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职干部 作者:于卓-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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瞅啊,没出血。
能活过来,命硬哩!
嘁,奇迹!
这要不是在卫生院门口,还不好说了呢。
一些围观的人在小声议论。
詹弥抹了一下脸颊上的汗水问,你叫什么名字?
肖明川眨了一下眼,本能地说,肖明川。
詹弥松口气,又问,肖明川是谁?
肖明川没有马上回答,从他眼神上看,他对这句问话的反应有点迟钝。
詹弥再问,肖明川是谁?
肖明川瞅着詹弥,半天不错眼神,后来一笑道,谢谢你,詹院长,刚才是什么车把我撞倒了?
是一辆摩托车。人群里有人抢话。
肖明川在死亡边缘上的这一笑,再次让詹弥心底一颤,只是这次的一颤,要比那天在酒桌上的一颤更有幅度。
詹弥抬头对一个小护士说,快去取单架。
肖明川被抬进卫生院,詹弥吩咐人联系车,她要送肖明川去县医院检查。肖明川没有明显的外伤,只是身上有几处擦痕,但詹弥担心他大脑和内脏受损。此时,任何一个有点医务经验的大夫,都会有像詹弥这样的担心。
六
肖明川说,我有车。说着从腰上摘下手机,给刘海涛打电话。
刘海涛这时刚进窑院,车还没熄火呢,一听说肖明川出事了,就着急忙慌地把车倒出窑院,一加油来到了卫生院。
詹弥先给县医院的院长打了电话,然后就带着一些急救设备和药品,外加护士小吕上路了。小吕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詹弥坐在后排座上守护着肖明川。路面不平,车子颠簸了几次后,詹弥为了坐稳,再就是想让肖明川的脑袋少受一些震动,索性就把肖明川的头,搬到了自己的大腿上。后来为了不让肖明川在这种不该入睡的时刻入睡,詹弥间或跟他说上几句话,一只手还不知不觉地在他的头发里轻轻抓着。尽管身上疼得厉害,但肖明川还是真切地感受到了一只女人手给予的陌生温暖,他疼痛的身子,正在被这水一样流动的温暖,慢慢地覆盖着。再往后,许是因为他的心被那渐渐变得不再陌生的温暖覆盖了一遍又一遍的缘故,他的心就有些抗不住了,直想流泪。
到了县医院,几样常规检查做下来,院长跟詹弥探讨肖明川那会儿不省人事这一症状的看法时,院长让詹弥先说说,詹弥就说,从现在的情形看,他当时的休克,可能属于剧烈震荡造成的瞬间休克。
院长点点头说,我也是这个看法,至于说他的大脑和内脏,到底有没有受到损伤,县里的医疗条件还不能……再就是会不会留下脑震荡后遗症,这个也说不准确。不过他能活过来,他真的要感谢你及时赶到现场,就地给他做人工呼吸,不然这种剧烈震荡造成的瞬间休克,说过不来,就过不来了,生死也就是几口气的事,有时过来了,但也很有可能成为植物人,这些你詹院长都是清楚的。说到这,院长见詹弥脸红了,就改口道,救死扶伤,医生的天职,岳院长,你看要不要留下病人,观察观察?或是去市里省里再检查检查?
詹弥一时不好做决定,就去征求肖明川的意见,肖明川说,我感觉没那么严重,可能也就是撞了一下,不会有什么问题,还是回去吧詹院长,手头上的工作,实在是没办法放下来。再说我住的地方,离你们卫生院也不远,回去后就算有点什么事,我想也来得及处理。
詹弥盯着他的脸,半天没说话。
肖明川脸上热乎乎的,呼吸急促地说,谢谢你,詹院长。
詹弥咬了一下嘴唇,平静地说,记住,你欠我一条命,肖协调!
肖明川心里一酥,咽口唾沫,避开詹弥的目光,不知说什么好了。
回去的路上,詹弥对那个骑摩托车的逃逸人,连说了几句诅咒的话,刘海涛也不依不饶地问詹弥,看没看清车牌,等找到那家伙,非剁掉他一条腿不可,让狗日的逃跑。
肖明川叹口气,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口气说,也许他不是怕担责任,我想他可能是怕花上一笔他无力承担的医药费。
詹弥道,肖协调,你可真会替人着想啊。
刘海涛接话说,詹院长,我们肖处是后备局级干部,这点觉悟还能没有。
詹弥就笑了笑,没再开口。
七
这之后的几天里,詹弥几次来到窑洞看望肖明川,主要是冲脑震荡后遗症来的,每次来,她必问肖明川有没有失忆的情况?脑袋出没出现过间歇式疼痛?咳没咳过血?语言上有没有障碍?饮食正不正常等,有时赶上肖明川不在,她就发短信息问候一下,提醒几句,等到肖明川的身体状况暂时让她放心以后,他们之间的短信息,往来的就频繁了,再就是在这个期间里,肖明川拉上刘海涛请詹弥吃过两次饭,詹弥也由护士小吕陪着,请了肖明川和刘海涛一次,另外詹弥还搭肖明川的车回了一次县城。
詹弥在镇上有一所房子,在县城里也一所,她丈夫在县卫生局工作,多年前突然迷上了纽扣收藏,如今已经迷得不行了,用詹弥的话说,那就是她丈夫张士寒已经着魔到了不可救药的地步。詹弥告诉肖明川,张士寒现在收藏的纽扣,至少有两万多枚,最早的一枚,可能是唐代的,也可能还要更早一些。她丈夫的心思和精力,都给小小的纽扣占去了,工作干得一塌糊涂,糊涂到了领导都懒得说他一个不字了,而他对詹弥,那更是说忘到后脑勺去,就能把詹弥在后脑勺上挂个一月半月,家里存折上的钱,差不多也被她丈夫折腾得一干二净了,就连詹弥准备买车的一笔私房钱,也让她丈夫挪用了,全都变成了纽扣,搞得詹弥现在也懒得说他半个不字了,平时能不回县城,就不回县城。詹弥有一个儿子,儿子眼下在西安读寄宿中学,由詹弥的妹妹监护。
肖明川对詹弥的家庭状况略知一二后,也就不由得发出了同病相连的感慨,向詹弥大致诉说了一下自己的家境。他爱人在集团公司下属的研究院当工程师,相貌端庄,性情古板,手里常年有科研项目,心里常年有出成果的奔头,是个典型的事业型女人,在行业圈里小有名气。这个在事业上有光有亮的女人,在家里倒是让肖明川吃了不少苦头,甚至有时他想跟她亲热一下都不好意思张口。夫妻间的好事做不成,却也恼怒不得,因为他曾经在嘴上拐弯抹角表示过不满,结果人家听出来后说,都什么岁数了还要那样?噎得他没话可说了,直觉得自己真的是老气横秋了,没什么出息了。要说肖明川在家里还能感受到一点生活气息,那就是他从儿子身上感受到的,儿子在北师大附中读书,机灵顽皮,学习不费劲,动不动就能拿俏皮话把肖明川逗乐了。
一天上午十点多钟,詹弥来到窑洞,说是她们那边正在炖羊肉,让肖明川和刘海涛中午过去吃,肖明川说刘海涛不在家,车让镇长借去回老家了。
詹弥说,那你就自己过去吧,肖协调。
肖明川见她没有坐下来说说话的意思,就找辙问,忙吧?
詹弥道,不忙。
肖明川盯着她的脸,同时感觉自己的脸,正在一点一点地泛红。
詹弥就有些不自然地说,我很难看是不?
肖明川一愣,接着摆手说,看你那颗眉心痣。
詹弥唉了一声说,一颗泪痣,有什么好看的。
肖明川道,我听说那是美人痣。
詹弥笑道,你这样赞美我,让我无地自容啊,肖协调。
肖明川搓着手说,真的很好看。
詹弥嘟着嘴说,就算是一颗美人痣吧,可惜长在了我这张平平淡淡的脸上。
肖明川感觉到她的胸脯在起伏,不同寻常的起伏,心里就腾地一热,吞吞吐吐说,真的……很好看。
詹弥走了过来,肖明川紧张地梗了一下脖子。
八
面对面,两只眼睛里的光,热热的都很有温度,交融在一起后,那温度就更高了,能把彼此的心灼热。
詹弥眼神飘忽着说,那天你要是不那么专心往我们院里看,你就不会丢魂了,不会给车撞上了。
听了这话,肖明川就不想再说谢谢之类的客套话了,一把将詹弥揽到怀里。她的身子在颤动,这让他身上的血液,得到了怂恿似的迅速在身体的各个角落里沸腾,尤其是那个常年被压抑的部位,更是想活跃起来。
詹弥也没有话说了,紧搂着他,闭着眼睛,凭着气息和感觉,让他扑过来的嘴,准确地把自己的热唇俘获,她听到了自己体内的轰鸣声……
事后,一身轻软的詹弥道,我知道了,巧克力融化,就是我此时的样子。
这时的肖明川,虽说身上乏力,不想多说话,但他唯恐怕冷落了詹弥,还是开了口,那天真要是把我撞回去了,你今天就只能还是一块硬梆梆的巧克力了。
詹弥笑道,知道你为什么没给撞回去吗?
肖明川把右手放到她潮湿的胸上说,命大!
詹弥哼了一声说,不对,是因为那一刻,你心里只有我这个白衣天使,是天使保佑了你大难不死。
肖明川又来捏她的鼻子,她躲闪着说,君子动口不动手。
肖明川道,你说的是书本上的君子。
詹弥缩着身子说,你这是多吃多占后遗症。
肖明川捉住她闪躲的脸,固定住,然后在去吻她的眉心痣。
詹弥嘴里,轻声地呵呵起来,死死抓住肖明川的两个肩头,生怕肖明川跑掉似的。肖明川的一只手滑到了她下身,她一脸醉意地说,你呀
4
在去光阳市的高速公路上,三菱吉普顶着热烘烘的干燥气流飞快地跑着。郭梓沁侧过头,望着车窗外,猜想任国田这会儿在家里等自己的心情。
任国田比郭梓沁大几岁,前年底到的洪上县,赴任时,他留了一手,没把家迁到县城。他从市里落到县里,问题出在跟人上,他这个水利局局长跟市长跟得前胸贴后背,后来市长跟白书记闹矛盾,到处摆擂台叫板,结果在一起小煤窑塌顶事故处理过程中,冷不防被白书记逼到角落里,几记直拳摆拳加勾拳,放倒了,过后只得灰溜溜去省政协挂了个闲职。得胜的白书记,在打扫战场时,还算给了任国田面子,没有将他打入冷宫,或是打包充库存让他长期闲置,而是把他平调到了洪上县。惊出一身冷汗的任国田,自此就学乖了,没敢在白书记面前流露出任何消极情绪,挂着一脸谦卑的微笑,钻进了贫瘠山区,夹着尾巴从头再来。
洪上县搭着黄土塬一隅,落足城中任何一处,随便一抬头,便有梁姿峁影跌进眼帘。在过去的日子里,洪上县被郭梓沁这双眼看得没有一点亮色,就更不用说情调了。县城南北走向,坐落在纷乱的沟壑崖岔之中,城内几条老街,抻不直也拉不平,尤其是那条被说成是县城中枢神经的腰杆街,从空中看下来,弯弯曲曲像岸边一条锈死的锚链。沿街两侧码开的房舍店铺,犹如依附在锈锚链上的海蛎子。洪上县穷,就穷在了耕田少,路不通畅,水贵如油,靠天吃饭的嘴,世世代代朝天狂张,整个县都是国家治理土地荒漠化的重点示范区,政府年年都为这块地上的人畜操心,扛来成捆成捆的钞票填窟窿补洞。
九
再说郭梓沁的身子,现在能跟任国田贴实了,靠的是关系网上的横横竖竖。想当初,郭梓沁从北京出来,闪开了回来领人的韩学仁和同行的肖明川,没直接去车西市项目部报到,而是拐个弯儿,转悠到了省会,把父亲的一封亲笔信交到了一位姓古的副省长手里。那天古副省长看过信后心情不错,打探他老爹近况时,一口一个老家伙,听得郭梓沁心里有了踏实感。那会儿从北京出来时,他还真有点怀疑老爹与这位将要离职的古副省长的交情够不够温度呢。那天分手前,古副省长说,梓沁呀,等你的工作落实稳妥了,再给我打个电话。
这之后不久,郭梓沁稳当下来了,但他没有给古副省长打电话,而是再次来到古副省长家里,说清了自己在工作上的分管区域,古副省长就当他的面,给光阳市的白书记打了电话,叮咛白书记,日后要把郭梓沁照顾周到了,郭梓沁的事,就是他的事。接着这个茬口,郭梓沁又来到光阳市拜见白书记,白书记自然周到款待,寒暄中说,以后北京方面,万一有什么磕磕绊绊,可就要扶他郭梓沁的肩头喽。郭梓沁也很会续话,说我父亲也很好客,性格跟白书记您差不多。翌日,白书记说这几天正琢磨着去洪上县转转,正好你来了,顺便送你过去吧。那天到了洪上县,毫无准备的任国田忙前忙后,把接风的酒宴,张罗得欢欢喜喜。
天上的灰色云层,到这时也没有散开,郭梓沁摇下车窗说,把空调关了吧,吹吹自然风。贾晓应声关了空调。
呼呼的响风,一缕接一缕扑进车里,郭梓沁闻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