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吕羽舞 (九功舞系列)_作者:藤萍-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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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的一声,虽然很轻微,但是因为六音很留心,所以就看见,是那小宫女端着的盘子里酒杯酒瓶微微摇晃,一撞,几乎就要一起摔碎在地上。六音皱眉,她这下惨了,在皇上面前砸东西,罪名不小啊。
突然间有样什么东西飞过,六音凝神,只见快要倾倒的盘子突然一正,那酒杯酒瓶就稳稳地定住了,小宫女惊魂未定,如履薄冰般地倒上酒,退到一边。
她离开的时候,有样东西从盘子底下飘落了下来,花球?六音眼神扫向那黄金凤羽的女子,果然,她袖子上的一团花球不见了。
「你?」六音的眼神直盯着那女子,他的挑衅眼神是这样说的。
「是我。」那女子冷冷淡淡地舞着,撇过来眼神,是这样回答的。
六音若有所思地笑了,端着酒杯,他开始很认真地看着一群女子跳舞。
「六音,那女子武功不弱。」对面席的枢密使容隐对着六音传音,语言冷冷的,「小心慎防,来历可疑!」
六音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却伸筷从面前的盘子里夹起了一块风爪,很有意思地多瞧了两眼,才放在嘴里慢慢地咀嚼,眼睛却看着前面。
六音这家伙什么时候这么有精神了?在座的秦王爷第三子兼殿前都指挥使则宁、枢密院枢密使容隐等人纷纷皱眉,凭他们的眼力,不难看出,六音只对一大群人里面的一个人感兴趣而已。
一个火焰般激烈的女子。
淡然优雅的则宁皱眉,心里想,就凭六音从来没看过人脸色,从来没有遇到过挫折的安稳心理,他到底知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要付出代价的?他也一边慢慢地斯文地用餐,一边对着容隐缓缓摇头。
那一边浩瀚深远又冷厉的容隐木无表情,既没有表示赞成,也没有表示反对。但是聪明清醒如则宁,还是很清楚地看到了他眼神底下对那女子的防备之色。
这是一个危险的女人,则宁和容隐达成共识,心照不宣,各自喝了一口酒。六音,你是红尘里喜欢享受的花花公子,要别人爱你,那是很容易的事情,但那些从不是你希望得到的,是不是?则宁放下酒杯,容隐把目光转过一边。但正因为你被那么多无怨无悔的爱恋淹没了,所以你要找一份真爱,你需要的真爱,但很难、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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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宴之后。
「喂!你叫什么名宇?」六音径直一把去拉那黄金凤羽女子的手,微微侧过了脸问,左眼前的黑发遮住了眼睛,似乎在表现他的魅力无人可挡。
「皇眷。」那女子五指一翻,反扣六音伸过来的手腕,没生没息地逼开六音这一拉,眼角往旁边瞟了一眼,不耐而且心有旁骛地道:「六音公子。你什么时候才能对人尊重一点?」她冷冷地道,然后掉头而去。
第二次一鼻子灰,但是六音不在乎,他把一个东西往皇眷的背影掷去,「这个给你!」
皇眷听到风声,反手一接,低头一看,握在手中的,是舞队领舞的牌子,不解地皱眉抬头,她一点也不喜欢跳舞,如果不是为了文嘉,她绝对不会踏进这鬼地方半步!
六音把手笼在袖子里,看她望过来,立刻笑了笑。
皇眷立刻白了他一眼。
旁观的人却都忍不住心里暗暗好笑,这两个人,简直就像串通了。六音这么一丢,就是为了她看他一眼,而她看他一眼,却似乎就是为了白他一眼……简直就是练好了也没有这样的生动利落!
而后,六音就喜欢缠着皇眷,他难得会耐下心来对哪一个女子好,所以大家看着,也就分外地希奇。更希奇的是,六音难得对一个女子用心,皇眷居然是从来不理睬的!开始大伙儿也就看热闹,猜着六音公子什么时候就腻了,算了,但是没有,六音就是耐着心,给皇眷送东西,她不要,他就丢在她门口;他逗她说话,她不理睬,那么瞪一眼也好。六音从来不需要对人这样,但是,直到很久很久以后,大家才明白,也许因为六音太懒,他向来懒得多情,而这一次偶然动了心之后,或许就懒得变心了。
但其实,六音的心情很简单,就只是——喜欢而已。
单纯的喜欢,没有任何的杂质,甚至连回报都不一定要求有。
而她,皇眷,凤凰般的女子,她是什么样的心情,他却从来不知道。
他只知道为了她,他那风华绝代的容颜,已消褪了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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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颜,最是无情物,风霜华发换白头……六音伸手微微抚上自己的脸,在他的记忆中,依然记得当年的容颜,但是如今照在水中的,除却风霜与憔悴,他几乎已经不认得,这是谁的脸?
你让我,从日升到日落,一日一日地消褪了我自己。我,我并非青钢钢铁,我也会累,也会倦。可是你却依然让我日复一日地这样追着你,找着你——你明明知道,我好顾惜容貌,我好在乎美丑,可你就是用这种方法惩罚我。
难道,你就不怕有一天,我也是会恨你的吗?六音握起拳头,对着潭水中的容颜,「砰」地一拳砸了下去,水花四溅,泼了他一身一脸,一阵清凉,一阵冰冷,水滴下去之后,脸上依然一阵灼热。
「哇,这位公子好大的火气。」突然背后有人娇滴滴地道,「怎么?看着自己的俊脸,看着也会发火?莫不是这位公子嫌弃自己长得太俊俏了?」说罢,花枝乱颤地一阵笑。
六音蓦然回头,身后站着一个红衣女子,长得在常人看来算是美艳动人,在六音眼中,连路边的野草都不如!若他还有三年之前七分容貌,这个女人,大概早就一头撞死了。他也早没了三年前慵懒舒适的脾气,只是本无表情,「不关你的事。」
「哎呀呀,生气了?」红衣女子笑盈盈地走过来,「这么俊俏的一个少爷公子,生气起来更是叫人怜惜。你有什么事情不满意,可以对姐姐说,姐姐我——」她说到一半,突然觉得手肘一痛一麻,接着,全身僵直,不禁脸色大变,「你!」
六音淡淡地道:「我最讨厌风骚的女人,更讨厌有人对我的容貌评头论足。」他居然还在那水潭边洗干净了手,拿出一方巾帕擦干净了手,然后才整了整衣裳,准备离开。
「等一等,你用什么方法制住我的穴道?你不能走,你一走,我怎么办?」那红衣女子大急,「我知道公子爷的厉害了,都是小女子有眼不识泰山,你,你要放了我啊,你怎么能放我一个人在这里?」
六音懒得理这种风骚放荡的女子,整了整衣裳,居然也不施展轻功,慢慢离开。
「你,你好!」那红衣女子恨恨地道,「再让本姑娘看见你,本姑娘要你不得好死!」
她在水潭边足足站了一个时辰,才有两匹马经过,马蹄声响,马上人诧异地道:「艳蝶姑娘?」
红衣女子已经站得有气无力,「是我。」
马上的乘客跳下马来,「你着了什么人的道?」
「不知道,在我左手少海穴,他不知道用了什么卑鄙暗器。」艳蝶咬牙切齿地道,「七十岁老娘倒绷小孩儿,这一次居然让个小白脸给骗了!」
「艳蝶姑娘有祖父做靠山,还怕什么人欺负了你去?」马上的乘客早就知道她素来喜好貌美的男子,言行放荡,但因为她是武帝之孙,所以横行江湖,无人敢惹,武帝虽然从未过问艳蝶的事情,但是武帝当年杀人不眨眼,艳蝶有这样一个祖父,如何怕有人忤逆她的心意?这一条路分明是论音谷的路,居然有人在路上刁难了这位艳蝶姑娘,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咦?」另一个人从艳蝶的手肘取下一条细细的东西,奇道,「头发?」
艳蝶一呆,抢过来一看,那插入她少海穴的东西,居然是一条头发!居然有人,可以以这种滑不留手几乎看不见的东西,像针一样,刺人了她少海穴!这是什么样的武功!人家如果要她的命,把这头发刺人头顶,岂不是神不知鬼不觉?
如此一想,任谁都寒毛直立,两个骑马客面面相觑,「这,这是哪家的高手?」
艳蝶脸色苍白,「是一个长得很俊俏的年轻人,穿黄衣,看起来,没有什么特别,除了长相俊了一点。」
两个骑马客不禁心里暗骂:你除了男人长得俊不俊俏之外,还知道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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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音制住了那位妖娆风骚的女子,在路边慢慢地走,他最反感别人提起他的容貌,说俊也好,说丑也好,都会让他想起三年前。三年前,宫廷第一美人,不是任何女子,不是皇眷,而是他——如今风华落尽,草木成霜,他早已不是当年风采照人的他,而如今,却依然有人要对他的脸指指点点。三年之前,也许如果不是他一念之差,也许,一切,都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也许,原本一切可以很好、很好……抬起头来,夕阳西下,夕阳中扑啦啦飞过一只大鸟,影太黑,看不出是什么鸟,但那飞起的样子很孤傲,就像一只凤凰。
凤凰,骄傲的凤凰,百鸟之王,像戴着王冠的女皇。
六音的脚步再一次停了下来,凝视着那只鸟,望着它越飞越高,然后飞走,消失,再也看不到。
皇眷,皇眷,骄傲的女皇,难道真的要有一天我踏遍天下,才可以从某个地方找到你?见不到你,我不甘心,不甘心!
荒野寂寂,四下无人,六音望着夕阳,望着天,慢慢往前走,似乎很落寞,又似乎很凄凉,但是过了一阵,他抬起头来,长吟道:「黄花无数,碧云日暮,美人兮,美人兮,未知何处。」
长吟不绝,他的人已经远去,荒野之上,沓无人烟。
「黄花无数,碧云日暮,美人兮,美人兮,未知何处。」遥遥地,山影深处传来回音,一遍一遍,遥遥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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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花无数,碧云日暮,美人兮,美人兮,未知何处。」
远远的山谷传来轰鸣,那是有人用驭气成劲的内力,一个字一个字吐出来的,虽然没有杀人之心,但是,听在旁人耳中,也是嗡嗡作响。
「好功力!」深山深处的人,亦不免脸上变色,自言自语,然后再一听,脸露微笑,哺哺自语,「此人以愤然发音,若是再凄苦一点,足可震伤内腑,可惜啊可惜,就差那么一点点。让老夫来助他一臂之力!」深山深处的老者,陡然发出一声尖哨。
那哨声就像从地底深处穿了箭直射出来的,穿破了层层阻碍,到了空气中分外枯涩难听,刺耳之极。
六音一句长吟未绝,陡然一股尖锐的哨声传来,他骤不及防,胸口一震,他胸中还未完全吐出的真气给逼了回来,紊乱成一团。他陡然警觉有敌,口中的长吟变成了长歌,做凄然之声,「兵甲刀剑冷于冰,怨恨苦于无人听。汉月悲风呜咽在,千古烟云哭风情。红颜白骨如相亲,孤笛吹血独有音。谁知沧海人如许,玉碎江南月未明……」
远远的尖哨也益高起,和六音的长歌相抗。
六音胸中的真气一直未能调顺,此消彼长,大为吃亏,他的长歌渐渐地中气不足,如果时间一长,难免会被那山中的怪人把真气逼回胸口,血爆而死。
突然之间,箫声。
幽幽的远箫,似乎很轻远,又似乎很临近,幽幽呜咽的箫韵,带着如泣如诉的温柔,像一个婉转的女子,正对着你,幽幽地诉苦。
箫声一起,六音的压力顿减,如果他借机扬声反攻,那山中人必然大受内伤,这样绝佳的机会,六音却自言自语:「皇眷!」
时机稍纵即逝,那山中怪人一声怪叫,六音胸口一震,他知道自己受伤不轻,此刻箫声忽远忽近,飘移不定,也不知道从何处发出,更不知道吹箫人在哪里。他运一口气压住伤势,哈哈一笑,「你终于来了,看你我合力,逼得这做鬼声的老家伙八脉齐断,死得惨酷无比!」
吹萧人不知是否听到了他故作的诈语,萧声微略拔高,六音一声清啸扬起,那深山深处陡然间失去了声息,想必不是受伤,就是被六音唬住了。
尖哨一停,萧声也登时断绝,似乎特地就是为了给六音解围,敌人即去,援兵随之远走。六音侧耳倾听,听着萧声消失的方向,跟着,他追了上去,就似看得见空气中有一缕游丝,那是萧声的尾韵,在精通韵律的六音听来,自然宛若有形。
他追到了一处小镇,那是论音谷外人烟稍微密集的地方。
那萧声,分明就是从那里——小镇的那一间客栈的左厢房吹出来的,但是,这里人多嘈杂,那如游丝的萧韵在人声之中,已经完全隐去,不留痕迹。
希望与失望,还有与绝望的交错,三年来,每天都是如此,每天都是如此。
他本来伤得不轻,伤势也只是勉强压住,如今黯然伤神之下,眼前一黑,只觉得大地整个向自己扑了过来,「砰」的一声响,似乎很近,又似乎很遥远——「咦?这个人……」
「这位公子?」
「醒醒啊,出了什么事?」
一个衣着如此华贵的公子,突然之间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