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宫之囚-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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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现在正在商议三件事:如何救出水后;如何躲避“大敌”;如何对待陶函商会。
虽然陶函商会驱逐了河伯,但罗蘫仍然对罗莎支持采采借助外力感到不满。而对采采用过大水咒更是深怀忧虑。“如果水后在此,她一定不会同意这样做的!”罗蘫实在不想让水族和外界发生太多的联系,她是水后决策的忠实执行者,尽管陶函商队帮水族收复了家园,罗蘫对此却并不十分感激,因为水族并不是没有对抗河伯的力量,她们退却,只是因为水后要求她们克制。因此对陶函商队的礼貌,罗蘫更多的是顺应了采采的意愿,而不是真的对陶函怀恩。
“水后就一定是对的吗?”罗莎嘶哑着喉咙说。这句话所造成的震撼,就像一块巨石投进了沉寂一十六年的古井。
“你这是什么话!”罗蘫愣了一下。
罗莎道:“我说我们依着水后的旨意在这里忍了十六年,也许根本就是错误的!”
“你!你竟然敢说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吃惊过度的罗蘫几乎是咆哮了起来。其他人见两位长老起了争执,也都惊愕得不敢开口。
“在这里的人,都不是小孩子了。十六年前的事,大家都知道,是吗?”面对首席长老的愤怒,罗莎竟然毫不退却。
“水后才被困,你、你就……你想造反吗?”
“造反?”罗莎冷笑道:“现在水后被困,采采就是最正统的继承人。”
“水后还在!”
“那采采就是暂时的继承人!”
“那又怎么样?”
罗莎缓缓道:“在水后脱困之前,我会贯彻采采的意志,帮她完成心愿。”
罗蘫一愣,问道:“采采的心愿?她有什么心愿?”
罗莎笑了:“阿茝,采采的心愿你知道的。你来说。”
阿茝迟疑着,罗蘫催促道:“快说啊!采采有什么心愿?”
阿茝鼓起勇气,终于说“采采说,‘出来以后,看见这么广大的天地,看见这么雄伟的山河,我就知道自己再也不可能到那个阴湿的地方躲一辈子!’”
在场所有人一听,都愣住了。
罗莎续道:“采采说,无论十六年前发生过什么事情,无论未来会怎么样,她都不愿让我们水族再这么窝囊地活下去!”
罗蘫气急败坏道:“这!这怎么会!”
“采采一醒,你就可以去问她!”罗莎道:“其实,这不但她的心愿,更是我们所有人的心愿,不是吗?”
罗蘫道:“胡说!怎么会事我们所有人的心愿?我们,我们水族……”
“不是我们水族!是我们水族的女人!”罗莎打断她:“昨天晚上那个有莘不破问我们:‘你们水族为什么只有女人?’哼哼,这真是一个凄凉的问题,不是吗?十六年了!为什么!我们为什么要为了平原上那些和我们全不相干的人,而背弃我们的男人!”
罗蘫气得几乎喘不过气来:“你、你……”
罗莎道:“难道我说得不对么?”
罗蘫道:“水后有命,这件事情,不得谈论!否则以叛族论!”
“不准谈论?”罗莎凄然笑道:“是为了不让采采等小一辈的人知道吧?可是这里没有小一辈的人,这里全都是经历过十六年前那件事情的活寡妇、老Chu女!”
听罗莎用了这么难听的词语,罗蘫等吓得呆了。
“何况,你看看我们水族的人口!十六年来,只有老死而没有新生!再过几十年,也不用等外敌入侵,我们水族就自己灭亡了!”罗莎的情绪就像决堤的山洪,一发不可收拾:“十六年了。我们在这阴冷狭小的地方忍了十六年!为什么?到底为了什么?我们都是女人啊!这里年纪大一点的,谁没有自己的丈夫?谁没有自己的情人?可是十六年来,我们却得夜夜抱着冷冰冰的枕头忍过去!你们看看阿茝!看看她的眼角!当年她离开大镜湖的时候,还不到十六岁,可现在,她也有皱纹了!大长老啊,难道你已经老得连夜里那种冰冷空虚的折磨都忘了吗?”
罗蘫颤声道:“这,我……可是……可是当年……”
“是的!当年是我们大家都同意的,但那是因为我们根本没想到那些男人为了一段几百年前的仇恨,会执着到这样的地步!我们这些女人更不曾想到:离开了他们我们要付出的代价会这么大!采采她们已经长大了。当年,她才两岁半,很多事情都懂。但现在,她就快十九岁了!她需要什么,大长老你知道吗?我们这些花开季节的小辈们需要什么,大长老你知道吗?男人!她们需要男人!难道你已经老得连年轻时候的光景也忘记了吗?”
罗蘫闭上了双眼,说不出话来,良久才说:“不管怎么样,有我在一天,我就决不容许任何人背叛水后的意愿!”她倏地睁开双眼:“你们难道有谁要背叛水后吗?”
所有人都低下了头,除了罗莎,她的神色依然镇定:“没有人要背叛水后。我只是觉得我们十六年来走的路是错的,但前途到底该怎么样,还是要等水后脱困以后才能决定。”
罗蘫道:“好,你知道说这句话,总算还是个人!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救出水后。罗莎,你说过陶函商队中有人精通精金之芒和重黎之火,是吗?”
“不错,”罗莎道:“不过我们不一定要找他们。水族或许有更好的办法,不但能救出水后,而且保住小水晶宫。”
“荒谬!”罗蘫道:“什么典籍!什么大水咒!那都是一时的托词,用来安慰一下采采的托词罢了。那碧水水晶,能进去的只有水后,能出来的……就只有那个人!哼!阿茝,通知你的姐妹,收拾东西。再说,采采用过大水咒,陶函商队的动静又这么大,这小镜湖已经不再是一个秘密了。无论如何这小水晶宫不能住了。还有,今天这个话题谁也不能再提起。一切等救出水后再说!”
众人听说要离开这个居住了十六年的家园,无不依恋不舍,都向罗莎看去,罗莎道:“大长老说得没错。这个地方,我们迟早要离开的。大家收拾好东西。不过不用像上次那样匆忙,大家可以把有用的东西都带上。这次我们不是逃难,是搬家。”
罗蘫道:“也不能太拖拉,限一日内收拾完毕。明天一早我们就去找陶函商队的台首,劈开水晶救人。”
阿茝禀道:“可不可以把我们带着太过累赘的东西,像黄金门、化石家具等和陶函商队交换一些必须用品?”
罗蘫皱眉道:“他们要来干什么?”
阿茝道:“苍长老说这些东西他们带到平原很有用处。而且陶函送了我们不少胭脂水粉,他们那里又有不少我们急需的衣物器皿。”
罗蘫点头道:“好,你去办。也限今日内把事情做完。”
※ ※ ※
这一天是半年来苍长老最开心的日子了,因为在这个人烟荒凉的地方,居然也有生意做。水族的女人都不大懂得做黄金和珍珠的价值,尽管苍长老三令五申,要求陶函商队的伙计们量值交换,但这些女人们还是半卖半送,商队的人赚得盆满钵满,而水族的女人们也皆大欢喜。
※ ※ ※
当罗蘫提出“迁居、破碧水水晶、救水后”的提议时,采采有些奇怪,她看了罗莎一眼,并没有把昨晚的事情说出来,只是问了一下罗莎的意见。罗莎背着罗蘫向采采使了一个眼色,跟着便口头上赞成罗蘫的提议。于是事情就这样定下了。采采在小镜湖主持事务。岸上的事情便由阿茝主管。同时她还托阿茝给有莘不破、桑谷隽等人送来一些珍品作为答谢。
※ ※ ※
傍晚,于公孺婴守住小镜湖下流的河湖界口,犹如入定;江离漫步湖边,于旁人不知不觉中,在小镜湖下流的河湖界口植下的水草;芈压缠着水族的掌勺请教厨艺;至于那个不负责任的台首,则和雒灵一起失踪了;桑谷隽恶意地猜度这两人一定又到哪里风流快活去了。
就在夕阳还剩下茄子大小的时候,两个水泡从下流的小河逆流飘来,进入于公孺婴的视野后,徘徊了一会,一齐破裂消失了。
于公孺婴眼角精光一闪,一声轻笑,进了鹰眼。
然而于公孺婴和江离都不知道,河伯逃走的时候钻开的那个地泥之窍,开始有黄泥涌了出来。
※ ※ ※
“公主,一切都已经收拾妥当了。”
“好。”
罗蘫罗莎退了出去。采采抱住碧水水晶,把脸贴在水晶上,轻轻呼唤着:“妈妈、妈妈,明天你就能出来了……”
“采采……”
一个陌生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采采吓了一跳,转头看见了一个陌生的男人。只是一眼,采采就被他的眼睛吸引住了。
他是谁?为什么这双眼睛这么熟悉?但我分明没有见过他!
这双眼睛,竟让采采一时间连这个男人左手边的洪涘伯川、右手边的罗莎也没有注意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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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关血祖
桑谷隽冤枉了有莘不破。因为这几天刚好是雒灵每月一次的不舒服期,所以两个人并没有躲到哪里去“风流快活”。有莘不破失踪,只因为发现雒灵不见了。
“她会到哪里去了呢?”
经过九尾一役,有莘不破早已深知雒灵的本事,她绝不是一个会被人无声无息虏走的人,她在这种情况下不见了只有一个解释:她自己躲了起来,不想让别人知道。
因此,有莘不破也不想借助江离或者于公孺婴的能力来寻找雒灵,在商队找不到雒灵以后,他开始向湖西的山坡走去。凭直觉,他认为那里有人。有莘不破的直觉半准半不准,山坡上确实有一个人,但不是雒灵,而是一个男人。一个完全陌生的男人。
※ ※ ※
桑谷隽的座车“无碍”。敲门声。
“请进。”
一个女人应声走了进来,桑谷隽一愕:“阿茝姐姐!你怎么来了?”
“不欢迎?”
“不,哪会!”桑谷隽忙站了起来,顺手抚平了褶皱的衣领:“请坐。”
“小公主,恩,采采她让我给你们送一点礼物。”阿茝从怀中掏出两枚珍珠耳坠:“她说,祝你早日找到那个风一般女孩子。”
桑谷隽礼貌地接了过来,道了谢,又笑骂了有莘不破一句:“这家伙真是多嘴。”心想采采知道这事,肯定是有莘不破在背后嘲笑他!
“其实,我真的很羡慕你们。”阿茝坐了下来:“你们真好,有这么好的朋友、这么好的兄弟。可以四处周游。”
“你和采采也很要好啊,小镜湖又这么漂亮,是个生活的好地方。”
阿茝苦笑一声,说:“我们有我们的苦处。”
“阿茝姐姐……”
“不要叫我姐姐。好么?”
桑谷隽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阿茝微微一笑,道:“明天,我们可能就要作别了。”
桑谷隽惊道:“为什么?”
“长老已经命我们收拾好东西,明天救出水后,马上就离开,寻找另外一个‘小镜湖’住下。”
桑谷隽有些黯然,但知道这是她们族内的事务,也不好多说。
阿茝取出一个青石瓶子,道:“这是用大江之源的雪水酿成的浊酒,肯陪我喝两杯么?”
※ ※ ※
“你好。”有莘不破向那个陌生男子作揖,脑中飞快地转着念头:“这人是谁?”
如果在中原,遇到什么样的人都不奇怪,但在这大西荒,在这小镜湖畔,本该是人迹罕至才对。突然遇见这样一个气宇轩昂的男人,不免让有莘不破怀疑他是否便是水族那个从未露面的“大敌”。
“你好。”男子并不起身,依然坐在那块巨岩上,半躬身向回礼。这男人并不能说是英俊,也不能算是强壮,但他的身体却找不到一个令人批评的地方,甚至会给人一种完美无缺的感觉。他也算知礼,但有莘不破却对他产生一种没来由的厌恶。
“我叫有莘不破,不知道先生如何称呼?”
“我叫都雄虺(音毁),道友们有时候也称我为无瓠子。”
“都雄虺……无瓠子……”有莘不破心中咀嚼着这两个名字,却没有什么确切的印象。
都雄虺道:“小哥来时左右顾盼,莫非到这里是来找人?”
有莘不破道:“不错,不知道有没有见到一位女孩子经过这里?”
“女孩子?”都雄虺笑道:“是心宗的那个女娃儿么?”
有莘不破心中一跳,这个都雄虺知道的事情看来比他预料中要多得多,但他至今对这个人一无所知,甚至完全看不出他的深浅。都雄虺并没有透露出任何逼人的气焰,但有莘不破却惴惴不安。这种情况,只有在遇到季丹雒明的时候才有过,难道眼前这个都雄虺竟然是可以和季丹雒明并肩的大高手?
“你好像有些不安。”都雄虺微笑着,仿佛有莘不破里里外外都被他看得透彻:“我并没有透露出任何气息,你小小年纪,居然就能察觉危险,伊挚有个好徒弟啊。”
“前辈是家师的朋友?”
都雄虺道:“认识是认识,朋友却谈不上。”
“此处荒凉旷莽,人迹罕至,前辈是居住在这里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