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兵帅克历险记(一)-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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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听见了还不够;〃神父接着宣讲道。〃在人生阴暗的云雾里;上帝的笑容也解脱不了你们的忧愁;你们这帮蠢货!因为上帝的恩典也是有限的。呆在后面的那头蠢骡;你别咳嗽好不好?要不我把你关起来。你们这些坐在下面的;别以为是在逛商店。上帝虽然最仁慈;但他的仁慈也只赐予正派人;而不会给予人间社会的败类。这个社会是没法用法律和军事法典将这些败类改造过来的。这就是我要对你们说的。你们连祷告都不会做;以为上教堂就是来寻开心的;以为这儿是个戏院或者电影院。我要把你们这些想法统统从脑子里赶出去;让你们别以为我在这儿是为了给你们消遣解闷;给你们增添什么生活乐趣的。我把你们一个个关到单身牢房里去!我说话是算数的;你们这群混蛋!我在这儿跟你们白糟蹋时间;我看得出我所作的努力完全是白费力气。其实;即使是大元帅或者大主教到这儿来;你们也同样不会改邪归正;不会靠近天主的;但你们总有一天会想起我;会明白我是为你们着想的。〃
在二十名穿裤衩的人中间传出一声抽泣。帅克哭了。
神父朝下一看;帅克正在那儿用拳头擦眼睛。周围的人在开心地欣赏着。
神父指着帅克继续说道:
〃你们大家都拿这个人做榜样吧。他在干什么呢?在哭泣。别哭;我跟你说;别哭啦!你想改过自新吗?小伙子;这可不容易啊!你现在痛哭流涕;等你一回到那间小屋里;又会故态复萌;仍旧是个下贱胚;所以你还得多想想上帝的恩典和仁慈;多动点脑筋;使你那罪恶的灵魂在世上能找到一条应走的正道儿。今天我们亲眼看到;这里有一个人哭了;他想要改过自新。其余的人;你们打算怎么办?什么也不干?那儿有个人在嚼什么?活象是反刍动物养出来的。那边还有一个居然在神殿里捉衬衫里的虱子。喂!你不能回家再捉吗?偏偏要在做弥撒的时候来干这个。看守长先生;你什么都不管。你们都是军人;不是什么混蛋老百姓。既然在教堂里;就得象个军人的样子;真他妈的混蛋;你们快些集中精力;跟随上帝吧;别的事留着回去再干。我的话到此结束。你们这帮地痞;我要你们做弥撒时放规矩些;别象上次后排的那个人;把政府发给的内衣也拿去换了面包;到做弥撒的时候来狼吞虎咽。〃
神父走下讲坛;到圣器室里去了。拘留所看守长跟在他后面。不一会儿;看守长出来;径直走向帅克;把他从二十名穿裤衩的人中间叫出来;带进了圣器室。
神父轻松愉快地坐在桌子上;手里夹着烟卷。
帅克进来时;神父说:
〃你来了。我什么都考虑过了;我觉得我看透了你的心;懂吗?小伙子;有人在教堂听我讲道时竟抽泣起来;这还是头一回。〃
他从桌子上跳下来;摇着帅克的肩膀。在弗兰西斯。萨尔斯基(弗兰西斯。萨尔斯基(1567—1622);被立为圣徒的日内瓦主教。)阴沉沉的大型画像下面嚷道:
〃你这混蛋;你招认吧;你是为了闹着玩才装哭的吧?〃
萨尔斯基的画像似乎带着怀疑的神情注视着帅克。还有一张画像上的殉道者从另一个角度惶恐不安地望着帅克。殉道者的胯部有一道被罗马雇佣军的无名小卒锯过的齿痕;但从殉道者的脸上既看不出任何痛楚之感;也不见一丝欢乐之情。因为没有表现出殉道者所应显示的光辉;所以样子显得那么惊慌失措;似乎想说:〃我怎么会干出这桩事来呢?诸位;你们究竟要拿我怎么办?〃
〃报告神父;〃帅克庄重地说;他决心孤注一掷了。〃我在全能的上帝和您面前坦白忏悔。您。。。。。。站在天父位置上的庄严的父亲;我刚才的的确确是为了开个玩笑而装哭的。我琢磨着您的布道正好缺少一个悔过自新的罪犯;这个罪犯又是你在传教时白费力气找了好半天也没找到的;因此;我的确想让您高兴高兴;使您别以为再也找不到几个诚实的人了。再说;我也想借这个玩笑自己开开心。〃
神父仔细打量着帅克天真无邪的神情。一道阳光从弗兰西斯。萨尔斯基阴沉沉的画像上掠过;也给对面墙上那张画像上的惊慌失措的殉道者添上了一丝温暖。
〃我倒有些喜欢你了;〃神父说着;重新坐到桌子上。〃你是哪个团的?〃他打着饱嗝问道。
〃报告神父;我又是九十一团;又不是九十一团的;我压根儿就不知道我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么你为什么蹲在这儿呢?〃神父问道;继续打着嗝。
教堂里传来了管风琴的声音;演奏者是一位因为开小差而关禁闭的教员。他弹奏着最悲伤的宗教乐曲。随军神父的嗝声比琴声高出半个音。
〃报告神父;我实在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儿坐牢;可我毫无怨言。我只是觉得倒楣;我什么事都从好处着想;可到头来总没有个好结果;就跟画像上的那位殉道者一样。〃
神父望着画像笑了笑说:
〃我确实很喜欢你。我要到军事法官那儿去了解一下你的案情。哦;不能跟你再扯淡了。我还得把这场弥撒赶快搞完了事。Kehrt euch!Abtreten!(德语:〃归队;解散!〃)〃
当帅克回到讲坛底下那帮穿短裤衩的伙伴当中;他们问到神父叫他到圣器室去干什么时;他非常干脆利落地回答说:
〃他灌醉了。〃
大家以极大的注意和毫不掩饰的赞许望着随军神父的新表演。。。。。。他所主持的弥撒。其中一位甚至在讲坛下面打赌说;神父手里拿着的圣饼盘子准会掉下来;他用自己的那一份面包跟对方许下的两个耳光打赌;结果他赢了。
教堂里;人们全神贯注地望着神父主持的仪式;但这并不意味着教徒们抱有神秘主义或真正的基督教徒怀有的虔诚之心。这情景就如同在剧院里观看一出情节曲折而又不熟悉的戏时;焦急地想知道它的结局一样。神父先生以极大的忘我精神给人们表演着;大家沉浸在这幅精彩的画面之中。
他们怀着审美的情趣欣赏着神父反穿着的教袍;并以一种深深的谅解和热忱关注着讲坛旁所发生的事情。
黄头发辅祭;教会的逃兵;二十八团的扒手;正拚命在记忆里拼凑弥撒的整个程序。方式和经文。他不仅是神父的辅祭;而且还要为他提词。神父心不在焉;把整段经文念乱了。他用天主降临节的晨祷词代替通常的弥撒曲;对听众大声唱了起来;大家听了简直乐不可支。
他既没有嗓子;也缺乏音乐听觉。他一开口;教堂的拱顶下便回响起一种类似猪栏里发出来的刺耳的尖叫声。
〃他今天灌的够多了!〃讲坛前面的人们心满意足地说。〃瞧他那样子真够神的;准是又在哪个娘儿们家里喝足了。〃
神父从讲坛上第三次唱着〃Ite missa est!〃(见第九十九页注②。);声音之响;有如印第安人在战场上的吼声;把窗子都震动了。
随军神父瞅了瞅圣杯;看还剩没剩一点儿酒;接着他做了个不耐烦的手势;对听众说:
〃混蛋们;完事啦;你们可以回去了。我已注意到;你们这群下贱货在教堂里。在神圣的天主面前;并没有表现出应有的虔诚。你们在至高无上的上帝面前不知羞耻地大声谈笑。咳嗽和吼叫;甚至在我这位代表圣母马利亚。耶稣基督和天父的人面前把脚碰得吱吱乱响。你们这些混蛋!下次要再这样;我就给你们罪有应得的惩罚;狠狠整你们一顿。让你们知道;不仅存在着我前不久讲到的冥界地狱;还有一座人间地狱。即使你们能超脱第一座地狱;也难逃脱第二座地狱!Abtreten!(德语:〃解散!〃)〃
随军神父如此出色地将这老一套把戏给囚犯听众实际表演了一番;随后到圣器室更换衣服;从大肚瓶里把圣酒倒进酒壶;一饮而尽;由黄头发辅祭搀着他坐到院子里拉着的马背上。可是他后来又想起帅克;便下马走进军法检察官贝尔尼斯的办公室。
检察官贝尔尼斯是一个好交际的人物。很有诱惑力的伴舞行家。贪恋女色的淫棍。他对这儿的差事感到很无聊;喜欢在纪念册上凑几句德文诗;他的诗句来得很快;似乎早已成竹在胸。他是军法处最重要的要员。大量的讯问记录和杂乱无章的起诉书都集中在他手里;因而他受到赫拉昌尼的军事法庭全体人员的尊敬。他经常丢失起诉材料;只好重新编造。他张冠李戴;常常弄错人名;编着编着;竟丢失了讼诉案情的线索;于是又随心所欲杜撰一番。他把逃兵当小偷审讯;又把小偷作逃兵判刑;他还凭空编造政治案件;瞎说一气;给人罗织各种连做梦也想不到的罪名;他虚构侮辱皇帝陛下的罪名;捏造控告词;给人横加罪名;但起诉的原始文件却又往往在极其混乱的档案中弄得无影无踪。
〃Servus(拉丁语:〃您好!〃);日子过得怎么样?〃神父向他伸出一只手;说。
〃不怎么样;〃检察官贝尔尼斯回答说。〃他们把我的档案弄得乱七八糟的;现在连鬼都弄不清头绪了。昨天我把一个被指控为叛乱分子的材料清理得好好的送了上去;他们给我退了回来;说这不是个叛乱案;只是个偷罐头的扒窃案。此外;我送上去的是另一份。他们还会有什么花招;只有天知道。〃
军法处的检察官吐了一口唾沫。
〃你还常玩牌吗?〃神父问道。
〃我把什么都输在牌上了。最近一次我跟秃头上校玩扑克;输了个精光。可是我认识了一位女郎。你近来怎么样;神父?〃
〃我需要一个勤务兵;〃随军神父说。〃我眼下有一个没受过高等教育的老会计;可真是一头天字第一号的畜生。一天到晚只会哼哼唧唧地做祷告;求上帝保佑他。我打发他和先遣营一块儿上前线了。据说这个营已被打得落花流水。后来又给我派来一个家伙;他啥事不干;专在酒馆里拿我的钱喝酒。这混蛋懒得叫人不能容忍。我不得不把他也打发到先遣营里去了。今天我在讲道的时候发现一个家伙;他为了开个玩笑;竟号啕大哭了。这号子人倒也是我需要的。他叫帅克;关在十六号牢房。我想知道他为什么被关着;有没有什么办法把他弄出来给我带走。〃
检察官在抽里找着有关帅克的公文;可是跟往常一样;什么也找不出来。
〃准是在林哈德大尉那里;〃他找了好久以后说。〃鬼知道;我那些档案丢到哪里去了。我肯定把它送给林哈德了。我马上给他挂个电话。。。。。。。喂;我是检察官贝尔尼斯上尉。大尉先生;请问;您那儿有没有一份叫什么帅克的案卷?。。。。。。帅克的卷宗该在我这儿?那就怪啦。。。。。。我从您那儿拿去的?真是怪事。。。。。。他是十六号牢房的。。。。。。我知道;大尉先生;十六号牢房归我管。可是我想;帅克的案卷是塞在您那儿什么地方哩。。。。。。怎么?您请求我不要跟您这么讲话?在您办公室里没塞着任何东西?喂!喂。。。。。。〃
检察官贝尔尼斯在桌旁坐下;对于审讯档案管理上的混乱状况大发牢骚。他同林哈德大尉之间早就有了隔阂;而且各不相让。假若属林哈德管的案卷落到贝尔尼斯手里;贝尔尼斯就把它随便塞进一个角落;临了谁都找不到;林哈德也用同样的办法对待贝尔尼斯的案卷。因此有些案卷材料被他们弄得无影无踪。(警备司令部拘留所的军官们;百分之三十在所里混过整个战争时期;却一次审讯案都没办过。。。。。。。作者注。)
(帅克的案卷到共和制后才从军事法庭档案室被找出来;上面的批注为:〃该犯贸然抛开假面具;公开反对君主本人及我们国家。〃帅克的案卷被塞在一个名叫约瑟夫。科乌德拉的卷宗夹里;封皮上画着一个小十字架;下面写着〃已办〃和日期。)
〃那么说;帅克的案卷给丢了?〃检察官贝尔尼斯说。〃我这就让人把他叫来;如果他什么也招不出;我就把他放了。叫人把他送到你那儿去;其余的手续你自己到团部去办。〃
神父走后;贝尔尼斯吩咐提审帅克。检察官让帅克站在门口等他。因为他这时正好接到警察局的电话;说有关步兵曼克辛纳尔的七二六七号起诉书所需材料;办公厅第一科已经收到;是由林哈德大尉签收的。
帅克利用这个空当打量了一下检察官的办公室。
对这间办公室。特别是对墙上那些照片的印象究竟有多好;实在说不上。这是些表现部队在加里西亚和塞尔维亚执行各种死刑的照片。有些美术照片上是被焚烧的小茅舍和枝干上吊着死人的树木;还有一张在塞尔维亚拍摄的特别精致的照片上是一家大小被绞死的情景。被绞死的是一个小男孩和他的父母;两名手持刺刀枪的士兵看守着那棵吊着处死者的大树;前面站着一个神气十足的。正在抽烟的军官;画面的背景是炊事班在作饭。
〃帅克;你的问题究竟是怎么回事?〃检察官贝尔尼斯问道;随手把电话记录条放进卷宗里。〃你闯了什么乱子?你是愿意自己招供?还是等着人家来揭发你?再这样下去不行啦;你别以为你是站在由愚蠢的文官进行审问的法庭面前。我们这儿是军事法庭;是'k.u.k.Militrgericht;(德语:皇家王室军事法庭。)。你要想免除严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