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梦-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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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想必她已沿过道走开了。她穿着东方长袍不知是否合意,贾尔斯的脸不知化装得像
不像。这一切多么荒唐可笑。这么折腾自己又何苦呢?我们这些人干吗这么孩子气?”
镜子里那张瞪眼冲着我望着的脸蛋,我简直认不出来: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一张
红润的樱桃小口,光洁、白皙的皮肤,这是谁呢?头上一绺绺发卷,像朵朵云彩向外飘
散。镜子里的倩影同我判若两人。我望着望着,禁不住笑了,这是一种陌生的、嫣然绽
开的微笑。
“哦,克拉丽斯!”我说。“哦,克拉丽斯!”我双手提着裙子,朝她行了个屈膝
礼,裙子的荷叶边拖在地板上。她兴奋得不住格格傻笑,虽然红着脸,有点忸怩,心里
却乐开了花。我在镜子前轻移莲步,孤芳自赏。
“把门打开,”我说。“我要下楼去了。先到前面看看动静,他们是不是在那儿。”
她衔命而去,一边仍傻笑不止。我提起拖在地上的裙裾,跟在她后面沿着走廊走去。
她回过身来,朝我招招手。“他们已下楼了,”她小声说。“德温特先生、少校和
莱西夫人。克劳利先生刚到。他们全站在大厅里。”我从主楼梯口的拱门偷偷朝下面的
大厅张望。
不错,他们是在那儿。贾尔斯穿着白色的阿拉伯长袍,一边大声笑着,一边让大家
看挂在身边的腰刀;比阿特丽斯身子裹在一件式样古怪的绿色长袍里,袖口处挂一串念
珠;可怜的弗兰克穿着蓝条子运动衫和水手鞋,拘束不安的神态之中带着几分傻气;迈
克西姆穿着晚礼服,是这一群中唯一保持日常装束的人。
“我不知道这会儿她还在磨蹭什么,”他说。“她在楼上卧室里已经耽了老半天了。
几点钟了,弗兰克?待会儿一大群出席晚宴的客人就要来到,搞得我们晕头转向。”
乐师们已经换好装,衣冠楚楚地候在画廊里。有个乐师正在调试手里的提琴。提弓
练指,轻轻拉了个七度音阶,然后又拨一下琴弦。灯光照在那张卡罗琳?德温特的画像
上。
是的,我身上这套舞服完全是照我临摹的样子裁制的:灯笼袖管、腰带和级子蝴蝶
结,还有这顶捏在我手里的松软的宽边帽。我戴的正是她头上的那种发卷,同画像上一
样,蓬松地覆在脸上。我从来也没有像现在这么兴奋,这么快活,这么骄傲。我朝手持
提琴的乐师一招手,然后把手指按在嘴唇上,示意他别作声。他微笑着鞠了个躬,随后
穿过画廊,朝我站着的拱门这边走来。
“叫鼓手替我击鼓通报,”我低声嘱咐说。“叫他把鼓敲响,你知道该有怎么个格
式,然后大声通报:卡罗琳?德温特小姐到。我要叫下面那些人大吃一惊。”他一点头,
领会了我的意思。我的心莫名其妙地扑通扑通猛跳起来,双颊像火烧一般地热辣辣。多
有趣!真是个疯狂、荒唐、幼稚的玩笑!我朝在走廊上缩成一团的克拉丽斯笑了笑,双
手提起裙子。接着鼓声大作,在大厅里回响。一时间,甚至把我也吓愣了,虽说我明知
鼓声就要响起,而且眼巴巴地盼着呢。我看见下面大厅里的那几位,带着迷惘的神情不
胜惊愕地仰起头来。
“卡罗琳?德温特小姐到,”鼓手大声宣布。
我挪动步子走到楼梯口站定,脸上堆着微笑,手持宽边帽,俨然是画中那位少女。
我在期待,心想只要我缓步走下楼梯,掌声和欢呼声将随之而起,可是,大厅里鸦雀无
声,没有鼓掌,也没人动弹。
他们全呆若木鸡,朝我瞪眼望着。比阿特丽斯失声呼叫,接着又忙不迭用手捂住嘴
巴。我脸上还是挂着微笑,手搁在楼梯的扶手上。
“您好,德温特先生,”我说。
迈克西姆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抬起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手里拿着酒杯,脸上没
有一丝儿血色,死灰一般惨白。我看见弗兰克走到他身边,像是要说什么,可是迈克西
姆一把将他推开。我的一只脚已经跨到楼梯上,一见这阵势不禁犹豫起来:情况有点不
妙,他们不明白我的用意吧。为什么迈克西姆这般模样?这什么他们全都哑了,像梦中
人那样神情恍惚?
接着,迈克西姆移动身子,朝楼梯走来,目光死死地盯在我脸上。
“你知道自己干的什么好事?”他说,眼睛里冒着怒火,脸色还是死灰一般惨白。
我仿佛生了根似地动弹不得,手扔搁在楼梯扶手上。
“是那幅画像,”我说。他的眼神,还有他的声音,把我吓坏了。“是那幅画像,
画廊里的那幅。”
长时间的静默。我们依然睁大眼睛对视着。大厅里,谁也没有移动一下身子。我阅
了口气,手慢慢地伸到脖子上。“这是怎么回事?”我说。“我做了什么错事?”
但愿他们别这样木然不带表情地瞪着我!但愿有人开口说些什么!等迈克西姆再一
次开口说话,我竟辨不出那是他的声音:不带感情,冷若冰霜,完全不是我所熟悉的那
种声音。
“去,把衣服换掉,”他说。“随便换什么都行。找一件普通的晚礼服,哪一件都
行。趁客人还没来,快去!”
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懵懵地望着他。在他那张面具似的煞白的脸上,只有那
对眸子是活的。
“你还站在这儿干吗?”他的嗓音粗暴而古怪。“难道你没听见我的话吗?”
我转过身去,茫然穿过拱门,朝那边的走廊奔走。我瞥见那个替我通报的鼓手脸上
露出惊愕的表情。我脚步踉跄,打他鼻边一擦而过,也不看一看自己是在往哪儿走。泪
水糊住了我的眼睛。我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克拉丽斯已走开了。走廊里阒无一人。我
像中了邪一般,痴呆地东张西望,只见通西厢的那扇门豁然开着,有个人站在那儿。
是丹弗斯太太。我永远也忘不了她脸上那副洋洋自得的神情,看着那神情,真是令
人不胜憎恶,那是一张欣喜若狂的魔鬼的脸。她站在那里,冲着我狞笑。
我赶紧打她身边逃开,沿着狭长的过道,一路跌跌撞撞朝自己的房间奔去,顾不得
裙子的荷叶边可能会将我绊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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蝴蝶梦
第十七章
克拉丽斯在卧房里等着我。她睑色苍白,看来是吓坏了。她一看到我,就哇地一声
哭起来。我一言不发,只顾动手去拉衣裙上的褡扣,用力撕扯衣料。我没法对付那些扣
子,克拉丽斯走过来帮我解,一面仍号啕不止。
“没什么,克拉丽斯,这不是你的过错,”我说。她摇摇头,眼泪补簌扑簌沿着两
颊往下掉。
“您的漂亮裙子,太太,”她说。“您的漂亮的白裙子。”
“这没关系,”我说。“你怎么找不到褡扣?就在那儿,在背后。还有一个褡扣,
就在第一个扣子下面什么地方。”
她胡乱地摸索着替我解衣,两手不住哆嗦,比我自己一个人搞还费事。她一直在嘤
嘤抽泣。
“太太,您换件什么衣眼呢?”她说。
“我不知道,”我说。“我不知道。”她总算把褡扣全解开了,我从衣裙中挣脱出
来。“我想,最好让我独个儿清静一下,克拉丽斯,”我说。“听我的话,离开这儿,
好吗?别担心,我会设法对付过去的。别把刚才的事儿放在心里。我要你在今天的舞会
上照样玩个痛快。”
“要不要我给您烫条裙子,太太?”她说着抬起浮肿的泪眼望着我。“不消一会儿
就可以烫好。”
“不,”我说。“别操这份心了,我看你还是走吧,喔,克拉丽斯……”
“什么事,太太?”
“别——对谁也别说起刚才发生的事。”
“好的,太太。”她忍不住又是一阵呜咽。
“别让人瞧见你这副模样,”我说。“回你自己的卧房去,把脸上的眼泪擦干,有
什么好哭的?一点也不值得。”有人在敲门。克拉丽斯惊慌地瞥了我一眼。
“谁?”我问。门开了,比阿特丽斯走进来,径直走到我跟前,穿戴着东方人的服
饰,她显出一副滑稽可笑的怪样子,手腕上的镯环不住地丁当作响。
“亲爱的,亲爱的。”说着,她向我伸出双手。
克拉丽斯悄悄溜出房间去。我突然感到周身疲软,再也支撑不住。我走到床边坐下,
举手掀掉头上的假发卷。比阿特丽斯站在那儿望着我。
“你感觉还好吗?”她说。“你脸色苍白得很。”
“那是因为灯光的缘故,”我说。“灯光下总显得没有血色。”
“坐下来歇一会儿就会好的,”她说。“对了,我给你倒杯水来。”
她走进浴室。一抬腿,一举手,她腕上的镯子就丁当作响。她回身进屋时,手里捧
着一杯水。
我一点儿也不想喝,可是为了不让她扫兴,勉强喝了几口。从龙头放出来的水,喝
上去热乎乎的,她没先让龙头开着淌一阵。
“当然,我一眼就看出这只是一场可怕的误会,”她说。“你是不可能知道的。你
怎么可能知道呢?”
“知道什么?”我说。
“天哪,那套化装舞眼呀。可怜的孩子,你临摹的画廊里的那幅少女画像。上回曼
陀丽的化装舞会上,吕蓓卡正是这么干的。一模一样。同样的画像,同样的装束。你站
在那儿楼梯口,有那么一刹那工夫,我还真以为……”
她收住话头,没往下讲,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
“你这可怜的孩子,真是太不幸了。你怎么能知道呢?”
“我应该知道的。”我惊得目瞪口呆,连脑子也麻木了,我只是冲着她发愣,嘴里
昏昏沉沉地嘟哝着:“我是应该知道的。”
“别胡说,你怎么可能知道呢?这种事情不会随便钻进我们哪个人的脑袋瓜子来。
只是你得明白,乍一看见,真好似晴天霹雳。我们谁也没料到,而迈克西姆……”
“说啊,迈克西姆怎么啦?”我说。
“他嘛,认为你是故意这么干的。你不是打赌说,要让他大吃一惊吗?一场没头脑
的玩笑。当然,他不这么看。对他来说,这不啻是当头一棒。我当即告诉他,你不会存
心于这种事的,完全是造化弄人,偏偏让你选中了那幅画像。”
“我是应该知道的,”我又重复了一遍。“全怪我不好,我应该明白。我应该想到
的。”
“别那么说。不用担心,你可以平心静气地把经过向他解释清楚。一切都会冰释的。
就在我上楼来的时候,第一批客人已经到达。他们此刻正在喝饮料。没问题。我已叫弗
兰克和贾尔斯编了一套词,说你因为化装服不合身,生气了。”
我坐在床沿上一声不吭,两手搁在膝上。
“你可以另外找件什么衣服穿穿?”比阿特丽斯走到我的衣柜前,唰地一下把柜门
拉开。“嗨,这件蓝的怎么样?看上去挺美。把这件穿上。没有人会在乎的。快,我帮
你穿。”
“不,”我说。“不,我不打算下楼去。”
比阿特丽斯郁悒地望着我,那件蓝色袍子搭在手臂上。
“可是,亲爱的,你一定得下去,”她愁眉苦脸地说。“你不露面可不行!”
“不,比阿特丽斯,我不想下楼去。我没法去见这些人,出了这种事儿我再也没法
应付了。”
“没人会知道化装眼的事儿,”她说。“弗兰克和贾尔斯决不会声张的。那一套话
我们已全编好啦,就说那家店铺送错了衣服,穿着不合身,所以你只好将就穿了件普通
的晚礼眼。谁都会觉得这事儿完全合乎情理。这对晚会不会有任何影响。”
“你不明白,”我说。“穿什么衣服我并不计较,根本无所谓。使我难受的是刚才
发生的事,是我自己的所作所为。我现在不能下去,比阿特丽斯,不能下去。”
“可是,亲爱的,贾尔斯和弗兰克完全理解,而且非常同情。迈克西姆也不例外,
只是猛一上来有点震惊……我会设法把他单独拉到一边,跟他谈一谈,把一切向他解释
清楚。”
“不!”我说。“不!”
她把那件蓝袍子往我身边的床沿上一放。“客人马上就到齐,”她忧心仲忡,心烦
意乱地说。“要是你不下去,人家会觉得很奇怪。我总不能说你突然得了头痛病。”
“为什么不能?”我精疲力竭地说。“有什么关系呢?怎么说都行。没有人会在乎
的,他们里面又没人认识我。”
“好的,我的亲爱的,”她拍拍我的手说。“设法打起精神来。把这件漂亮的蓝衣
服穿上。想想迈克西姆吧。为了他,你也该下楼去。”
“我一直在想着迈克西姆,”我说。
“对吧,那当然就……?”
“不,”我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