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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部分

蝴蝶梦-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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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说个没完,非证明自己对不可。
    “迈克西姆晒黑了,”我羞答答地插话说。“所以看上去样样都好。你们还没看见
他在威尼斯时候的样子呢,在凉台上吃早饭,故意想把自己晒黑,他以为这样一来更漂
亮些。”
    大家都笑了。克劳利先生接着说:“德温特夫人,威尼斯在这个季节一定美极了,
对吗?”我答道:“是的,天气很好,好像只碰上一个下雨天,对吗,迈克西姆?”
    就这样,巧妙地转了话题,从他的健康扯到意大利和好天气,而谈论这些题目是万
无一失的。这时,气氛又变得自然流畅,不用费劲。迈克西姆和比阿特丽斯夫妇在谈论
我家汽车的行驶保养情况;克劳利先生则在一边问我关于运河里现在只行汽船,不再有
同陀拉的传说是否属实。我心里明白,即使今天威尼斯大运河里停泊着大轮船,与他也
一点不相干。他这么问只是为了助我一臂之力,使我把谈话从迈克西姆的健康状况引开。
管事先生其貌不扬,却是个好帮手,我很感激他。
    比阿特丽斯用脚踢着狗说:“杰斯珀得锻炼锻炼才行。它还不满两岁,就长得这么
肥。迈克西姆,你拿什么喂它?”
    迈克西姆说:“亲爱的比阿特丽斯,它还不是跟你家的狗一样?算啦,别在这儿卖
弄了,就好像是对于动物你比我懂得更多似的。”
    “我的好老弟,你出门好几个月,怎么会知道他们拿什么喂杰斯珀?我压根儿不相
信弗里思每天两次带它跑到大门口。从它的毛色看,这条狗好几个星期没有遛腿了。”
    “我宁愿看它长得肥壮,总比你家那条吃不饱的笨狗强,”迈克西姆说。
    “我家的‘雄师’二月份在克拉夫跑狗赛中得了两个第一名,你竟说这种糊涂话!”
    气氛又紧张起来,这点我从迈克西姆嘴角绷紧的肌肉就看得出来。我真奇怪,难道
姐弟碰在一起非得这样拌嘴不可,弄得旁边的人也陪着受罪。我多希望弗里思这时跑来
通报开饭。也许,这儿是用锣声召人进餐厅用膳的?曼陀丽的一套规矩我还不了解。
    我在比阿特丽斯身边坐下问她;“你们住得远吗?到这儿来是不是一早就得出发?”
    “我们离这儿五十英里,亲爱的,我们住在特鲁切斯特过去一点的邻郡。我们那儿
打猎的条件比这儿好得多,什么时候迈克西姆肯放你出来,到我们那儿住几天,让贾尔
斯教你骑马。”
    “我不会打猎,”我不得不说实话。“儿童时代,我学过骑马,但很不行,现在更
是忘得差不多了。”
    “那就再学嘛!住在乡下不会骑马怎么行?那样就会成天无所事事。迈克西姆说你
会画画儿,那自然不坏,只是对身体没什么好处。那玩意儿只能在下雨天没其他事情做
的时候给你解解闷气。”
    迈克西姆说:“我的好比阿特丽斯,我们可不像你,没有新鲜空气就活不了。”
    “没跟你说话,老弟!谁都知道你就喜欢在曼陀丽的花园里散步想心事,连脚步快
一点都不愿意。”
    我赶快接上去说:“我也爱散步,看来在曼陀丽散步,我一辈子不会觉得厌烦。等
天气暖和些,,还可以洗海水浴。”
    比阿特丽斯说:“亲爱的,你把事情看得太轻巧罗!我记得好像从来没在这一带洗
过海水浴。水太凉,而且海滩上全是圆卵石。”
    “那有什么关系?”我说。“我爱洗海水浴,只要潮水不太猛就行。这儿的海湾浴
场安全吗?”
    谁都没回答我的问题。突然,我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我的心怦怦剧跳,脸
红得像火烧。张皇失措之中,我只好俯身去抚摸杰斯珀的长耳朵。
    比阿特丽斯打破了沉默:“杰斯珀该去游水,减少一点脂肪。不过在海湾里游水,
这畜生可能吃不住。对吗?亲爱的杰斯珀,我的好家伙?”我们俩一起爱抚着长耳狗,
谁也不看对方一眼。
    迈克西姆嚷了起来:“我可实在饿坏了。怎么搞的,午饭开不出来啦?”
    克劳利先生说;“你看炉架上的钟,还不到一点。”
    “那钟总是快的,”比阿特丽斯说。
    “好几个月以来这钟都走得挺准,”迈克西姆说。
    就在这时,门户开处,弗里思进来通报午饭已经准备就绪。
    贾尔斯瞧瞧自己的手说:“看来我得洗洗手。”
    大家站起身来,我如释重负地信步穿过客厅往大厅走去。比阿特丽斯挽着我的手臂,
稍稍超前,走在头里。
    “亲爱的弗里思老头,”她说。“他看上去总是老样子。一看见他,我又回到了姑
娘时代。你知道——不过对我的话可别介意——你比我原先想象的还要年轻。迈克西姆
对我提起过你的年龄,可你实实在在还是个小孩子!告诉我,你很爱他吗?”
    我没想到她会提这样的问题。她一定看到了我脸上惊讶的表情,于是就轻声一笑,
捏了捏我的膀子说:“不用口答我的怪问题。我理解你。我这个人老爱管闲事,真够讨
厌的,是吗?别生我的气。你知道,尽管我俩见了面总爱顶嘴,我是深爱迈克西姆的。
再说一遍,他的气色变好了,为此真该向你道喜。去年这个时候大家都替他捏把汗。那
件事情的经过你当然都知道罗。”
    说到这儿,我们已来到餐厅,她就停住了,因为周围有仆人,走在后面的人也都进
了屋。可是,当我坐下展开餐巾的时候,我心里还在想,要是比阿特丽斯知道,对于去
年在这儿海湾里发生的悲剧我一无所知,迈克西姆根本不同我说起这些,我也从不问他,
她会怎么说呢?
    那顿午饭吃得比我想象的要顺利,没有再发生什么口角,也许比阿特丽斯终于变得
圆通了些。姐弟俩谈论着曼陀丽的家务,谈论着她的马群,谈论着花园和两人都认识的
朋友,而坐在我左手的弗兰克?克劳利则很自然而随和地同我聊天,根本不用我费劲,
这使我很感激他。贾尔斯忙着吃喝,不大说话,只是时而记起有女主人在场,这才信口
对我说上一句。
    “还是原来的厨子吗,迈克西姆?”贾尔斯问道,一面让罗伯特给自己端上第二客
冰蛋白牛奶酥。“我常对比①说,曼陀丽是全英国的仅存硕果,在这儿总算还能吃到像
样的食物。这类蛋白牛奶酥我很久以前吃过,至今记忆犹新。”      ①比阿特丽斯的爱称。
    “厨子大概是过一段时间总要换人的,”迈克西姆说。“不过烹调水平保持不变。
食谱都由丹弗斯太太保存,她指点厨子们工作。”
    “那位丹弗斯太太是个不简单的女人,”贾尔斯说着转过脸来问我,“你说呢?”
    “啊,是的,”我说。“看来丹弗斯太大确实了不起。”
    “不过那副尊容可实在上不了油画,是吗?”贾尔斯说着,呵呵大笑。弗兰克?克
劳利没说话。我抬起头来,正好看到比阿特丽斯盯着我瞧。立刻,她又转过脸去和迈克
西姆扯话了。
    克劳利问我:“德温特夫人,您打高尔夫球吗?”
    “不,我不玩这个,”我回答说,同时松了口气,因为话题一转,丹弗斯太太就被
置诸脑后。尽管我从不打高尔夫球,对此一无所知,我还是准备听他侈谈球术,他爱讲
多久,我就奉陪着听多久,高尔夫球是个实际、沉闷的题目,不会让人受窘为难。
    我们吃了干酪,喝了咖啡。我不知道这时是不是应该站起身离开餐桌了。我老是朝
迈克西姆望,可他没有表示,而贾尔斯在一旁却又打开了话匣子,在讲述一个从雪堆里
扒出一辆汽车的故事。我不明白他的思路怎么突然转到这上头,故事很难懂,可我还得
彬彬有礼地听他唠叨,不住地点头微笑,一面却感觉到迈克西姆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有点
不耐烦了。
    贾尔斯终于收住了话头。我看到迈克西姆的眼色,他微微皱着眉,朝着门的方向偏
了偏头。
    我立即站起身来,拖开椅子。可是因为身体撞了餐桌,把贾尔斯的一杯红葡萄酒打
翻了。“哎呀,天哪!”我叫了一声,站在一旁,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伸手去拿餐巾又
抓了个空,迈克西姆说,“算啦,让弗里思收抬吧,你只会越帮越忙。比阿特丽斯,带
她到花园里去走走,她还没来得及四处看看。”
    他看上去一脸倦容,很不耐烦。我想要是客人们不来多好。他们把这一天给糟蹋了。
招待他们得费很大气力,就像我们昨天回家时一样。我也觉得疲乏、烦躁。而方才迈克
西姆提议到花园去走走的时候,简直有点火冒三丈的样子。我真笨,竟会撞翻酒杯!我
们步出屋子,来到平台,接着又走上平整的绿草坪。
    比阿特丽斯说:“依我看,你们这么匆忙回到曼陀丽来有点失策。要是在意大利逛
上三四个月,待到仲夏节再回来,要好得多。这样,不但从你的角度看,适应起来要容
易些,对迈克西姆也大有好处。我不能不认为一开始你会觉得样样事情都会有些棘手。”
    我说:“不,我倒不这么想。我觉得我会爱上曼陀丽的。”
    她不作声了。我们在草坪上来口溜达。
    过了一会,她才又开口说话:“给我讲点你的情况吧。当时你在法国南部干什么?
迈克西姆说你跟一个讨厌的美国女人呆在一起。”
    我讲了范?霍珀夫人和以后发生的事。她好像显示出同情的样子,但态度暖昧,有
些心不在焉。
    待我讲完,她才说:“是啊,正像你所说,一切都发生得很突然。不过,亲爱的,
我们大家都为此感到高兴,真希望你俩过得幸福。”
    “谢谢你,比阿特丽斯,”我说。“非常感谢,”我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纳闷,
为什么她说“希望”我俩过得幸福,而不说“肯定”。这个人心肠好,很直率,我喜欢
他。但是她的话音里微微带一点疑虑,这又使我不安。
    她挽起我的手臂继续说:“当迈克西姆写信来告诉我这个消息的时候,说实话,我
很奇怪。他说他在法国南部遇到你,还说你很年轻,长得不错。当然,大家都以为你一
定是个交际花之类的时髦人物,脸上涂得红红绿绿。在那种地方碰上这样的人是不稀奇
的。午饭前你进晨室的时候,简直弄得我目瞪口呆。”
    她笑了,我也随着笑起来。可是她没说,看到我的长相,究竟使她失望还是让她宽
心。
    “可怜的迈克西姆,”她说。“他曾经度过上段可怕的日子,但愿你已让他忘掉一
切。当然,他深深爱着曼陀丽。”
    我有点儿希望她就这样自然而平易地往下说,多告诉我一点过去的事情;可是,在
心底,我又暗暗觉得,我不想知道这一切,我不愿再听说下去。
    “你知道,迈克西姆跟我是完全不一样的人,”她说。“我们的性格截然相反。我
这人喜怒哀乐全表现在脸上,对别人的好恶一点儿也藏不住,迈克西姆则完全不同,他
很沉默,感情从不外露。你根本猜不透他那古怪的脑袋里装着些什么样的想法。谁稍微
惹我一下,我就按捺不住,大发雷霆,但过后马上就忘个精光。迈克西姆一年里难得发
一两次脾气,可是一发作起来,那真是不得了。我看对你他大概不会这样,你是个沉静
的小乖乖。”
    她微笑着捏捏我的膀子。我想“沉静”这两个字听上去多么安详而舒适。膝盖上摊
着针线活,脸色平和,不慌不忙,不急不躁,无忧无虑。我可根本不是这种人;时而贪
求,时而恐惧,撕拉着咬得不成样子的指甲,不知何去何从!
    她接着说:“有句话要对你说,请你不要见怪好吗?我觉得你的头发得好好弄一弄。
为什么不去烫一下?你不觉得你的长发太平直吗?散在帽子底下一定够难看的。为什么
不拢到耳朵背后去?”
    我顺从地用手掠掠头发。等着她表示赞许,她侧着头挑剔地看了一会说:“不行,
不行,这样更糟。这种发式过于老成。对你不合适。看来你是得去烫一烫,把头发扎起
来就行了。我可从来不喜欢那种圣女贞德①式或是换个别的什么名字的时髦发式。迈克
西姆怎么说?也许他觉得这样好?”      ①一译为冉?达克。历史上百年战争末期抗击英军的法国女英雄,后被处火刑。
    “我不知道,”我说。“他从来没提起过。”
    “啊,这么说,他可能喜欢你留这样的头发,那就别听我的。你在伦敦和巴黎有没
有添置衣服?”
    “没有,”我说。“时间来不及。迈克西姆急着要回家。再说,要做新衣等回来以
后随便什么时候写信去定制也不迟。”
    “从你的穿着看,你对服饰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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