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邪-第6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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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起陆角八,叶非的神情稍有复杂,发自本心的恐惧与心性桀骜而来、‘强撑的蔑视’混在了一起,摇头:“就值这么多了,另外我会再饶你不死一次。”
苏景被他说糊涂了:“什么就值这么多了?”
“夭夭玉简我已解读,据她说,天劫来时你曾试过相救。”叶非神情黯然,并不掩饰失去同伴、同族的悲伤:“叶非此生,无爹娘无师父无朋友无兄弟,唯一能算得亲近的,就只有身边几个手下。。。不管你那时知不知道夭夭真正身份,你试过救她我就领情,之前答你所问,以后饶你一次活命,就这些了。”
叶非只说‘回报’,但不道谢。
“不用谢。怎么说也是从中土来到。夭夭姑娘殒身前,还在为你带惊受怕。”苏景浅浅叹口气:“夭夭应劫时我就在她身边,应她所求我给她讲了新天治之事,之后、死前刹那,她面色惊恐。。。她不知你是否也来了此间,若真来了你也会引动天劫,她怕的应该就是这件事了。。。你渡劫,为何还能活着?”
借夭夭死前情形,苏景自然引出一个关心问题,叶非的剑法确实‘骇人听闻’,但见识过血云天劫的威力,苏景绝不像相信对方就靠着剑法渡劫。
“我以剑法渡劫,撑过了,就活了。”叶非张口就说。
苏景气笑了,知道他吹出一张牛皮遮天,可实情叶非不说苏景先在也没办法:“恭喜,为何你未飞仙去。”
叶非抬眼望天,冷冷道:“我还不想飞仙去,就留下来了。”
不止遮天,牛皮已然拱破天了,这事没法再往下聊了,苏景换了话题,老问题重拾:“赶来这里,先去对付驭人,又想阻我是杀灭妖僧,究竟是何道理?”这个时候,大地微微震颤,轰轰闷响自西北方传来,循声远眺:一座琉璃浇筑的璀璨大城这个贴地急行,于天光映照下,城池泛起斑斓颜色,煞是好看。
霖铃城。
与国师鏖战时苏景打发了性子,带着大风扫荡秋境,城池被他丢在了原地,只留下了一对细鬼藏身城内算是看家。霖铃城是苏景以阳火炼化的,虽谈不上化凡为奇,但领受苏景心意、自行飞驰赶来于主人汇合还是没问题的,以前苏景着昆仑力士抗城主要是为了排场。
不多时城池来到附近,苏景向城中一指,招呼叶非:“进去坐坐?”
对这份假惺惺的客套,叶非摇头拒绝,不过苏景的问题他痛快作答,因之前曾有言在先‘待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再来问这无趣之问’:“于我心中,最想做的事情,驭人尽灭、中土人死光。于我眼中,最漂亮有趣的景色莫过,驭人与中土人相拼相杀。你的心思、本领都不错,就这么被妖僧、墨十一给杀了未免可惜,我还想看你在这里多掀几场腥风血雨。”
“可是事情反过来,那个妖僧被你给杀了,我也一样觉得不痛快,他有些轻敌了。。。不是说他没把你当回事,是他以为自己足够重视,结果还是小看了你,你可是中土世界佑世真君。我以为妖僧死得有些不值,最好是他能活着回去,重新做过准备功夫,再来和你大战一场。。。那样才好看。”叶非笑了起来,发自心底的欢愉。
“就为此事?”苏景略显诧异。
叶非说的简单,但双方凶狠斗法他一脚参与进来,身上修为剩不到半成,就算剑法出众,未免也太凶险了,如今虽未死在当堂,可被苏景留在了原地,进退两难,这就是他的下场。
“我这人贪心,为了小小一点快活都不惜命。”叶非呵呵一笑:“其实在中土,我的打算也差不多,开离山封禁,放驭人入界,你们两家去拼杀吧。。。不过这件事有个让人烦恼的地方:若离山人强马壮,我想破封印难上加难;若离山凋零残弱,放驭人进来战事就会一面倒,无趣得很,毕竟离山也是我的出身门宗,它被人杀得全无还手之力我也没面子不是。麻烦啊。。。想来想去,还是得自己强一些才能有机会,‘进离山、少伤人、破封印’的机会。这不,最近开始精修剑法了么。”
叶非的声音越来越轻松:“六十年前星天劫数和紧跟着来的玄天田上,离山和整座修行世界都元气大伤,于开封印是个好机会,我本来懒得再等,一面倒就一面倒吧,先放猪猡进来再说。。。不料那场劫数不是天灾而是**,原来还有人想要毁灭中土,这可让我又不痛快了,就放过了那次机会。。。不是说我就不做自己的事情了,是那个引动天星劫数的人恶心我了。他不是要摧毁中土么,我就让中土修家好好休养一阵,也去恶心恶心他,一百年吧。一百年后他爱怎样就怎样,我不管,设法开那封印,放驭人入中土。”
心中魔障深种之人,行事全无法以常理而论。
轻松笑容里,他站起身来,长剑握于手中:“今天话说得够多了,烦了,动手吧。”
苏景起身、转身,迈步就往城中走,大大一个后背留给了叶非,全无防备之意,更不见和他斗法争胜的打算,晾他。
叶非皱了下眉头,语气里有些古怪:“我说打一架,你就这么走了?”
苏景不应声,不回头,就举起手对他招了招,再见。
叶非的语气有些无奈了:“我说,你能不能不把我说的话当放屁?”(未完待续。。)
第八一六章 皂袍蜡目,红顶老祖
叶非这句话说得有趣,苏景笑了,头也不回地应道:“开始聊的时候就跟你说了,没打算留你。你说烦了?我听你吹牛早都听烦了,既然都烦了,一拍两散,一路平安吧。”说着话走进霖铃城中去了。
隐遁暗中的影子和尚得了苏景心识传讯:他若不造次就放他离去。
叶非现面上没什么表情,眼看着苏景头也不回地入城、再过片刻昆仑力士显身扛起城池大步离开,都没人再来招呼自己一声。。。。。。
“真的放了叶非?”洞天内,三尸大是不解,六只眼睛都努力瞪大,望苏景:“总得有个缘由吧?”
“这是驭界,又非中土。”苏景应道。
就是这么个简单缘由:此间为驭界。
六耳、中土人,叶非两个都恨,但这仇恨根源还是来自杀猕对‘糖人’的残害,两仇相较他更恨六耳,这一重绝不会。
那、此间就是驭人世界,他对驭人的祸害又怎会轻得了。
若叶非是头毒兽,苏景以为,把他放出于驭界四处为祸,比着现在就擒杀了他更有趣,至于自己会不会也受其害。。。不是不担心,但‘担心’未能敌过‘有趣’,这是苏景的狂傲。
他狂,他知道可能做傻事,可他乐意。
这份狂狷来自大圣玦、屠晚剑、金乌阳火、玉露金风又或者本就是他的天性?苏景自己也不知道。
再就是。。。这份狂傲是不是也要算做一份心魔?苏景没想过这件事。
对苏景的解释,三尸嗤鼻不屑。但没再追问或者埋怨,拈花手指不听怀中血发苏晴:“我儿子怎么回事?”
出身而论,勉勉强强苏晴能算做苏景的儿子,苏景的儿子就是三尸的儿子,拈花神君当爹很是欢喜。
苏晴没事,只是不醒,从他夺天命后就一直沉睡香甜,全无要醒来的意思。
任谁也不曾经历过这‘乾坤儿子’这种离奇事情,没人能解释原因,苏景暂时没说话。自不听手中接过苏晴。一道真元注入其身,以帛绢的秘法对小娃做仔细查探。
。。。。。。
叶非皱着眉头,直到霖铃城消失于良久,确定苏景是真走了。他才叹了口气。满心满腹的不痛快。苏景盼着他能祸害驭人。他又何尝不想看‘猪狗相争’,双方存了差不多的心思,这一仗自然也就打不来。可叶非还是别扭——若自己修为在身,当是他高高在上,放过苏景,结果变成了人家放了自己。
自己被人家放了,不痛快。
顺便,叶非也就更怀念自己的那盆水了。探查修罗涧,适逢两界‘小路’怪力绽放,叶非被摄入驭界刹那曾回头看得清楚:端盆的肖斗斗被隔绝在外,虽然肖斗斗奋力想要追随主人,可惜这事他做不得主。
那盆水啊,叶非几千年的修持都在其中!
所幸,肖斗斗的本领和忠心,叶非放心得很,肖斗斗必会妥帖护好那盆水的,只要回到中土就能恢复修为。
可是中土又该怎么回去。
如果中土之人摧毁封印,两座世界就此通联、来去自如;但若中土那边封印不动,驭界这边根本连‘路’都看不进,又谈什么过去。。。。。。安心等着吧。忍不住的,叶非又一次叹气,随即他觉得今天的叹气实在多了些。
深吸一口气,静默片刻,再抬头时叶非眼中疲惫、无奈一扫而空!重伤没变、法力不再,他的眼睛‘活了’,那是昂扬生气与开心趣味:此间遍地猪猡,恰好手中有剑!
荡剑、切风、叶非动身,身形飘飘如烟,向着驭人重境深处行去,不过他选则的方向与霖铃城并不相同。
八十里后,叶非又开始琢磨起马匹、鹰驾的事情了,靠长剑摇摆引荡流风前行,前进之势再如何轻松写意,到底也还得费一份动剑的力气,叶非累得慌,偏偏这方圆数百里地方先被飓风扫荡又遭烈火焚烧,莫说马匹了,就是蚂蚁也不剩一只。万幸,苏景的阳火颇有独到之处,地面被他烧后变得光彩盈盈,挺好看的,算是少见的风景,左右观览能得一重眼福,打法了赶路无聊。。。。。。正在胡思乱想之中,叶非忽然停住了脚步。
警兆。
并非护身灵识发现了什么,这份警惕来自心底,自从反出离山后受高人追杀、千多年徘回凶险荒野时养成的本能。
四野平静,一切安泰,什么都没变,唯独空气给叶非的感觉变了。
在叶非闻来,危险是有味道的,微微地辣呛。
在弄清楚心底警兆究竟从何而来前,叶非不会再冒进半步,他的呼吸放缓了、站姿轻松了,可手中的剑握得更紧了些。。。。。。突然间连串剑鸣,二百剑汇聚一道银链,自叶非袖中流转而出。
叶非动剑。
叶非瞪目,不怒、但惊。不是他要出剑,依旧是来自本能的反应:细品之中、空气里那份危险气意突然变成了一根针,直直扎进了他的脑海深处,佩剑立刻躁动、纵袖而出!
旋即六个身影,浮现于正前方、地平线,百里外。
杀猕,但不同于黄胄金甲、僧侣黑袈、兵卒青甲这些驭人打扮,六个人戴红帽、着皂袍,皮肤如树皮干枯开裂、隐约可见皮下暗红血肉,三目仿佛遮蜡,全无生气的黯白。
。。。。。。
驭京郊、浮玉山,皇帝并未返回宫中,他留在了山巅,天上的镜子早都不见了,他还在抬着头愣愣望天,不知在想些什么。不知何时,皇帝身上的威严、贵气统统散去了。此刻他就是个老人,看开天命静心安稳的驭老汉,一重气意转变,天下之主成了个听风看景的逍遥叟。
皇帝身上尊严不见了,浮玉王的面色却愈发谨慎,开口时不再以‘皇兄’相称,用上了朝堂敬称:“万岁。。。老人家派来的那位六位。。。六位老祖差不多该到了吧。”
“应该赶到了,谁也逃不了。”皇帝的声音轻飘飘的,甚至有些绵软无力。
。。。。。。
叶非身形急转!
他不晓得对面六个驭人的来历,但当他们出现。空气中的危险气意就变了。变成了一股死味。更要命的,这一股沉沉死气并非六个红帽驭人散出的。。。那味道,来自叶非自己的身体。
何其这么明白、简单的事情:他们未现身时,叶非察觉危险;他们显现于视线后。叶非觉得自己要死了。
二百剑、乱披风。随着叶非身形转动而上下翻飞。远远望去一片银光笼罩叶非身周三十丈地方。
六个驭人对那团剑光熟视无睹,他们继续赶路,不跑、不飞。他们用跳的,且跳得很奇怪:向上、不向前。从头到膝盖全都不动,只凭脚踝与足尖力量,向上轻轻一蹦,双足离地还不到一尺。
可就是这一个矮纵起落,叶非与他们的距离猛‘缩’一半,自百里开外变作五十里不到。。。。。。桌子上铺台布、摆放杯盘,别太用力去拉动桌布,那摆放其上杯盘也会随桌布而动、靠近过来。便是这样的道理,六个红顶驭人向上蹦,他们未前进,但他们双脚腾空时候,头顶上的天空、脚下的地面都向他们所在方向急冲而去。
当双脚落下,一切又复静止。
他们赶路,他们不前进,自有天地向他们涌去,所做的只需跳一跳,无需太用力,跳个七八寸足够了。
叶非眨了眨眼睛,居然笑了。。。狂妄之人从不怕死,只怕杀自己的人不够分量。叶非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