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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葛定国同志的夕阳红-第2部分

小说: 葛定国同志的夕阳红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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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葛定国同志忙道:“有,两部。”

    “有热水吗?”

    “有,有,二十四小时热水供应,什么时候想洗什么时候洗。”

    “电视呢?有没有让我自己一个人看的电视?”

    照着西西的意思,这样的人根本不能要,可是葛定国同志偏偏就看上了她。老
保姆在一通漫天要价之后,跟着西西父女回了家。

    老保姆是保定人,长得白白胖胖,干活儿手脚也还算麻利。葛定国同志把自己
平时舍不得用的一床新棉被拿出来给老保姆用,晚上还专门到西西屋里,千叮咛万
嘱咐了一通,对老保姆要关心,对劳动人民要尊重,西西本想跟他理论一通:你对
秀娟怎么不讲这一套呢?完全是因人而异两个标准嘛!但西西没说,西西太了解她
的父亲葛定国同志的脾性了。葛定国同志常常就是这样的两个标准,甚至三个四个
标准,别人跟他没什么道理可讲的,葛定国同志就是标准。

    没过两天问题出来了。西西发现老保姆做饭之前总是不洗手,早上起来懵懵懂
懂套上衣服提上鞋就直奔厨房取牛奶,拿面包。西西抽出一个晚上的时间,专门给
老保姆上了一堂“饭前便后要洗手”的卫生常识课。老保姆一边听一边打哈欠,也
不知道听进去没听进去。讲完常识课的第二天下午西西就又发现了情况,老保姆刚
刚在客厅沙发上剪完脚指甲,趿上拖鞋就去厨房和面烙饼。西西赶紧尖叫着追过去,
按住了老保姆说话就埋进面盆的手。

    这回轮着老保姆跑爷爷那告西西的状了。两天里老保姆已经通过观察得出结论,
这个家里是爷爷说了算。老保姆对葛定国同志说:“你们家的活我没法干,姑姑一
天到晚像个工头似的老跟在我屁股后头转,吓得我都不知道怎么干活好了。”还没
等葛定国同志批评西西,老保姆就自我爆炸了。第三天的晚上全家人喝了一锅风味
独特而可怕的汤——老保姆把食用碱当成了淀粉。本来葛定国同志还想夸老保姆两
句,夸老保姆肯用脑子很有创意,家里还从来没有哪个保姆做过风味这样独特的汤,
但看到做医生的女儿西西那张铁青的脸,葛定国同志终于就什么也没说。

    
    



 
                第五章

    葛定国同志不屈不挠。世界上有这么多人,中国又是世界上人口最多的国家,
怎么能连一个可心的老保姆都找不着呢?七十六岁的葛定国同志到处打听,到底还
是让他找到了线索。

    葛定国同志听人说,离他们家几里地外的光辉路派出所管片原来有个打扫卫生
的安徽女人,家里无儿无女是个寡妇,人老实,干活踏实,关键是脾气好,更关键
的是听说人长得也端正,总之一切都好。葛定国同志听说后,就迫不及待地拄了拐
棍去了。人家说这女人早回老家去了,据说居委会有个老太太知道她的地址,葛定
国同志又去找到了这位老太太。一打听,还真不错,老太太不但有这女人的地址,
还有她们村上的电话。葛定国同志立马一个电话就打了过去,那女人还真被找到了。
女人表示她暂时不想来北京。女人在电话里说话的声音软绵绵的,这就让葛定国同
志更坚定了要她来北京的决心。葛定国同志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终于说动了对方,可
女人又表示即使她现在有意前来,也一时筹措不出那么多路费,葛定国同志当即表
示一切费用由他承担。安徽女人答应立刻买票前来。

    两天后,安徽女人进京。来的那天葛定国同志和司机一起,亲自带车去火车站
接。进得门来,西西一看,果然不是个邋遢人,安徽女人一身蓝衣蓝裤,收拾得干
干净净,圆圆扁扁的脸,大眼,只是脸黄得厉害,一副弱柳扶风的样子。所有人都
只当是她坐火车旅途劳顿累的,歇一两天就自然会好。

    葛定国同志吩咐女人把行李放到她自己住的房间,然后带着她一一介绍家里的
情况。

    “她姓蔡,你们叫她老蔡,我呢,就叫她小蔡。”

    “今天晚上,西西做饭。小蔡刚下火车,累了,让她好好睡一觉!”

    葛定国同志一条一条发布着命令。

    接下来的两天里,老蔡做了几顿缺油少盐的饭菜,一向对保姆挑三拣四的葛定
国同志居然咬紧牙关不发牢骚,不提意见。倒是小蓓直话直说,趁老蔡在厨房刷碗
的当儿冲葛定国同志说:  “爷爷,您请的这位老保姆做菜可真够有水平的!”

    葛定国同志听不出小蓓是反话:“嗯,有水平!”

    小蓓忍不住叫起来:“外公!”小蓓是个典型的现代女孩,跟葛定国同志说起
话来随便惯了,一会儿叫他“爷爷”,一会儿叫他“外公”,全凭她一时兴起。葛
定国同志也就怪了,全家所有人都得顺着他的心思,只有小蓓一个人可以对他随心
所欲使性子,想干嘛干嘛。小蓓说:“外公!你有没有搞错啊!你懂不懂什么叫反
话?我那是夸她吗?她做的饭好吃什么呀!比秀娟姐差远了!只不过你自己有两个
标准罢了!”

    葛定国同志被小蓓抢白得没话可说。西西却隐隐觉得,不是老蔡不会干活,是
她的状态不太对头。

    事情果然不出西西所料。没过三天,又出事了。

    早上,小蓓是全家起得最早的一个,因为她必须赶到学校上早自习。这样,小
蓓每天必须在六点二十吃饭,六点四十出门,通常保姆都是在六点起床为小蓓准备
早饭,关于这点,西西跟老蔡也都交代过的。

    
    



 
                第六章

    这天早上,西西还在梦里,小蓓跑来摇她的肩膀:“妈!妈!快起来给我做早
饭!蔡阿姨没起,我也没敢叫她。”

    西西一边嘟囔着一边系睡袍:“都是叫老头给惯的!没个样!”

    西西趁小蓓刷牙洗脸的工夫,刮风一样神速地给小蓓把牛奶、面包、鸡蛋一一
做好摆好。西西一边干活,一边有意把声响弄得很大,目的是吵醒老蔡。可老蔡还
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西西在班上忙了一天。

    西西是陆军总医院口腔科的主治医师,每天等在外面找她补牙的病人排成长队。
照说西西并没有什么像样的学历,十六岁当兵,在二医大上了几年学,算是工农兵
大学生,毕业后就干上了口腔科,一干就是三十多年。西西天生就是个干口腔的料,
在诊室外等西西补牙的,差不多都是本院的医生和护士,这就充分说明了西西技术
的高超。一个医生医术高低,最清楚的莫过于本院的人。

    下了班的西西像是让人抽去了手筋脚筋一样浑身无力,进家只想吃口现成的热
汤饭然后一头栽到床上好好睡一觉。谁知道,家里冷锅冷灶,居然还没有点火做饭。

    西西走进葛定国同志的房间莫名其妙地问:“老蔡呢?又辞了?”

    葛定国同志有气无力地往旁边一指:“一直在睡。中午我自己下的方便面。”

    西西这一惊非同小可。她知道就是再无理取闹的角色,也不会无赖到这个程度。
老蔡肯定是有什么情况了。西西走进老蔡的房间,见老蔡昏睡不醒,两眼死了一样
地闭着,上前用手一摸,老蔡额头滚烫。

    西西喊来葛定国同志:“爸,老蔡病得很重,怕是得送医院。”

    干休所来了救护车,西西和葛定国同志一起上了车。到了陆军总医院,西西仗
着人头熟,挂号化验拍片一通忙活之后,内科医生阴沉着脸把西西叫到一边,告诉
西西:这个女人有一身的病,总计有:萎缩性胃炎,风湿性心脏病,慢性肾炎,更
为严重的是,她目前正患着急性黄疸型肝炎,而由于这最后一个病,该病人必须立
即送传染病医院。

    西西的头嗡一下就大了。天哪!急性黄疸型肝炎,也就是说,在整整三天时间
里,全家四口人,老的小的,一直和一个急性黄疸型肝炎病人在一起,共用一套餐
具和一个浴盆……

    急救车把老蔡又送到了传染病医院。这儿可不是西西的地盘了,再也见不到笑
脸了。住院护士冷冰冰地对西西和葛定国同志说:“住院费治疗费先交5000元!”

    葛定国同志本能地捂住了自己的口袋,绝望地问:“多少?”

    葛定国同志的节俭或者说是抠门儿在家里是出了名的。这倒不是说葛定国同志
像阿巴公或者葛朗台那样吝啬,因为阿巴公和葛朗台是明明有钱舍不得花,葛定国
同志是确实没钱。有一天葛定国同志从农贸市场回来,突然发现自己的钱包不见了,
葛定国同志满怀委屈地向西西诉说,说着说着葛定国同志就像小孩子一样抽抽搭搭
哭起来了。西西觉得事态严重,忙问丢了多少钱,葛定国同志说大概有三四十块钱,
西西当时扑哧一声差点笑出来。葛定国同志和许许多多退休下来的老同志们一样,
确实是没有什么钱的。他们曾经是有钱的,可是现在找不到那种有钱的感觉了。在
他们的青年中年甚至壮年,他们都还可以随便走进这个城市的任何一家饭馆,可是
现在不行了。

    
    



 
                第七章

    这真是他们内心很痛的一块。凭什么那些什么事情都不懂的、长得还是娃娃一
样的歌星们扭一扭就赚那么多的钱,他们实在搞不懂。那么扭一扭有什么好看?实
在是没有什么好看,可是就赚到钱了!所有人的钱袋都在一天一天鼓起来,只有他
们的钱袋是在一天一天地瘪下去。葛定国同志口袋里那一点点钱还要用来养老,要
买轮椅,要买各种各样名目繁多的自费药,最后,当自己不能动了的时候,还要请
一个身强力壮的护工来为自己翻身擦澡,总之,葛定国同志必须要保护好自己的钱
袋。

    西西太了解自己的父亲了。因此西西是做好了充分准备这回得大放一次血。

    即使这次跑不了又被当成冤大头,西西也不想就这么便宜了葛定国同志,不吓
唬吓唬他,过两天没准儿他又会从哪儿挖回来一个宝贝。西西说:  “爸,听清
了吧?5000元。”

    葛定国同志绷紧了身子,像是跟谁较劲似的:“我没带钱!”

    西西说:“我也没带钱,那咱回家去取?”

    葛定国同志说:“家里现在也没钱。”

    西西假装叹口气:“那就没办法了。我这儿倒有一张卡,可以到附近银行取出
一些钱来……”

    葛定国同志轻松地嘘出一口长气,身子也顿时软了下来。

    “可是回去您得还我一半!”

    葛定国同志的身子又绷紧了。

    老蔡被送走后没一个星期,西西顶不住了。头晕头痛,严重失眠,颈椎腰椎心
脏的老毛病全犯了。其实西西明白,爱国也明白,西西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大病,就
是累的。你想,每天得早起一个小时给小蓓准备早餐,然后赶到医院上班,用整整
一个上午加一个下午对付本院的二三十个病号,几乎每天的午饭西西都不可能准时
下班去吃。下了班直奔菜场买菜,大包小包提着回家,进门连口气都不敢喘就得赶
紧洗菜做饭,全忙活完了还得刷锅刷碗,就是铁打的人也受不了啊,何况西西不是
铁打的。

    西西和爱国决定就保姆问题找葛定国同志进行一次深谈。这一次一定要谈透,
不能姑息!西西说。主要是你,不要因为是你爸每次就下不了狠手,最后吃苦受累
的还是你!爱国警告西西。两个人互相勉励互相打气,争取一次解决问题,决不留
后患。

    葛定国同志正躺在他的藤编躺椅上看报纸,揣着一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好心
情。

    西西和爱国相继走进。葛定国同志从他的老花眼镜背后看出去,分析着这对年
轻人的来意。

    西西开门见山:“爸,您说,咱们家的保姆问题到底怎么解决?”

    葛定国同志反问:“你们的意见呢?”

    西西想,我们的意见?我们的意见什么时候算数过?可这回的西西是王八吃秤
砣铁了心:“我们的意见,第一,家里不能没有保姆……”

    葛定国同志立即表示赞同:“这个我同意。第一,家里不能没有保姆;第二,
家里没有保姆肯定是不行的!”

    爱国的眼睛瞪得溜圆:这是什么话? 这第一和第二不是一回事儿吗?西西没
有奇怪,她从小对葛定国同志这种说话逻辑方式早就习惯了。葛定国同志说话经常
第二就是第一的意思。

    西西说:“所以第三,老保姆不如小保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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