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面具-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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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泉水正在陷入对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的回忆之中时,罗厅长突然转过身来,把他拉到前面,说:“各位领导,现在我向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厅宣教处的温泉水科长,他是我们厅里的一枝笔杆子,这次我特意把他带来,并把他留在这里,你们有什么要求,有什么想法,有什么困难,请你们直接向温科长汇报,有些小事情,温科长就可以直接拍板了!”
拍板这个词就像一声春雷,在滨湖市局几位领导的头顶上炸响,罗厅长的话音刚落,几
位局长立即争先恐后地向温泉水伸出手来。
一位副局长说:“欢迎你,温科长!”
另一位副局长马上纠正道:“怎么叫温科,应该叫温联络员!”
朱局长这时神情严肃地对那两位局长说:“你们怎么这样没有分寸?应该叫温特派员,这要是在明清以前,应该叫钦差大臣才对!罗厅长,您说对吧?”
罗厅长哈哈一笑,他既未肯定,也未否定。
众局长与温泉水一一握手,最后,杨翻译也走上来向温泉水伸出她那纤纤玉手,温泉水还没抓到杨翻译的手,他就已经嗅到杨翻译身上那种撩人心肺的法国香水味。温泉水对这种香水味特别熟悉,因为他妻子姚仙丽身上就是这种味。
此时此刻,温泉水突然感到自己变了,不,准确地说应该是跟他握手的这些人变了,而他一点也没有变,他温泉水还是那个温泉水。温泉水虽然客观上知道自己没有变,但主观上他还是感到自己变了,变得高大起来了,美化起来了。温泉水心里清楚,出现这种变化的根本原因是由一把手介绍所引起的。在官场上,这介绍不介绍就是不一样,什么人来介绍也不一样,怎么介绍也不一样。罗厅长刚才的介绍,有明显抬举他、美化他的痕迹。铁的事实,让温泉水再一次深切地领悟到、感受到,跟第一把手与跟其他厅领导出来就是不一样,而且大大的不一样,怪不得机关各部门的头儿为第一把手带谁不带谁而曾发生过争吵,并为此而产生矛盾,甚至影响了工作,破坏了机关安定团结的大好局面哩!温泉水记得有一次在办公室听王思对白忠诚说过这样一件事,说为了防止以上矛盾的产生,罗厅长指示办公室按各处室第一把手的姓氏笔划为序排了一个表,以后他再下基层就按照这个表轮流带。这个办法效果不错,以后再也听不到处长们争吵的声音了,罗厅长的威信也有了大大的提高。
所有寒暄,繁文缛节也都结束了,罗厅长说:“朱局长啊,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局里再谈吧,下午我还要赶回去!”
朱局长说:“罗厅长,我是这样安排的,你看行不行?”
罗厅长说:“你说!”
朱局长说:“罗厅长,现在已经快到11点了,我看我们为了节省时间,是不是去吃饭,我们边吃边谈,您看怎样?”
罗厅长看看手表:“好啊,那我们就去吃饭!”罗厅长转身朝小车走去,他刚走了两步,又转过身对朱局长说:“中饭简单点,就在你们局机关食堂!”
朱局长说:“罗厅长,我已经安排好了,在水庄的江南舫上!”
罗厅长一听这话,马上摇手道:“朱局啊,一顿饭你安排那么远做什么,不去,不去!”
朱局长说的这个水庄,是滨湖市驰名中外的旅游景点,充满浓郁江南水乡的风土人情是这个景点的最大特色。据说,现在正在向联合国申报世界优秀文化遗产。前不久在上海召开的世界财务大会的财长们,还有到上海参加APEC会议的各国元首的太太们,他们都到水庄来游览过,而且都在江南舫上品尝过中国的美味佳肴。你想想,你看看,这样一些世界级的名流造访的地方,那条件还差吗?
朱局长见罗厅长手摇得像扇子一样,他不慌不忙地解释说:“罗厅长,我带你去不仅仅是为了吃饭,而是我想把水庄作为向参加省党风廉政建设现场会代表们在我们系统,在我们滨湖一个接待的最亮点、最品牌、最高潮推荐出来,从而使会议达到高潮。我考虑,省委领导、各厅局领导、各市县领导,所有这些上中下领导,他们云集我们系统,光临我们滨湖,这是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而此时,我们作为东道主,以我们省厅的名义,在江南舫上安排一次欢迎聚会,以尽地主之谊,这也是人之常情。罗厅长,您看,如此重大安排,您不应该前去亲自考察一下吗?”
朱局长说完以后,马上示意杨翻译把他刚才说的话向罗厅长进行翻译。
罗厅长听了杨翻译的翻译,他那只摇摆的手慢慢地不摇了,突然伸过手,一把握住朱局长的手说:“朱局啊,你考虑得真周到呀,我把这个会议放在你们这里召开,算是我没有看错人啊!”
朱局长受到罗厅长的赞扬,他进一步表示道:“罗厅长,为了接待好这次省党风廉政建设现场会,为我们省厅争光,为全省系统广大干部职工争光,我们局党委经过研究,提出了三心的接待标准!”
“什么三心?”罗厅长的情绪被朱局深深地感染了。
朱局长字字铿锵有力地说:“保证与会代表在滨期间,住的舒心,吃的欢心,玩的开心!”
“好,朱局,有你这三心,我也就放心!走,上车!”说罢,罗厅长把手在空中很有力地挥了一下。
朱局长立即上去为罗厅长拉开车门,等罗厅长钻进车里,他又替温泉水拉开车门,并说:“温特派员,请进!”温泉水现在由联络员一下子就上升为特派员了。
温泉水坐在车里想,如果他不是跟罗厅长下来,而是自己坐大客下来,如果他不是来帮助他们整理先进材料,而是来调研,如果他是以科员身份出现,而不是以联络员身份出现,人家能对他这样恭敬吗?尊重吗?呵护吗?那是绝对不可能的!难怪群众说,你就是领导屁股后面的一条狗,到了下面,下面也要把你当主子来招待。
人有时候真不如狗!
小车一溜烟离开收费站,向距离收费站60公里处的水庄浩浩荡荡驶去!
温泉水仰面朝天地躺在四星级宾馆的席梦思上,他手里拿着话筒正在跟他的老婆姚仙丽通电话。罗厅长在水庄江南舫上吃过饭就回省城了,现在就剩下温泉水一个人了,温泉水简直真的就成了钦差大臣。
大概姚仙丽问他在外面生活得怎么样,只听温泉水对着话筒说:“仙丽,你问我在滨湖怎么样,我这么跟你说吧,他罗厅长到滨湖享受什么待遇,我就享受什么待遇,有些待遇比
他还高、还优、还强、还活。你比如,刚才他走的时候,人家送礼品,他就不敢拿,而我就照收不误!”
“那罗厅长为什么不敢拿呢?”姚仙丽那边大概这样问他。
温泉水直言不讳地说:“不敢拿不代表他不想拿,这些当官的现在都当精了,他们这叫吃小亏为了将来占大便宜。你想想,现在他们不拿,熬几年,装几年,给人看上去很清正廉洁,等他们爬上去,蹿上去,当了大官,那不就有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了吗?仙丽,你知道罗厅长这次为什么要带我出来?”
“那还不是因为对我们去找省委黄书记给你的奖赏!”姚仙丽那头说。
“仙丽,你说的一点也没错。你要知道,刚才在路上,当他告诉我省委黄书记打电话通知他,省委已决定把省委党风廉政建设现场会放在我们厅召开时,我看他高兴得两眼直发光!”
“罗厅长两眼为什么要发光?”姚仙丽那头问。
“哎,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温泉水说:“现在干部要想上就要创政绩,你想想,现在在我们国家还有什么政绩能比党风廉政建设这个政绩更大的政绩?立交桥?市民广场?这些政绩能比吗?在所有政绩中,在所有丰碑中,无形的政绩,那永远都是最无限的、最博大的、最丰厚的、最辉煌的政绩。罗厅长为自己就是树立了这样一块任何人都不可比拟的,不可战胜的政绩丰碑啊!仙丽,你说他两眼能不发光吗?”
“嘻嘻!原来人家是站得高看得远啊!”姚仙丽在电话里传来窃窃笑语。
“仙丽,现在我告诉你一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罗厅长正式宣布我是特派联络员!”温泉水对着话筒喊道。
“嘻嘻!联络员算什么官,而且又是口头宣布的!”姚仙丽那头不屑一顾地说。
这边温泉水哈哈一笑说:“你这就属于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了,这联络员是什么?是上级派来的,是钦差大臣,你晓得吗?你看现在每天晚上打开电视机那些铺天盖地的宫廷戏电视剧,那皇上派出去的钦差大臣,到了地方以后,你看那些官员,不论职位高低,年纪大小,哪一个不是对钦差大臣顶礼膜拜?口头宣布有什么关系,白忠诚他那个临时负责人不也是口头宣布的吗?那还是人事处长宣布的呢?我呢?是厅一把手呀,你懂吗?仙丽,我相信你是明白人,你应该想到,甚至应该看到,这联络员的背后……”
“叮咚!叮咚!”这时门铃突然响了起来,温泉水话还没说完,就对姚仙丽说:“来人了,就说到这里,晚上再给你打电话!”
温泉水放下话筒,从席梦思上嘣地跳下来就去开门:“谁呀?”
门打开,原来是朱局长和杨翻译,杨翻译手里还拎着水果。
杨翻译把水果放到茶几上,说:“温特派员,这些都是新上市的新鲜水果,我们朱局可特地派我到水果市场上去买的!”
温泉水说:“朱局长,你看看,我又不是小朋友!”
朱局长说:“温特派员,我们这里条件有限,如果您觉得不满意的地方,请您不要客气,我不在直接跟我们杨翻译说。我和杨翻译现在来找你,主要想听听您对下一步工作的意见。”
温泉水一本正经地说:“朱局,您看这样行不行,关于党风廉政建设现场会上你们局的先进集体材料,我看是不是你们先拿个初稿出来,然后我们再讨论、再修改,使之更加深化、强化、美化、神化。这两天,我主要是到各个景区去考察考察,然后形成一个切实可行的接待方案,报给厅里!”
温泉水刚说完,朱局长从提包里取出一份材料递给温泉水,说:“温特派员,您说的那个材料我们已经拿出了一个初稿,您先过过目,把把关,然后我们再按照您的意见进行修改。从明天开始,您就由杨翻译陪同,一个园林一个园林地玩,一个景点一个景点地看,您的意见就是我们局里的意见!”
温泉水接过材料一看,只见“滨湖局出席省党风廉政建设现场会先进集体材料”几个字赫然醒目。温泉水用手拍着材料感叹地说:“朱局啊,您不愧为我们系统的一面红旗啊,这么快就把材料拿出来了,这是实力的象征啊!”
朱局长见温泉水很满意,于是就对杨翻译说:“杨翻译,那我们就走吧,不打扰温特派员休息了!”
温泉水把朱局长和杨翻译送出房间。
温泉水回到房里,他钻进卫生间,关上门,不一会儿,从里面传出哗哗的淋水声。
第十二章 他结过婚吗
白忠诚在家休病假,其实他脸上的那点皮外伤早就好了,好得连一点痕迹都没有,可是他凭着医院出具的病假单,在家借机潜心撰写他的长篇小说。现在医院里的医生对病人的服务可热情了,不仅开药你要开什么他就开什么,要开多少他就开多少,就连病假证明也是这样,你要开多久就开多久,那情形,就好像你是医生,他是病人似的。
晚上白忠诚的晚餐跟中餐一样,又是一碗“康师傅”,吃完以后他把餐具一扔,就走出
出租房,去江边散步了。
晚霞燃红了西天,映红了一江春水向东流。
白忠诚漫步在江边的小道上,他备感心旷神怡。不知为什么,每当白忠诚看到江边草丛里自由奔跑的野兔,或者看到江岸上悠闲爬动的河蟹,他就会情不自禁地想起动物园里被关在铁笼里的那些动物;就会想到现在住在城里,住在高楼大厦里,享受着现代化、电气化、信息化的人群。白忠诚认为,住在用钢筋水泥凝固起来大厦里的人群,跟动物园关在铁笼里的动物没有两样,相比之下,更加可悲的是,动物是被人强迫、用暴力手段关进去的,而人却是自觉自愿的,争先恐后住进去的。
天渐渐地黑了,白忠诚沿着江边小路踽踽而行。
突然,白忠诚听到从芦苇丛中传来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和叽叽喳喳的说话声。
小路上,草丛中,传出一男一女的对话声。男的像是父亲,女的像是女儿。从对话中听出,可能是女儿离家要过江进城去上夜班,父亲不放心这段芦荡小路,所以要把女儿送到轮渡码头。
女儿说:“爸爸,你回去吧,前面不会有事的!”
父亲说:“你没看电视吗?就在前几天夜里,离我们这不远,一个打工妹在芦荡里被坏人给强暴了,现在案子还没破呢!”
女儿说:“爸爸,我知道,我会小心的,你看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