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子红了 作者:琦君-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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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图一时的兴趣和高兴而已,她是个可以随随便便就可以和那个男人好上的那种女人,也并不是真心爱他的。
大伟看着窗外,天开始阴沉着,大片的乌云默默地滞留在天空,毫无散去的意思,没有风,空气中好像充满了压力,让人有时候觉得需要深呼几口气,看这样的天气,每个人都觉得一场暴雨马上就要来了。
大伟觉得自己完全错了,余嫣红根本就不会因为他而改变,他曾经试图用自己全身心的爱去改变嫣红,让她完完全全地爱他,属于他吴大伟。现在,他发现这是完全不可能的事,不可能,绝对的不可能,大伟也陷入了混乱、忧郁,现在该是自己从情感的泥潭中爬出来的时候了,他要改变目前的生活状态了,否则,他就会输掉自己,输掉自己的一生。
虽然大伟知道他和嫣红有了孩子,可是孩子不可能成为他和嫣红维持这种不明不白的关系的借口,大伟是爱孩子的,但嫣红不爱她,也不属于他,永远不属于他。
大伟想了好久好久,终于下定决心了,开始新的生活观,大伟长长吸了口气,明白了,想开了,心情也好了,应该拿得起,放得下才对。
余嫣红走出家门后,甭提有多么的高兴,她觉得自己好久都没有如此高兴过了。
她终于又有钱了,这一次,她可以向容耀华要更大的一笔,比他想象的还多,她的生活费、青春赔偿金、孩子的抚育费……反正容耀华有的是钱,余嫣红一想到钱,又马上乐了,她要去当铺把吴大伟偷着当掉的所有东西都赎回来。不,才不稀罕那旧东西呢,要再去订做些新型的首饰,再去裁几身合适的新衣服,她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做新衣服了,再去租套大大的公寓,里面按西洋的风格进行装修,落地的大窗帘、软软的床,对了,再去百货公司,给未出世的宝宝买个小摇篮,买新衣……
去乡下的路很不平,少不了颠簸,但对于心情正好的余嫣红来说,这点颠簸,算得了什么,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为了钱这点颠簸之苦值。余嫣红开始设想容耀华和大太太再见到她时的表情,他们一定很吃惊,嘴都张大了,不,不,容耀华还是个很沉得住气的人,他一定是非常非常的生气,连正眼都不给她看,让她站在一边,说她几句再赶她走。大太太更是个精明有修养的人,可能会叫她“余小姐”
而不再叫“二太太”,下人们大概也如此。大太太一定会站在老爷一边,但她不会多说一句话的。
“我还是应该争取让老爷再让我回到容家的。”嫣红心里想。毕竟,她还是爱着容耀华的,她自己也很奇怪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为什么会这么深,这么执着地爱他,虽然他曾那样对待她,把她的心都伤透了。可是……爱情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余嫣红的脸上又飘来一丝的忧伤,是为了她所爱的男人而伤的。
余嫣红又想到了秀禾,这个令许多人都疼爱的三太太,老爷更爱秀禾,不就是因为跟秀禾争风吃醋,她才一气之下离开了容家的吗,这是一个多么愚蠢的举动,如果当初不离开,也许事情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了,也许容耀华和她、秀禾、大太太仍旧生活在一起,过着表面上风平浪静、和谐、幸福的优越生活了。
“老爷肯定不是因为她搬到乡下去的,他为什么这么突然的下乡了呢,是什么事。”这个问题一直困绕着嫣红,她想了很久,想了很多的事,很多的人,而这些事这些人都不能促成容耀华做出这种决定的。
在容家住时,从看见秀禾第一眼起,她就发现秀禾根本不爱容耀华,秀禾并不十分在意容耀华,她不会因为容耀华而跟别人争风吃醋,也不会因为他而伤心难过,她秀禾只是服从他容耀华而已,这一点余嫣红早看明白了。但是秀禾对容耀辉却不一样,他俩在一起时间不多,也很少说话,也很少看对方,可俩人在一起时就会很不自然,说话也就吞吞吐吐了。刚开始她余嫣红还觉得有点好笑,可后来,她发现,秀禾和耀辉这样有点不对劲,他们俩人之间的眼神很奇怪,这只有相爱的人之间才会有的那种眼神,这种感情她嫣红是最最了解不过的,否则就冤枉了她余嫣红在交际场上混了这么多年了。
当然嫣红是理解秀禾的,秀禾这么年轻、美貌,又读过书,很有灵气和思想的一个女孩子,怎么会爱上一个可以做自己父亲的男人呢?现在这个年代,很多女孩子都有反叛的思想,主张自由恋爱,而耀辉和秀禾年龄差不了多少,俩人正值青春年华,难道不会……再说是耀辉替老爷把秀禾娶进容家的,他俩早认识,秀禾认识容耀辉比认识老爷在先,爱上他也就是很自然的事情了,这也难怪自从秀禾进城住在容府后,耀辉就很少回来了。他们总是避开的,嫣红有时也有点同情秀禾,嫁给一个自己不爱的男人是件多么令人伤心的事,更何况要和这个男人生活一辈子,而自己爱的人却是丈夫的弟弟。嫣红在某种程度上说是了解容耀华的,他这个人爱惜自己的名声比爱自己的生命只有甚之而无不及,难道秀禾出什么事了,秀禾和耀辉之间出什么事了,对,对,只有这样才会让老爷做出这么出人意料的决定,搬到乡下去,是秀禾出了问题。
嫣红似乎想出了一点什么头绪,火车的颠破让她很难受,再加上目前她正身怀六甲,就比普通的旅客更加的辛劳了。她累了,想靠着小睡一会儿,可又不敢一个人放心的睡去,怕出点什么意外。一个人,嫣红突然意识到自己是一个人到乡下去,她觉得有点孤独起来,这时,她想起一个人来,要是有大伟在身边该有多好啊!这样,她就可以靠在他的身上,他抱着她,说几段小笑话给她听,她笑着笑着就慢慢地放心的睡着。嫣红这才觉得大伟的重要,她也许真的离不开他了。大伟是真正爱我的男人,大伟才是真的爱我的。
嫣红终于明白了,她开始思念着大伟,大伟现在在做什么呢?他翻译的书稿译得怎么样了,他吃晚饭了吗?余嫣红也想早一点拿到支票就马上回城里,找大伟跟他结婚,他们开始新的生活。对了,还有他俩的儿子,嫣红的手轻轻的放在肚子上,摸了摸,笑了起来,脸上荡漾着做一个幸福的妻子和母亲的脸上才可以看到的笑容。
真的希望每个人的梦都能在为现实。
北京的气候真的与江南相差很大,一向以身体强壮,从不生病而自豪的娴雅,也因为着了点凉,感冒着。这种气候,正值流行感冒传染的季节,有一种说法是不生病的人一旦生起病来,一定病的不轻的,这句话应验在娴雅的身上,她的确病得有点严重,只是因为她好强嘴上不肯说出来,心里想着挺挺一咬牙感冒这种小病就会抗过去的。可是,她已经病了几天了,再加上是因为逃避而北上的,心情自然不好。
她的姨妈来看她,发现她的脸色很不好看。才知道她病了,硬把她接回家住了。
嫡雅先还是不肯。的,但是姨妈执意把她接走,她才肯。姨妈对娴雅是真心的好,跟自己的亲妈妈差不多。姨妈也早听说了娴雅和耀辉之间的事了。她有时看见娴雅一个人在房间里流泪,也很伤心总希望能找个时间与娴雅聊聊天。
其实,远在娴雅逃离杭州来北平之间,就过着一种悲伤的生活,她的父母看到她难过心里也非常的着急。
某天,在一种她自己也无法解释的平静中,娴雅对父亲说,她要去北平。
她并没有在父母面前过分显示出相信自己的样子,她平静甚至有点无所谓似的望着父母,她的表情仿佛在告诉父母,别阻挠我,在我的脸上你们看不见答案吗?!
母亲的目光在女儿的脸上逡巡着,她看到了女儿心里的伤,耀辉这次是真的伤了娴雅了,这些伤都写在了脸上。但母亲又怕,怕进而触动女儿的神经,其实,她想提醒女儿,这样是不能出门的,你这样出远门一个人到北平又怎能叫父母放得下心呢。
父亲拦住了要说话的母亲,他似乎比母亲更了解自己的女儿,他目光果断地迎向女儿的目光,传达的是鼓舞和理解,他从女儿的脸上看到了自己年轻时的决心和对待生活的那种态度,他知道经历了这么多之后,女儿真正得到了什么。所以她才会如此从容面对父母,她甚至不想表白和强调什么,这让做父亲的百分之百相信了她,他想女儿现在做出的任何决定都是对带来生活的选择,而不再是试探,好像女儿是从这一刻才变成一个真正的成年人。
父亲对女儿点点头,女儿报以微笑,然后走出了家门,父亲允许了妇雅的决定。
“爸,妈,那我先回房了。”
“你去吧,给在北平的姨妈和同学朋友先写封信,通知他们你要去,好让他们有个准备,我也会给他们写信的,你收拾一下行李,我们明天再决定哪天起程好吗?”
娴雅回屋了。
“她会做什么?”母亲多少还有些不放心,“娴雅从小到大,没有离开过我们半步,你怎么能让她一个人去这么远的地方,她还不满二十岁,你怎么就答应她了呢,你真是糊涂!”母亲听到自己的女儿要离开开始伤心的流泪了,“嫡雅在江南长大,怎么会适应北平的气候,再说现在她的心情并不好,一个人尤其是个女孩子,我怎能放心,耀辉平日里是个多好的孩子,他俩到底是怎么了说延迟婚期,就延迟婚期,而娴雅又突然决定要走,这是为什么呢?”
娴雅的父亲没有马上回答妻子,她来到窗前,看见女儿慢慢地走出院子,他这时对妻子说:“她现在干什么,我们都得接受和承认。”他停了一下又说,声音有些异样,“你没看见女儿长大了?”
妻子发现丈夫的眼里盈满了泪水,她懂了。于是,自己的眼泪也无声地流了下来,这是父母心头一种说不出的感情,女儿带着伤要走了,他们为女儿的勇气骄傲,但女儿表现出的勇气却让他们心疼。
娴很快地就处理好了在杭州的事务,跟父母商量了一下启程的日期,也通知了耀辉,本来她并不想再见他的了,怕见了他又忍不住而改变自己的决定,不去北平,但她还是告诉了他。
那天,耀辉和娴雅约到他俩常去的那家咖啡馆也就是耀辉和秀禾也常去的那家。
那天下午,天气不错,耀辉穿着时下非常流行的条条图案的西服,显得更英俊帅气。
娴雅穿着一条粉蓝的裙子。带着一顶乖巧的帽子,耀辉喜欢娴雅穿这条裙子,说这样她就更贤淑,她很配蓝色,而蓝色又是耀辉最喜欢的颜色。咖啡馆也和往常一样,没有什么变化,客人不多很清静,远远飘来萨克斯悠扬的曲子。他俩静静地听着,谁也不愿先开口说话,好像谁先说了就会打扰这份宁静,他俩还想继续保持这份气氛。
耀辉来时,给娴雅带了束花,那是娴雅最喜欢的香水百合,这点耀辉很清楚,娴雅很喜欢花,她喜欢白色,白色象征着纯洁。美丽,甚至她还跟耀辉说:“她结婚时要做一套白色的礼服,手中的捧花也要百合花,她要自己那天像百合仙子一样美丽。
她也这样跟她母亲说,她母亲还说婚礼服做成白色就跟丧服一样,不吉利,还是传统的大红旗袍好,喜气洋洋的,她是从来没有见过新娘子穿着白衣服的,但在她一再的坚持下,母亲还是为她准备了一套白色的婚纱礼服,这是她们特意跑到上海订做的,面料等都是从外国进口的。她还记得那天她穿礼服出来后,耀辉看到她满面惊讶的表面,她心里清楚,他是被她的美镇住了,半天不见面好像认不出她来,当时她得意极了,他俩都是很幸福的,所有的人都说是天造的一对,地设的一双。
可是,现在,娴雅却要跟耀辉说再见了,她要一个人到北平了,她看看那百合花,实在不想开口,她怕看耀辉的眼睛……
曲子停了下来,又是一阵沉静。
“耀辉,明大,我要走了。”娴雅终于开口了说话了,她不敢看耀辉,眼睛盯着百合。
“去哪?”耀辉有点意外。
“去北平,我姨妈在那。”
“哦。”耀辉明白娴雅为什么这么做,娴雅很了解他。
“去多久?”
“不知道,也许不回来了,也许……”其实,搁雅自己也不清楚。
“哦,那也好,北平,北平,距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