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签一次婚约-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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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待老艾的人里边,有的人喜欢一帮一,一对红,不喜欢集体舞、团体操,
众星捧月他在丛中笑。老艾通过他打听别人时,他便推说不知道电话和地址。老
艾尊重该先生的性格,按他的意愿和他保持单线联系。与此同时,总能另辟蹊径,
找到他的朋友,而且同样保持单线联系。友谊,谁也不能垄断,谁也不能拒绝,
尤其是国际友谊。
有的人虽不拒绝这种友谊,却另有见解。此人叫韩俊生,在北京的一家报社
当记者,也是我的朋友,大忙人一个。上一次,我怕多有打搅,就没给他写条子。
这一次,是别人辗转把老艾推荐给他的。
韩俊生给我洋洋洒洒来过一封信,对老艾的北京之行口气多有不恭。
/* 43 */第三队第45节 老艾访华(3 )
接待艾德蒙先生,除了看你们的面子,我也有自己的想法。一、趁机多练两
句口语;二、争取写篇有份量的稿子;三、受人之托给一位大龄女青年寻找爱的
契机。
艾德蒙在北京好像没什么熟人,只有我一个人举着大牌子接站。一见面特亲
热,把我的手握得发麻,就势还搂了我一下,身上喷喷香。我这才知道,敢情在
西方,老爷们儿也爱抹香水。他是国际上的人,我就给他安顿在国际饭店。这是
新开的旅馆,四星级,相当豪华,你出国时还没建好呢。谁知艾只住了一夜,就
让我帮着换一个。开始我以为他嫌这个不高级,就说,北京最不缺的就是大饭店,
长城、昆仑、香格里拉,一个赛一个,都是五星级,想住哪儿都是一句话的事。
比划了半天,才知他老兄原来是嫌贵。咱没二话,立马给他联系了一家部队
招待所,副师职以上才能住的房间,真正的物美价廉,而且安全气派。老实说,
也就是改革开放吧,你美国佬才能住这地方,不然门儿也没有。过去路边那大白
牌子多镇人:军事禁地,外国人不得越过一步。那是给谁立的?就是给你们立的。
看到艾德蒙跟部队小女兵频频点头,一脸满意的样子,我脑子里立刻产生了两个
题目。其一:《改革年代的遐想》;其二:《美国人也不乱花钱》。
后几天的事实证明我的题目太拘谨,艾先生他岂止是不乱花钱,简直一个大
洋彼岸的严监生。
到我朋友家吃饭,连我这敬陪末座的人都带瓶四特酒,他是主宾,却只是两
手攥空拳,还反复强调他仰慕中华饮食吃过龙虎斗。我朋友灵机一动,愣是指着
一碟猪口条说,这是光绪爷最爱吃的四不像。艾先生见杆儿就爬,尝了一口马上
说,味道的确挺高贵。
一次不带礼物只当他贵人多忘事,回回不带就有点儿不尊重人了。好在中国
老百姓在电视上见惯了领导人的外事镜头,也想过过接见外宾的瘾,空手道就空
手道吧,大活人来了就成。
这事搁谁身上都露脸——左边是老外,右边是主人,中间坐个翻译小姐。学
习好的女孩一般都不漂亮,但翻译这行可能例外,个保个精神。主人说你尝尝这
个豌豆黄,小姐和老外就嘀哩嘟噜一阵鸟叫,这气氛多新鲜,多体面!你跟本国
人吃一百次饭,也吃不出鸟叫来。
说来挺让人深思的,艾德蒙一句中国话不会,也不想学,可他照样巡视大江
南北,长城内外。中国现在会英语的人好像比美国还多,走在路上,石头缝儿里
都能蹦出翻译来,而且还是义务的,一见老外,就奋不顾身往上扑。供既然大于
求,需求方他就挑剔了。艾说,他喜欢女翻译,发音特柔(Soft)。理解力再差
的人也会听出,他是说他喜欢年轻女翻译。人一老,嗓子也会长皱纹,哪还有条
件Soft?
我给他介绍了一位大龄女青年,居然也是由女翻译当场传的情。我走南闯北,
阅历不算浅了,但像这样搞对象还从来没有听说过。女翻译连翻带笑,嗓音的确
柔,柔得让人闹不清艾德蒙到底是在跟谁谈恋爱。可怜那大龄女面色羞红,端坐
一旁,从开始到结束,满打满算也没说上几句话。她即使想说得深点儿,她也不
方便说呀。事后一问,还挺满意,说她本人没意见但不知男方什么印象。什么印
象?满脑子女翻译官印象。从这件事看出,艾这个人十有八九是个花花肠子。
有一次我带着他老兄参观故宫,我说这是售票口,一个人十元。艾说是吗售
票口原来在这儿呀,光说话却不掏钱。我只好掏吧。走马观花之后,正是饭时。
他一扬手,打个“的”就走,好像没我这个人似的。第二天见面照样跟我拥抱,
说亲爱的俊生早上好。然后让我给他联系到沈阳的优惠机票。我受教育多年,再
不济也懂得全局观念,心里不乐意,但仍然专程跑了趟东四民航大楼。人家说,
买优惠票得有外事部门开的专家证明。艾在中国是民间交流,尽在老百姓中间转
悠了,哪有官方的证明?但他知道我有记者证,让我试试,也不灵,还让人家训
了一顿,说你帮的这小子是真老外还是假老外,这么抠,至于吗?省也省不了几
个钱。
回到单位越想越窝囊,就给沈阳的朋友打了个电话。沈阳这一站,是我帮艾
联系的。我这也是自作自受,吃饱了撑的。一气之下,我把艾德蒙这一通揭露,
为的是让他们在沈阳治治他。不料事与愿违,人家也有自己的小九九,不但没治
艾德蒙反而招待得挺好。中国人啊,你这是怎么了?我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
老艾访华的经历让我吃惊不小,我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在中国的那个外宾
和在第八街诊所的牙医会是同一个人。饮食男女,人之大欲也。这两个大欲,他
发挥得够可以的了。他不是已经有了尹小霞了吗?怎么又跟大龄女青年见上面了?
另外还有那个暧昧的女翻译。
不久,我在深夜里被一阵电话铃声惊醒。当时我睡得正香,因此非常不快,
刚想抱怨几句,只听话筒里传来十分Soft的嗓音。这是北京一位女士的越洋电话。
该女士与我曾有过一面之识,是一位化妆之前非常老练,化妆之后非常天真的影
星,大名说出来许多人都会惊叫,喔,是她呀。女影星不知通过谁,居然也和老
艾进入了情况。在付费昂贵的电话里,她不问老艾的人品、年龄、爱好与健康状
况,甚至也不和我寒暄两句,而是单刀直入,开板就唱,仅仅核实两件事。
一、老艾是准备跟老婆离婚还是已经离了?
二、财产状况如何?
这第一条比较容易回答,虽然我没见过老艾的离婚证,也不清楚美国到底有
没有离婚证,但我亲眼见过老艾与原夫人的合影,以及那幢空荡荡的、登了多少
次广告也卖不出去的小破楼。
对这第二条,就一言难尽了。说老艾没钱吧,人家却恰恰有房子,有地,有
产业,有车,而且现在但凡爱学习、爱了解西方的中国人,都会知道美国的牙医
不是白给的,谁拿豆包不当干粮谁犯错误。可是,如果你说老艾有钱吧,隐隐约
约的,又觉得不是那么回事,这里面总好像缺点儿什么。
黑暗中我略一沉吟,答非所问地说:“这个艾德蒙先生啊,据我所知,他在
中国有,有好几位那什么呢。”
女歌星是个爽快人,应声说:
“那怕什么,大家竞争嘛!”
可能是海底电缆的质量好过了头,我这边的耳朵被震得嗡嗡响。“大家竞争”,
“大家”!这词用的多亲切,多文明,好像说的是哥们儿,是姐们儿,而不是势
不两立的情敌。
圣诞节前夕,四下里张灯结彩,行人喜气洋洋。街上那种冬青类的翠绿植物
不知什么时候,竟长出了一嘟噜一嘟噜的小红豆。访华已久的老艾,终于胜利归
来了。兔子绕山跑,还得回老窝。心再野的洋人,他也割舍不下圣诞节,愿意在
自己家里过。
到家第二天,老艾就约我和小徐过去坐坐。
诊所里照例没什么患者,甚至女职员珍妮也不知干什么去了,只老艾一个人
在家。他是年近花甲的人了,却精精神神,腰板儿挺得溜直,气色也出奇的好,
根本看不出长途旅行的劳顿,东西半球时差的反应,彷佛纽约客去了趟费城,北
京人去了趟天津,顶多去了趟北戴河。
“爱情使人年轻啊。”我笑说。
“应该是权力使人年轻。”小徐说。
“好东西都使人年轻。”老艾笑答。
“所以老驴总爱啃嫩草。”我用中文嘟囔了一句。
“啃多了老得更快。”小徐也说中文。
“你们说什么呢?”老艾纳闷。
“说你健康,好像春风钻进了肚子。”我顺口胡诌。
诊所已经不像诊所了,因为屋子里东一片西一片,摆了一大堆中国的工艺品,
贝雕,玉镯,紫砂壶,双面绣,檀香扇,景泰蓝花瓶,唐三彩骏马,黄杨木佛雕,
等等,琳琅满目,多彩多姿,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回了国,进了凭外汇券购物的
友谊商店。看老艾笑得那么惬意,恍恍惚惚的,又觉得他有点儿像……像一个满
载而归、耀武扬威的……侵略军小头目。嗨!我脑子这是怎么了,咋冒出这么一
个怪念头?这个比喻太过格。人家再不济,也是美国人民之一员。再说,这些东
西也不是抢来的,是中国人民主动送的。他漂洋过海,吭哧吭哧扛回来,这本身
就说明他对中国还是有感情的。
橡木条桌上,有一只装小食品用的柳条筐,里面盛了满满一下子未及启封的
圣诞卡,一看邮票,几乎都是不远万里,发自中国。好家伙,没等人到,贺卡就
先到了,这积极性真叫一个高。我是土生土长的中国人,在本土辛辛苦苦混了半
辈子,认识的人不算少,见面不分男女老少,大家都挺热乎,出国时也是依依惜
别,难舍难分。可是,今年我收到的家乡贺卡,却远没有老艾他一个美国佬多,
你说我的心就是再粗,它也得有点儿想法呀。
老艾兴致勃勃地捧着一幅羽毛画,让我和小徐翻译上面的题词。题词跟鸳鸯
戏水的画面似乎风马牛不相及,但也写得工整,诚恳,是那么个意思:
/* 44 */第三队第46节 老艾访华(4 )
播撒友谊的种子
小徐不知碰到了哪根筋,突然哈哈大笑。
老艾吓了一跳,以为出了什么问题。
我说没事,写得挺好的,说你像鸭子一样可爱。“鸳鸯”这个词我不会说,
就拿鸭子代替了,反正都是鸟,水里的鸟。
“唔,这种鸭子是很可爱,比美国的可爱。”老艾满意地说。转身从里屋又
拿出一大把中国丝巾,花花绿绿摊在桌上,让我们猜价钱。
我们三十元五十元的乱猜一气,老艾笑得合不拢嘴,说这是杭州一家丝绸公
司赠送给他的样品,分文不取。如果能在北美大地打开销路,该公司还会有丰厚
的提成和回扣。想不到老艾摇身一变,又成了外商,至少中国的一些厂家认为他
是外商。
谈笑中,我终于注意到了牙医身上那件手工织成的漂亮毛衣。那毛衣色彩典
雅,花纹纷繁,显然是巧手女子浸润了深情厚谊的杰作。
直觉告诉我,这毛衣有戏,很可能是韩俊生所说的那位大龄女子的作品。当
今时代,人们浮躁得厉害,二十刚出头的女孩子更浮躁,一天恨不得玩它四十八
小时,哪有耐心坐在冷板凳上,一针一针地做这个古典工作?
“这毛衣好像是北京的风格。”我别有用心地说。
老艾一怔,随即点头,“是北京一位可爱的女士,她用了三天时间赶制出来。”
又骄傲地补充一句,“为我赶制的。”
“在我们中国,只有关系特殊的人,才能享此殊荣,她一定也向你求婚了吧?”
我把那个“也”字咬得挺狠。
老艾笑而不答。
我假装不懂得西方尊重个人隐私的惯例,紧追不舍地盘问:“你究竟想不想
跟她结婚?”
老艾有些尴尬,“很抱歉,现在,我不能说‘是’,也不能说‘不是’。总
之,我不希望对如此重要的问题匆匆做出选择。”
见气氛不大对头,小徐叉开话题:“我说艾德蒙先生呀,我们的朋友在中国
对你那么好,你得请客了。”
老艾看来也希望换个话题,忙说,“没问题。”
这一次,牙医并不是随便一说,过了几天,果然打来电话,委托我通知有关
人士,本周六他在中国餐馆请大家吃午饭。所谓有关人士,基本上是为他访华出
过力的中国留学生和访问学者。
在美国的中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