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县委书记的故事-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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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过多次深入调研,和治国发现,桃电二期开工前镇上并没有提前给村民打招呼,好多群众事先根本不知道。民办教员出身的村民总代表王晓黎说,干部作风武断,涉及上万村民利益的事,事先不打招呼,几个人说了算,这是群众反对电厂开工的主要原因。
基于以上原因,2004年9月初,原秀水镇全套班子被县委连锅端掉,县经贸局局长汪勇被县委书记和治国叫去谈话:“干群关系紧张,根子在干部。为什么手续都齐备,土地补偿按国家政策也是最高标准,为什么还要出问题?就是因为群众工作没有跟上。已经不是计划经济时期,可许多乡镇领导的工作方法没有跟上来。你是土生土长的秀水镇人,对秀水镇有深厚感情,所以决定派你去秀水镇主持工作,争取把输了的这一局再扳回来!”
我注意到2005年12月23日广东省委九届八次全体会议第二次会议上,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广东省委书记张德江也说过类似的话:现在农民上访有相当一部分和征地有关。今天我说三句硬话:今后,征地手续不齐全、不完备的项目,不能开工;没有与农民就征地补偿民主协商、达成协议的项目,不能开工;征地补偿款没有兑现到农民手里、各种补偿不到位的项目,不能开工。我们现在好多事情,问题就出在没有进村入户,没有跟群众说清楚。形势变了,我们的工作方法一定要跟上去。现在不是计划经济时代了,不能什么事都是领导说了算。官僚主义要不得。如果图省事,反倒惹麻烦。补偿一定要取上限,国家规定有最高标准,你按最高补偿标准办不就得了,非要压低标准,少给钱。这点钱在工程中不是大钱,工程单位必须承担这个责任。我们省有好的典型,比如东深供水工程。他们与沿线农民一户一户地谈,谈好了,点钞票,中间没有二传手、三传手。有些工程图省事,把钱给县里,县里跟乡里谈,乡里跟村里谈,村里再给老百姓,过程不透明,即使没有“猫腻”,农民也认为有“猫腻”。今天我重申,经济要发展,社会要进步,路还得修,工程还得上,但是要把握好这三条红线。今后,如果发现谁越过了这三条红线,引发群体性事件,一律免职查处。如果这些事情处理不好,怎么搞发展?广东经济实力很强,我们能办很多大事,我们为什么不把它办好呢?在新时期、新形势下,促进发展、维护稳定,是对我们各级党委、各级领导干部执政能力的严峻考验。不能促进发展、不能维护稳定,执政能力从何谈起?
何以一个南一个北却不谋而合?发人深思。这两个人大小不论,却都跻身于说了算的行列,前者是省委书记,可以影响一个省,后者是县委书记,只能影响一个县。
不管我们承认与否,这都是中国时下一个不可辩驳的现状或曰事实,对此我们用不着讳莫如深。画龙终须点睛,蛇无头不行,当每列车厢还没有完全装上自控动力装置,还需要火车头来拖带长长的一串时,我们别无所求,只期望拖动列车的是一个优秀的车头。
“我父母家在秀水镇住,我从小在秀水镇长大,大家互相都认得。亲戚知道我回秀水镇工作也不好说啥,许多人不理解,骂我是汉奸,是叛徒,称我带的工作队是还乡团。先后发生过3次千人以上群众围堵镇政府的事件。还有人往我父母住的院子里边埋雷管、炸药,扔死狗,威胁他们说,如果我不带上工作队离开秀水镇,就要杀我全家。我个人根本不怕,能咋的我?有个死甚都顶下了?可我怕女儿、妻子还有父母跟上我受连累……我女儿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爱的人,人长亲,从小语文就好,作文老得奖,往后她说不定还能当个作家……你说她要是跟上我有个三长两短,我这个为人父者,心里怎么受得了?”
为了妻女的安全,汪勇让妻子带着女儿,远离秀水镇的是是非非。自己却天天吃住在秀水镇。国家土地政策所限,无法突破土地补偿普遍偏低的问题,矛盾仍然一直处于胶着状态。转机来自2005年年初,国务院发了一份有关土地管理制度改革的文件,为解决这个矛盾提供了一个新的契机。在上级有关部门的支持下,桃峰县邀请了有关专家对电厂占地进行了重新评估,并与山西国际电力集团公司对征地费问题、一期遗留等问题进行了协商,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把征地的补偿标准由过去每亩地3000元提到了每亩地9000多元。
7。 骡子叛了农民的徒(2)
仍然是“多乎哉?不多也!”离群众期望值尚远,但毕竟是前进了很大一步。群众思想已经有些松动,有了商量的余地。秀水镇选出了204名群众代表,与镇政府三个领导打商量,这三个领导分别是书记汪勇,镇长施甬,人大主席冯永,三个人的名字里边恰好都有一个勇的谐音,所以便成就了一段“三勇舌战秀水镇204名群众代表”的佳话。说舌战那是一点也不过分的,这204人是5个占地村选举产生的村民代表,个个都是村里的人精,连续开了几天大会,汪勇、施甬、冯永,“三勇”面对的是204个大脑的寻衅,204张嘴巴的诘问,其艰难困苦可想而知,三勇个个都争先恐后,大脑高度运转,口舌超载工作,真个也端的是:人人舌绽莲花,个个口吐白沫。舌头起了泡,嘴皮子裂了口子,唇角和嘴缝间,白沫子干了又湿,湿了又干,白是口沫,红是血水。历时一星期,终于做通了代表们的工作。
先后经两次村民书面表决,同意桃电二期工程上马比率达到95%以上。因204名群众代表太多,又从204名村民代表中选举产生了18名村民总代表,征地过程中的每个重要环节都请村民总代表全程参与,现场见证。征地款分配方案在总代表监督下产生和实施。
冯永为了把征地款送到一家亲戚的手里,前后去了3次,前两次都吃了闭门羹,第三次凌晨两点上门守候,等到早上7点多,明明家里有人就是不开门,终于开了门,进去经过一番家长里短的较量、磨合、沟通、理解,这家亲戚26口人,终于收下了征地款。
“骡子这个人说起来还真的不赖!”汪勇谈到骡子时,咧着嘴巴称赞道,“有人说骡子脑瓜子不机明,可我看骡子这个人还挺义气,能分清是非。只要是他认准了的人和事,他就不轻易改变。那一段,骡子不仅不参与群众闹事,还替镇上做了不少工作,成了我们镇政府工作最基本最有力的支持者之一,群众有一回来闹事,就是骡子把他们拦回去的!”
过后我问骡子,骡子摇晃着自己的方头,不见丝毫扭捏和不好意思:“能咋的,都是同村人,抬头不见低头见,打小小都认识。有些没脑筋的人,听信别人瞎说就起哄,找镇上领导的麻烦。我也不能打人吧?只能说给人们不要信别人的瞎说,公安局那可不是好人呆的地方。人们还不听,我就跪下给人们砰砰地磕头,磕得人们着了怕,就都回家去了!”
“人们不光骂镇书记是汉奸和叛徒,”骡子毫不讳言,“也骂我是汉奸和叛徒哩!”
“那你是怎么想的?”我笑着问骡子,“这叛徒汉奸好当吗?”
“叛徒要看他叛的是哪个徒?”方头自有方头的哲学,骡子凿凿言曰,“和书记和我说过,农民不能因为是农民就总想让人们原谅自己,农民要想让人瞧得起就不能老是拿自己的无知原谅自己,不能得寸进尺,不能动不动就打砸东西。我赞成这话,就叛了这个徒了!”
“听说你老给和书记打电话,”我问骡子,“还给他写过诗?能念给我听听吗?”
“从工地那会儿通话就开始了,”骡子舒眉展眼地笑,一脸坦诚。“他对我好,有事没事就给他拨个电话,也不要他非接我的电话,不忙时他就和我聊几句。有回夜里梦见他,我就写了一首诗:昨晚梦中见到你,骡子心里很欢喜,梦里和你见一面,哭死青鱼则。”
后一句无论如何听不懂,好在当时已经请教过当地人,并且录在后面备查,查过才知道“哭死青鱼则”竟然是方言“酷似亲与子”之误,真让人哭笑不得。
“我父亲他去得早,”骡子解释说,“和书记他是父母官,和我就像父亲和儿子的关系。”
那天,骡子的诗和他的解释,引爆了满屋子的笑声。
8。 桃电二期开工
都怕人家搬上走,骡子歪着嘴笑,现在开工了,搬不走了,人们高兴!
2005年8月6日终于迎来了桃电二期的开工。
为防患于未然,确保开工典礼的顺利进行,心有余悸的相关部门和领导协商决定,秀水镇群众一律不得进入典礼现场。和治国得知这个情况后,很生气,他说:“要相信我们自己的群众,不仅要容许秀水镇群众进入会场,还要诚心诚意欢迎群众自由出入会场,和我们一起庆祝桃电二期这来之不易的开工典礼,这是群众和我们共同努力的结果啊!”
开工那一天,曾经的闹事梁山,如今的典礼会场,彩球高悬,彩旗飘扬,到处洋溢着喜庆气氛。上午11点钟,桃电二期工程开工典礼仪式隆重举行,代省长于幼军、省政协主席刘泽民、省人大副主任薛军、副省长靳善忠、上海市副市长胡延照、省政府秘书长李政文、市委书记郭睿、市长聂龙玉、县委书记和治国、县长连三元等省、市、县领导,桃电二期项目投资方山西国际电力集团有限公司、中国华能集团公司、山西焦煤集团以及其他有关同志出席,开工典礼仪式由山西国际电力集团有限公司总经理金刚主持。副省长靳善忠宣布工程开工。市委书记郭睿在开工典礼上讲了话。他说,相信在省委省政府的正确领导下,在项目单位与吕梁市的共同努力下,桃电二期工程一定能够建成一流工程,精品工程。
新华社、《 人民日报 》以及各大报都报道了桃电二期开工的消息。
“人们都已经收下人家发的占地钱了,”骡子晃着他那个方头告诉我说,“也都知道那100万是虚说的,还闹个啥?县里和镇上嘴皮子也快说烂了,人们都没脾气了,许多人也都后悔以前做下的事,觉得无知,没意思,想表现一下自己的不好意思,人人都是实诚和平善的多。好多人都去看红火,敲锣打鼓扭秧歌,跟过节一样。有人手里还拿着些旗旗,还有人买了焰火放起,算是夹道欢迎。大红纸上还写的有林主任的一副对联哩!”
“那些天我在秀水镇包点,”在场的林小明解释,“开工前一天我写了副对子:一番曲折,始终不渝爱民情;几经艰辛,风雨彰显公仆心。大家说编的好,就有人拿去写成横幅打了出去。新华社一位记者看了挺感动,说,从阻挡开工到敲锣打鼓,这是解决发展中矛盾的成功范例啊!这个记者后来还给中央写了个内参,他谈到的一些观点和你的看法差不多。”
心里都怕人家搬上走,骡子歪着嘴笑,现在开工了,搬不走了,人们高兴!
说的当儿,便听见“嗵、嗵、嗵”几声炮响……
9。 和执政者说句话(1)
看起来好端端的一筐土豆,细察时,却发现筐中的每一个土豆都有这样或那样的毛病,竟然没有一个是完好的。
我看到过一张于幼军和我们和书记在桃电二期开工典礼上的照片。照片上体魄雄壮的于幼军将我们清瘦的和治国对比得愈加干巴,两人都穿着白色的短袖衫,于幼军脸上挂着他所特有的于氏微笑,我们和书记脸上也挂着他所特有的葛氏微笑,对话很有趣:
于幼军问:“这是什么炮响?”
和治国:“是群众在放炮庆祝开工呢!”
于幼军笑道:“过去可不是这样的,一响炮,老百姓就会集中起来!”
“是这样,是这样!”和治国笑着点头,只是秃头上没有了往日的闪光,因为在这个太过正式的场合,我们和书记害怕自己的秃头太亮,会与太阳争辉,所以特意戴上了发套。
市委书记聂龙玉告诉于幼军说,有一次和治国在杭州市机场候机时,恰好歌唱家刘欢一行人在杭州演出返京,也来候机,机场有人认出刘欢,纷拥上来让刘欢签名,也有人拥向和治国,说:“上次请葛老师给我签名没有签,这回一定要给我签上!”和治国急忙否认说:“你们认错人了,我不是葛优!”慌忙通过安检进入候机大厅,摆脱了粉丝的围追堵截。
于幼军便笑着追问和治国可有此事,和治国只好点头称是。于幼军马上批评他说:“你跑什么?这样就不对了嘛,为什么要跑?为什么不给人家签名?照样可以签名嘛!”
说完了,连自己也忍俊不住,笑出声来。从此不再互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