身躯坐得笔直,遥遥望去,便如风中之竹,坚韧而葱郁。
她忙娇声喝道,“不是说崩开了伤口,怎不好好休息,却又在做它?”
元湛并未答话,他托着已经成形的箭身细细地拿刻刀雕着花纹,神情肃穆,眼神专注,直到最后一朵牡丹花的叶瓣凿成,这才松开手来,他徐徐抬起头,冲着她浅笑,“你来了。”
他说话的时候,左肩不自觉地抖了一抖。
像是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那样,他毫不在意地说道,“我们紫骑枪林中来,剑雨中去,身上挂彩是家常便饭,不过只是旧伤口流了点血,不值得一提。”
“咦?”他状似讶异地问道,“但你怎么知道……”
不待颜筝回答,他又自言自语地说道,“一定是北辰他担心我……”
颜筝无奈极了,罗北辰才不像是会自作主张的人,但这位说得那样真切自然,她倒也不好意思拆穿他。
她将他身子转过去,踮起脚尖查探他左肩的伤口,果然,浅紫色的锦缎纹路中,透出淡淡的一层血印,她皱了皱眉,“你没有上药?”
元湛往背后看了眼,“一点小伤,过一会血就不会流了。”
他心里默念着虏获无数少女芳心的苍狸,方才传授给他的警句。
不论何时何地发生何事,都一定要保持男侠坚强勇猛的特性,对待苦难和疼痛叫苦爱娇。那是没出息的小男人才做的事。像他这等英武的男子。面对难关时必须学会毫不在意,抛头颅洒热血都在所不辞,何况只是区区旧伤口?
是以,他特地撤去了肩头绑着的纱布巾,为的就是这一刻。
颜筝轻捶了下他没有受伤的右肩,嗔道,“你这人真是……”
她拉着他坐下,指了指他的领口。“把这边的袖子脱了,我替你上药。”
元湛心中一喜,觉得苍狸果然不愧是万花丛中过的高手,就这么一招以退为进,是要比自己像个孩子般赖在榻上求怜惜要高明地多。
她让他将袖子脱下呢,袖子连着衣襟,哪里是随意可以扯下来的?若是要上药,则必然要将上身的里衫褪去,这便就有了肌肤之亲,将来他若是求娶。她可再不能拿这样那样的借口来搪塞他了。
他满心满眼都是夙愿得逞的甜蜜,便也不再扭捏。顺从地照着她的话将外衫去除,又三下五除二地把里衫褪到腰间系紧,他微微回过头来,嘴上依旧逞强说道,“我就说,这伤口无碍的。”
颜筝细细查看了他左肩那道深深的口子,一些时日将养,原本已经快要愈合,只是这会受了巨大的外力撕裂,竟崩开了两寸长的伤痕,倒不怎么出血了,只是伤口处红肿微黏,还是需要处理的。
她叹了口气,手上用签子刮了些从段先生那里取来的伤药,小心翼翼地替他敷在伤口上面,等到那充满了薄荷香气的药膏将红肿完全覆盖住,这又取了纱布来将他身子裹上。
年轻男子成熟的气息扑面而来,令她脸上带着微微的红晕,不过她关心情切,无暇胡思乱想些有的没的,手脚麻利地在他背上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然后又急急将他内衫取来替他盖上。
她抿着唇道,“你安心趴一会,可别再乱动了。”
元湛见她起身要走,不由握住她手腕,“你去哪?”
颜筝轻轻笑道,“全福说,你早上起身就不曾吃过东西,想来是都将时间花在这东西上了,你先躺着,我去看看厨房有没有面团,替你下碗面片汤。”
前世时,为了要当个合格的皇储妃将来好母仪天下,她没有少下过功夫,除了德容言功,她连青楼魅人的技巧都学了,自然也不差厨艺这道。
帝宫虽然有天下最好的厨子,但若是皇后偶然下厨,亲手做几道精致的点心呈给皇上,哪怕味道不那么精致,但吃起来的感受却也是不同的,所谓夫妻之道,情趣始致,便是这个意思。
不过,处在她这样的身份,并不需要当真像别的厨子那般从刀工开始苦练,这些自有下边人去做,她只需要将那些准备好的材料想法子变成熟的,那便足够了。
所以,替段青衣打个下手自是不成问题,可指望她做出什么龙章凤脑来,那也不太现实,比较趁手一点的,也不过只是一个面片汤而已,既简单又万无一失,也不用花费太大功夫,还能填饱肚皮。
元湛望着她莹然而去的身影,甜得都快要溢出蜜来,他对着窗外说了句,“有赏!”,门前的大树上便有叶子沙拉拉响。
他不知道,那女子并非折服于他新学来的猎爱奇招,不过只是临别前最后的温柔。
因为愧疚伤害了他,因为抱歉利用了他。
因为不知道何时会再相见,等待遥遥无期。
因为离开之前在一起的时间太过短暂,不过明月轮转,由新月如钩到月满圆盘再成一条浅小的月牙。
这样短的时间,却有那么多想要说的话和想要做的事,她万般不舍离开他,便只能倾尽所有的力气去将深情和眷恋留下。
她抱着决绝的去意,发誓要用力地去爱他,想在这短短的三旬看遍一辈子的风景。
接下来几日里,元湛变着法儿施展从苍狸那学来的招数,什么“欲擒故纵”,什么“声东击西”,什么“无中生有”,每回都能得到出人意料的效果,她越来越温柔多情,他脸上的笑容便也越来越开朗幸福。
人逢喜事精神爽,在柔情蜜意中春风得意,他背上的伤口便也很快愈合。
北地刚送走永帝的使者,洛王之死虽然惊心动魄,但徐氏一族是万不会有人吐露半个字的,安王为了自保,忽然便得十分安静,自然便没有将这消息传到皇城,永帝只当洛王遍寻猎宝,等到了他生辰时自会出现,倒也不以为奇。
皇城没有动静,北府便更安宁和谐。
如今,元湛事事称心如意,就唯独穆昭的寒毒未解,成了他悬在心头的一根刺。
派去皇城的精锐折损了一批,但寒毒的解药却并没有取回,甚至都不曾带回什么有用的信息,眼看着若再派人过去,不过只是让忠心于他的兄弟们送死,他便也不忍再继续为之。
可段青衣这头,却迟迟都没有进展,眼看着夏去秋来,北地的寒冬来得早,若再继续束手无策,那穆昭……
他费尽心力将穆昭找回来,想方设法替他改换面皮,绝不仅仅是因为穆昭怀有武穆遗书,有万人敌之能,将来可以替他鞍前马后扫平天下逆寇,成为驾驭万军的统帅,更因为穆昭将军的一份恩情。
穆昭是穆氏一族唯一仅存的血脉了,不论在情在理,他都必须要让他活下去!
但那寒毒实在太过阴险,用了不计其数的毒花毒草混在一起,只要猜错了一味,用错了药,就全功尽弃,甚至还可能会造成反噬,段青衣为了将解药琢磨出来,以身试药,已经将自己弄昏了好几回。
元湛想,段先生虽然有神医圣手,可他擅长救人,对毒理并不怎么精研,能研究到这地步已然费尽心思,实在不能苛求更多,何况,段先生年纪到底大了,身子不如年轻人强健,若是再继续以身试药,到时候穆昭不曾治好,段先生却先倒下了,这该如何是好?
是以,他严令段先生暂时将穆昭身上的寒毒放在一边,他自己却又从别的途经去寻找方法。
这些日子,颜筝与元湛朝夕相处,虽见他眼角眉梢都流露笑意,她的温存他感受得到,且十分受用,自从那日一碗简陋的面片汤后,她与他之间的感情在肉眼看不见的地方,似乎又更进了一筹。
可即使相处时那样愉快,但她总能感觉到他心里隐藏着什么心事。
终有一日,她忍不住开口相问。
元湛掐去穆昭的姓名身世,只挑基本的情形说了一遍,“段先生为了这病例已经折腾了三四个月,我这几日瞧他形容都憔悴了许多,医者不自医,他手底下不知道救活了多少人,可近几年来,他身子日益差了,他却说这是天意,他也莫能奈何。”
他沉沉叹了口气,“不瞒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