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女凤华-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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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原上生养出的如火一般率直的姑娘,最终也逃不掉改嫁给完颜津的命运,并在那场庆功的宴会上被折断双腿,生与死,林弦歌也不知了。
见萧逸邗亲自来迎,完颜真也不再故意生事,一把拉过赫兰便扬长而去。以老王妃为首的众女眷也纷纷谢过萧逸邗,依次从侧门而入。
东晋皇帝以俭朴为德,故此东晋皇宫自他继位以来便不再扩建修缮。即便如此,正殿依然恢弘庄严。与盛产黄金等金属因而宫殿遍地金碧辉煌,就连足下踏的都是金砖的西燕不同,东晋皇宫是更加庄重的玄色为主,一眼看去开阔宏大,令人不由自主地心生肃意。
众大臣及家眷入座后,听闻太监通传,帝后才自殿后入正殿。伶人已经列队在殿中,随着帝后二人的脚步奏出新编的曲乐来。
一时之间,殿内鸦雀无声,只闻那一下一下的鼓点,似乎直凿到地底一般。
东晋的皇帝如今已经近六十,从他端正的方脸上依稀可看到萧逸之的面孔,只是那几分温和的风度却尽数消去,因年老而愈加深陷的眼窝里射出的是足够骇人的精光。他的肤色较深,身形却不如自己的几个儿子那般高大,装饰繁复的龙袍挂在他身上,显得有些松垮。
林弦歌即便是前世也未曾见过这位皇帝几面。从萧逸之和林邦彦、林翰飞的只言片语中,她知道东晋如今的皇帝有几分才干,更有野心,曾在天下初定之时意图举兵西燕与北狄,最终因东晋内部兵力实在不足,才惜惜作罢。
只是英雄终究有垂暮时,尽管他身边的皇后看上去神采奕奕,添上脂粉看上去至多三十出头,但皇帝却老迈得多。甚至已经到了需要提防自己的亲子谋权篡位的地步。林弦歌只是注视了片刻便很快收回目光。
龙椅之上,皇帝缓缓开口,说得是些与往年没什么两样的贺辞。末了,他却微微侧头,转向完颜真坐的方向。
“今年。。。。。。与往年不同。”他的嗓音低沉,却能传遍整个大殿缓缓回荡,“北狄战神却是我东晋的贵客。”
随着他的话,完颜真从桌前站起,丝毫不畏惧四面八方带着好奇和探究的目光。
“本王来东晋还是头一回,来人,献礼。”
完颜真话音刚落,他随行的两个手下便一声应下,自下席站出。他们合力提起一个打造得巨大而严丝合缝的铁笼子,走至殿中,一声低吼,发力将那笼子高高举起,好让在座众人能够看清。
笼中关着的乃是一个女人。比起北狄,她更像是个中原的女人。今日赴宴的众女眷皆盛装出席,她却像个动物一般被装在笼中,倾泻的长发如玄色瀑布垂落至脚踝,发色乌黑,肤色却如玉,光洁得像是极好的透明琉璃,令人不敢触碰。这也便罢,可她的眉眼虽然不算得精致夺目,但那如烟疏眉和月牙般透亮的眼眸,衬着血红娇嫩的唇,直直地勾起了人的欲念,却又自有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疏淡,令人望而不得,难以亵玩,则欲望更甚。
“这女子。。。。。。”不知窃窃私语的是哪位大臣,口中满是惊叹之意,却引来了众人不满的一瞥,仿佛责怪他破坏了这美人图景。
女子无泪无笑,面色平静,只披着一条薄纱勉强遮身,那勾人的眉眼五官本应让人觉得妖媚,却因她这周身的肃然而显得不可迫近。许久殿内才响起窸窸窣窣的低语,男人们的眼睛大多牢牢黏在这女子的身上,就连几个女眷也啧啧称奇。
“我还以为,你家大姐已经算是人间绝色了。”赵如慧落座后早就不甘寂寞地跑到林弦歌身边,如今见了这女子,嘴里还咬着半块糕点,便忍不住赞叹起来。
林弦歌有些探究地望着那笼子里的女人,没有答话。各国进献美人是常事,只是完颜真。。。。。。他当真对东晋有臣服之意?若是没有,这女子身上又有何名堂?
似乎十分满意殿中宾客的反应,完颜真站出来,却并未对龙椅上的皇帝行礼,而是撇起嘴角大笑道:“这美人儿是本王在山间猎得,特送给东晋皇帝,就当做你们年节的礼物罢。”
皇帝一时之间似乎也被那女子的容貌迷住,听了完颜真之语,才正了正脸色道:“不知此美人有何特别,值得北狄王千里迢迢从北狄运往东晋?”
“这女子,在山间长大,吃的是野果,喝的是露水雨水,本王发现时,她只身住在洞穴之中,虽如兽类般过活,却生得一副好容貌。本王的手下问她话时,她却说自个儿是什么天人,自己提出要来东晋,我看来你东晋还缺个礼物,便顺水推舟了。”完颜真道。
此时,宴席已经开始,宫女如流水一般将各色菜肴端上桌,宾客却无心品尝,只是巴巴地看着大殿正中的女子与完颜真。
“不错。”
如同滴水敲击磬石,那女子的声音清脆,开合的红唇缓缓动着,教底下一群人都看直了眼。
“妾身曾是天人,奉上天之命,要来东晋常伴君侧,辅佐大业。”
这话一出,满殿讶然。有人面露惊叹,有人语出嘲讽。林弦歌眉头微微一挑,夹了一块糯米藕丸放在盘中,还没下筷,便被身边的林乐仪轻轻撞了一下。
“二姐姐。。。。。。她说的是什么意思啊?”林乐仪今日来赴宴,母亲不在身边,又素来不太得老王妃的欢心,此时有些困惑,便只得问林弦歌了。
赵如慧却是热心,她为人直爽,既亲近林弦歌,便连带着她的姐妹也一并亲近了,除了当日为难林弦歌的林管彤以外:“就是说她自己是天女下凡呗,也不知是真还是个幌子。”
“不错。”林弦歌微微蹙眉,看见林乐仪敷着脂粉的面色显得愈加苍白,“不知。。。。。。是不是个幌子。”
她们这头小声低语,殿上皇帝却已经笑着将人收下,令几个宫女领着下去了。完颜真回了坐席,宴会这才继续。似乎是为了让席中看那美人失了神的各位朝臣反应过来,伶人们的歌舞显得比平时更加卖力,因是庆祝年节,多是些喧闹喜庆之乐,俗是俗了些,却显得殿内欢聚一堂,君臣同乐,方才那女子现身带来的几分空灵回响,皆消散了去。
酒至半酣,皇帝才状似随意地将目光转向下首坐着的萧逸之,笑道:“逸之近日来接待北狄王,可有怠慢疏忽?”
萧逸之不紧不慢地放下酒盅,舒朗一笑道:“儿臣虽愚钝,所幸不负父皇所托。只是如今北狄王为父皇送了这样难得一见的奇物珍宝,显见是两国交好之举。儿臣不才,却觉得咱们东晋也得做出些交好的表率来,方有大国之风。”
似乎是参透了他话中的意思,坐于皇子们下首的林邦彦身子猛然一直,随即担忧地看向女宾席上正与赵如慧谈笑的林弦歌。而皇帝显然对此极为认同,拈须颔首道:“太子说的不错,不知你有何见解。”
萧逸之的目光不偏不倚,嘴角挂着温厚端正的笑容道:“自古以来,两国交好,都要结成婚姻之盟。方才父皇已收那美人入后宫,如今,自然是要在咱们东晋闺秀中也挑一个美人出来,做和亲之礼。”
第四十六章 宫宴(下)()
“自古以来,两国交好,都要结成婚姻之盟。方才父皇已收那美人入后宫,如今,自然是要在咱们东晋闺秀中也挑一个美人出来,做和亲之礼。”
此话一出,满殿皆寂静。尤其是随自己父兄前来赴宴的众多闺中少女们,更是畏惧地低下头,心中恨不得自己立刻貌若无盐才好。
东晋皇帝子嗣不少,但却没有几个女儿。长公主菁华已经出嫁,在宫外建了公主府,二公主安平早年间去了南疆领域和亲,如今已是南疆部落的王后,剩下的几个都还年纪尚小,显然不是和亲的人选。
不怪今日来的名门闺秀们胆怯,实在是和亲从来都是面子上光鲜,里子不知要吃多少苦头的事。在座的都是娇生惯养出的大家小姐,就连嫁出京城外都尚觉不妥,更何况要远赴北狄那苦寒之地,一路上颠沛流离,娘家再有势力,东晋的威名再显赫,到了那等蛮族之地,也不过是刀俎边上的鱼肉,任人宰割罢了。就连去了南疆的安平公主,早几年也时时有被南疆人欺凌羞辱,日日流泪的说闻传到京城中呢。
男宾席上也是一片哗然。尤其是家中还有待嫁女儿的大人们,个个儿都是面色惶恐地望着龙椅上神情捉摸不透的皇帝,暗自忧心,生怕萧逸之或完颜真下一刻便点中了自家闺女。尽管东晋以男子为尊,但女儿的用处也不小,嫁得好了为父兄的仕途锦上添花,甚至扭转乾坤,也不是没有可能。
林邦彦双手在桌案下握成拳头。他早些时候便隐隐猜到萧逸之的打算,事实上,站在萧逸之的立场,他也会做出这个决定。东晋与北狄绝不是明面上交好和平的那副模样,过往的十几年里,东晋不知花了多少工夫想在北狄安插细作,却几乎没有一个得逞。眼下完颜真进献美人,刚好给了东晋一个机会。
训练有素的女细作不少,可是一个身份高贵不至于被完颜真怀疑,又通晓当今天下大局的女细作,又有几个?
“太子所言不错,只是这人选。。。。。。”皇帝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大殿中每一个人的神色情态,忽然就露出一个笑容来,只是这句话还没说完,便听得殿外一阵闹哄哄的喧哗,他做了这些年的皇帝,立刻警惕地坐直了身子,肃容道,“殿外何事?”
两个锦衣守卫立刻进殿来跪下回禀道:“回禀陛下,是。。。。。。是一处宫殿忽然走水,来势汹汹,眼下大内侍卫正在一力抢救。”
殿内几近凝滞的气氛被这一突如其来的消息打破,众人面面相觑。
“陛下不必忧心,火势来得虽大,却是在偏殿,不会扰了各位大人与陛下的雅兴。”一个守卫见殿中担忧的私语声渐渐响起,便又补了一句,皇帝的面色才稍霁。
“哦?是哪处偏殿走水?”皇帝放下手中的酒盅问道。
两个守卫互相对视了一眼,这才有些犹疑地答道:“是。。。。。。方才那位美人娘娘暂歇的偏殿。”他口中所称的美人娘娘,自然是刚刚完颜真进献的美人,因皇帝只是命人带入后宫,并未立即封号赐居所,所以只能如此称呼。
“是妖孽!陛下,那个女子面带妖媚之色,什么天人之说,都是用来迷惑世人的!陛下万不可与此女亲近,今夜天降大火,便是预兆啊!”
殿中忽然传出一声洪亮的喊声,只见一个平日里默默无闻的大臣站了起来冲到殿中,普通一声便跪了下来,向着皇帝磕了一个头。众臣子好奇地探头看了片刻,才发觉此人实在是个无名小卒,即便是日日一起上朝的同僚,一时之间竟也回忆不起此人是谁。
“这。。。。。。刘大人,不必如此激愤,今夜乃是宫宴,你这般慷慨陈词,岂不是令父皇为难?”片刻后,还是萧逸之率先认出了这人,他笑得温和,目光中却隐隐含着一丝锋芒。
经他一说,众大臣才纷纷想起,朝堂之上是有这么一号人物。刘康平日里就是个最末等的小官儿,做的都是些不痛不痒的小事,就算是上朝也一言不发,萧逸之能够认出,足以说明他心细如发,对朝堂境况又是何等留心。
王令台见百官之首的左右相都一言不发,龙椅上的皇帝也没什么表示,便起身道:“是啊,刘大人,那女子乃是北狄王的礼物,你莫要如此胡言乱语,伤了我东晋与北狄的交好之谊啊。”王令台看上去比当日王氏葬礼时更加清瘦,此时穿着朝服更有几分文人风骨在里头,众大臣纷纷点头认同。
刘康却跪在地上,昂着脖子与王令台争执:“食君之禄,担君之忧,那女子分明就是妖孽,否则,偏殿地势偏僻,今日又不天干物燥,如何偏偏就她在的地方起了火?”
“这。。。。。。”王令台一时也没有好的说辞,只得求助地望向皇帝。
完颜真却仿佛无知无觉,仿佛那女子并不是自己进献的礼物,兀自坐着一杯又一杯的饮酒。因是萧逸之负责接待,他的坐席便挨着萧逸之,两人交换了一个眼色,完颜真大口吞下碟子里精心烹制的肉片,不再作任何反应。
不多时,守卫便重新来回禀,称那大火已灭,只是偏殿烧毁了大半,不得不将那美人暂且挪到另一处安置。皇帝摸了摸下巴上稀疏的须发,沉思片刻道:“如此处置也妥。”说罢,他又将目光转到仍然跪在地上,一脸正气凛然的刘康身上。
“爱卿请起,今日宫宴本是为了君臣同乐,何苦在那地上跪了许久?”他的嗓音低沉还带着笑意,女眷们或许不懂,但众臣心中却明了,皇帝这般笑,便是心中已有怒意——只怕这位刘大人是要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