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女凤华-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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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两人走后,书房中的气氛忽然就变了。林邦彦那副温和的神情骤然扭曲起来,他面色微微涨红,额上青筋突起,一股愤懑之气自胸口涌起,他禁不住一掌拍在了书桌之上。
因是习武之人,这一下,桌面木料竟有些隐隐的裂痕。半晌,林邦彦的怒气才稍稍平息,他转过头来看自己的一双儿女,沉声道:“王家报复与我,竟从骏德这个小孩子下手,实在是手段阴毒!翰飞,弦歌,这一回,咱们势必要迎战了。”
他说得如此郑重其事,林翰飞忍不住怔在原处。倒是林弦歌面色毫无波澜,她沉吟片刻,轻声道:“只是我们没有证据,依弦歌所见,还须暗中进行方好。”
林邦彦虽是怒气冲冲,却并未失了理智。他心知林弦歌所言为真,便重新在桌后坐下,拈须道:“本王方才已写信与京兆尹,但想来那胆小怕事的东西也不敢真的对王家如何。弦歌所言,是要王府亲自去探探了?”
“芝亭居虽是王成的产业,但与整个王家却没什么明面上的关联,那掌柜的身上也没什么问题。如此,咱们即便大张旗鼓地上门,也必然是要铩羽而归的了。”林弦歌道。
“对啊。。。。。。王家是文臣,即便有几个家兵护卫,想必也只是二三末流;咱们王府却有不少精兵暗卫,如今天色已晚。。。。。。”林翰飞接口道,他已经领会了林弦歌的弦外之音。既然明着来不行,那便暗中查探,若是能直接将林骏德找回来最好,若是找不见人,能有些蛛丝马迹,或是干脆也从王家掳个人来,也好有谈判的筹码。
林邦彦沉思了片刻。出动王府暗卫,实在不是上策,但如今还不知林骏德的安危,此策却是最便捷可行的一条。容不得多考虑,林邦彦便取了自己的兵符交付给林翰飞道:“翰飞,此事事关重大,若是我亲自领兵前去,难免被人瞧见,事态就严重了。今夜就由你带一队暗卫潜入王家,势必要将骏德寻回。”
兵符是统领王府侍卫的唯一信物,林翰飞虽为王府嫡长子,也是头一回摸到。他握住那枚小小的兵符,敛起眉宇之间的温厚文雅,沉声抱拳道:“父王放心,翰飞必定不辱父王使命!”
领兵外出一事,自然是不可能再让林弦歌插手的了。于是,她便也回到了自己的院中。已经是快要入夜的时分,小院里树影婆娑,不时有秋风冷冷扫过,枯叶的窸窣声响让人难免有些心惊。
“出来吧。”林弦歌敏锐地察觉到屋顶的动静,淡淡道。
只见魏千一个纵跃落在林弦歌面前,他自病愈后,又得寒光亲传,不仅武功日益精进,那做暗卫隐藏气息行踪的本事也大有长进。今日掳走那小二和林骏德的人,便是一直暗中跟在他们身后的魏千。
“郡主,是不是现在就可以跟着王府暗卫一起去王家救人了?”魏千显然有些迫不及待。
林弦歌垂眸道:“且慢。你将骏德和那个小二放在何处了?”
魏千摸摸鼻子,老老实实答道:“林骏德被我下了迷香,现在在郡主院中的一处偏房里,那个小二我丢到郊外一处农庄里了,估计再过两天,他自己才能回来。”
一切设计都是为了救出冬渔。林弦歌一介女流,再聪明无双也不能勇闯王家救人。而魏千虽武功不凡,但到底只是一个人,若是王家守卫森严,再出了差错把魏千赔进去,事态更糟。如此,林弦歌只能先故意提起出府之事,再借带林骏德出府的机会,先是给林丝竹下药,再制造机会让魏千将林骏德劫走,选在芝亭居,自然是因为前世林弦歌便知道那是王成的产业。如今林邦彦心中林骏德地位攀升,与王家矛盾日渐尖锐,只要有这一点关联,自然就可将此事栽赃在王家身上,好有机会借王府暗卫搜查王家之时,顺便将冬渔救出。
“很好。”林弦歌满意地点点头,任谁也想不到,林骏德此刻便身在王府,“你可有信心混入王府暗卫不被人发觉?”
魏千吞了吞口水。事实上,自从病愈后,这可算是他第一次执行任务。对于卧底、易容等本事,寒光教他的也不多,若是说混入江夏王府的暗卫队伍而不被察觉,实在是有些难办。
“王府精兵守卫森严,管制严密,即便是执行任务期间,若是有外人混入,也极易被统领揪出。”林弦歌淡淡道,“我们虽然想要在王家制造一些混乱,好让你趁机进去救人,但若是暗卫中没有个内应,只怕也难。”
魏千这些天以来对林弦歌已经十分熟悉,看她笃定的神情便知道,她心中已经有了打算,便闭口不言等她自己说出来。
林弦歌微微一笑,从袖中取出一支碧玉玲珑簪,这正是她当日戴着去百花盛宴的那一支:“眼下你不必急着去王家,天色还早,大哥想必还未出发。你先带着这个去沈府找寒光,就说要见之前的那个刺客,见了之后将此物给他,若是他辨认出由来,便可让他助你混入王府暗卫,记得,还要将骏德一同带去,务必要让王府的人在王家找到骏德。”
这簪子玉质微凉,小小一支握在掌中也察觉不出什么分量。魏千只觉得这命令来得有些奇怪,却并未发问。寒光曾经教过他,一个优秀的暗卫,是不能对主子的决定提出任何异议的。
然而,林弦歌却瞧见了他疑惑的神色,轻声解释道:“这玲珑簪是我母亲的东西,是她从我外祖靳家带来的。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关在沈长渊那里的刺客,实则是靳家之人。”
魏千大惊失色。卧龙寺郡主遇刺一事他也听寒光讲过一二,一个刺客又如何与靳家牵扯上关系,实在是匪夷所思。他素来不是个工于心计之人,只好挠挠脑袋,接了那根碧玉玲珑簪收好,却还是忍不住发问道:“郡主是如何得知那个刺客就是靳家人。。。。。。更何况,若真是外祖家的人,又怎么会刺杀你。。。。。。”
“我只是猜测。”似乎对魏千的多问并没有不满,林弦歌心知驭下之道绝非是靠不可违背的命令,对魏千这般心思单纯的少年来说,真心待他,反而会让他更加信服忠心,“沈长渊与我说过,那刺客似乎并不是想要杀我,而当日竹林中就我们二人,不是我,那要杀的,自然是沈长渊了。至于我为何觉得是靳家。。。。。。等冬渔平安归来,我自然会说与你们听。”
“是。”魏千垂头答道,他瞧了瞧天色,便向林弦歌行了一礼,纵身跃出墙外。
已然是快要入夜的时分,天色是幽深的暗蓝,月光也渐渐明亮。林弦歌抬首望了片刻,很快便收回了目光。
第三十八章 夜袭()
今夜的京城,一如往日的静谧平和。东晋已有数十年未曾大兴战事,即便是偶有战火,也只在边境肆虐,京城里的百姓习惯了高枕无忧的平淡日子,每一个夜晚,都是酣梦香沉。
然而,总有不为人知的隐秘在黑夜中悄然骚动。谋杀、偷情、暗探,夜色就是最好的掩护,就连清亮的月光,也只是为这些行踪添上几分诡谲而已。
王家曾是京城中数一数二的大家,但根基来得却并没有其他世家那么深厚。如今,偌大一个家族只凭王靖贤一个人苦撑,为避锋芒,王家的府邸只在一条不那么繁华的街道上而建,规模也并不如一些高官大族一般宏大,外墙皆采用黑色的砖瓦,沉朴大气。这座宅子因简朴不奢侈,还曾得到过当今圣上的赞许。
而趁着夜色浓重,一队精锐悄无声息地潜入了这座宅子。他们从侧门翻墙而入,王府的暗卫训练有素,数十个人一齐潜入,竟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很快,王家守夜的几个零零散散的小兵发觉了入侵者,正要叫喊出声,便被眼疾手快的暗卫制住穴道丢在一旁。
说是林翰飞领兵,实则是暗卫自己行动。王府的暗卫有自己的统领和建制,林翰飞碍于身份不便潜入,全权将指挥大权交付给了暗卫统领。暗卫统领显然是极有经验,解决掉守夜的人后,很快将队伍分成三支,从不同方向深入宅邸寻找林骏德。
魏千被分在了上路。因是夜里执行任务,暗卫大多选择黑衣蒙面,倒是让魏千更容易隐藏身份。他与身边的暗卫对视一眼,便跟随着前头的小队首领向王家左侧院子里头探去。
林弦歌的猜测竟然是真的,从那位“刺客”口中,魏千得知了王府暗卫中的确有靳家留下的几个人。不过由于暗卫队伍建制森严,本来安插的人手有一批被揪出处决,还有一批未通过训练而被淘汰,硕果仅存的也不过两三人而已。不过对于魏千来说,已经足够。
寻人是个有些难度的任务。魏千穿梭在高房大院中,如同一只黑色的蝙蝠般轻巧迅捷。因并非什么机关重地,王家宅邸的地形早已被摸清,只是各家少不了有些隐私之处,还须亲自探访。
好在王家似乎并没有什么严格警备,魏千很快便在王家西北角的柴房中发现了异样。透过窗格可以看出柴堆间隐隐有个娇小的人影。他轻轻捅破窗户纸,果然是冬渔的身影。
接下来的行动便顺利得多,因有内应帮忙将林骏德随意放在了一个隐蔽角落,魏千便直接将冬渔带回了江夏王府。
被关了数日的冬渔自然是少不得受些苦头的。她被带到林弦歌面前时仍然是惊魂未定,面色煞白,脸上和颈部可见之处都有伤痕,头发虽已经梳理齐整,衣裳也换了一身,但却是瑟瑟发抖,咬紧了嘴唇不说话。
林弦歌见状,示意魏千等人退到两边,自己伸手搭在冬渔脉上试探。脉象平稳,显然冬渔的身体没有大碍,只是受了些惊吓。
“冬渔。”林弦歌平静地开口,一双清澈的眸子不加掩饰地直视着她。
这会儿,冬渔似乎才缓了过来,她双膝一软,拜倒在林弦歌身前,啜泣道:“多谢郡主救命之恩。。。。。。奴婢这几日,还以为郡主未曾发现奴婢留下的线索。。。。。。”
见她哀声哭泣,众人少不得又是一番劝解。劫后余生之感终于渐渐散去,冬渔恢复了往日的神色,却见林弦歌仍然是那副波澜不惊的神色,目光却比平时多了几分幽深的探索之意。冬渔下意识地抓紧了裙摆,后退了一步。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林弦歌身上散发出的威压竟越来越强了。仅仅是一个眼神,就能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冬渔,我救你,不仅看在咱们主仆一场,感情甚笃的面子上。”林弦歌慢悠悠地开口,仿佛将冬渔的畏惧尽收于眼底,“我更想知道,王家的人对我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不来绑我,反而去为难我的丫头呢?”
王家人虽见过林弦歌几回,虽与靳家有些过节仇恨,但迁怒在林弦歌身上就有些古怪了。冬渔嗫嚅了几声,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她素来是伶牙俐齿的,此刻一句辩解都没有,倒让魏千等人看得大跌眼镜。
“既然你不敢说,那我来说吧。”林弦歌起身淡淡道,“从一开始,你就是靳家留给我,不,或许是留给母亲的人。这个秘密藏了多年,却不知为何被王靖贤发觉,他绑了你,是为靳家,却不是为我,你说,我猜的可有道理?”
见冬渔毫无反应,一旁跟魏千一起来的暗卫却直接跪在了林弦歌面前,抱拳道:“郡主所言皆真,请郡主恕冬渔知情不报之罪。”他是个面目平凡无奇的年轻人,混在暗卫队伍中泯然众人,方能一直潜伏至今。
“起来吧。”林弦歌微微颔首,“我无意责怪你们,只是。。。。。。你们本不必瞒我。”
她最早发现端倪的时候,还是百花盛宴之后的那个夜晚。碧玉玲珑簪本非什么奇珍异宝,只是玉料稍好些,其造型工艺也不是别出心裁的设计,但冬渔一眼认出是靳氏之物,这便很耐人寻味。此后,她一直留心观察冬渔的种种反应,前世她的几个丫头里,只有春鸢算得上是心腹,冬渔一直默默无闻,如今看来,却是异常得忠心耿耿,她几次刻意将自己的计划透露给冬渔,皆并未遭到背叛。
在竹林遇刺一回,多亏沈长渊点醒,使她想到来人并非是要刺杀她,而是要刺杀沈长渊的可能。沈长渊的仇人自然是不可能潜伏在江夏王府里的,那便剩下了最后一个可能——这个暗卫并不知道沈长渊与她的关系,那一剑,是为了保护她。
想通了这一节,从前许多被不经意忽略的事又重新浮现在脑中。包括她自幼丧母,即便有林邦彦的庇护,但能在王氏的手下安然活到如今,定然是有人暗中保护,最近的一次,便是重生之前的落水。她至今也不记得是何人将她从池中拉出来,又是如何被路过的下人发现救起,想来,也是有人刻意为之。
将几件事串联在一起,林弦歌几乎可以确定,江夏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