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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部分

一代名妓柳如是-第17部分

小说: 一代名妓柳如是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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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觉察,前车之鉴使她只能视为师友,兄长,知己。徵舆辜负了她的挚爱,挫伤了她的心,使她从幸福的狂热追求中冷却下来。子龙没有因此轻视她,而是以更为深沉的爱来安慰她受伤的心,鼓励她去继续追求幸福,然而,她却胆怯了,不敢去响应子龙的呼唤,她害怕等待着她的是更为苦难的深渊。    
    忆起陈夫人那像长着钩子似的锐利目光,她就不寒而栗,她是那个家庭冒昧的闯入者!可是,子龙的目光,又是那样使她不安。他的忧郁是因得不到她的呼应而起?还是因为远别而生?倘若那深藏在他心中的情涛影响了他的健康和前程,她又怎能对得起他的情意?河东君左思右想,愁思有如窗外秋风掀动的湖水,涟漪连着涟漪。幸福,爱情,总是那么诱人,明知前面是深渊,还要去跨越;它是那么使人不思悔改,那么叫人无力控制自己!她提笔在一张花笺上写了首题为《送别》的诗,把她的情,她的爱,思恋和离愁全都倾注在诗句里,这才感到四肢无力,精疲力竭!    
    河东君的诗句,有如夏日的甘霖,滋润着子龙渴望爱情枯干的心;河东君的诗句,有如星火,点燃了久贮在子龙心中爱的柴禾,烧得噼啪作响,他一连读了数遍,凝神有顷,挥笔写下了“予将北行,读柳子送别诗,离情壮怀,百感杂出,诗以志慨”的七古。    
    他仔细地将诗笺封好,令书童立即前往白龙潭舟中面呈河东君。    
    翌日,天将微明,子龙就到祖母高安人的卧榻前,向她拜别。他自幼丧母,是祖母把他抚养成人的,他非常敬爱她,一再嘱咐妻子要好好侍奉老人。又拜别了继母唐氏,再到父亲的灵位前,行了三跪九叩礼。便携带书童,仆夫往码头去与待问会合。他把报效国家的抱负都寄予在这次会试上,河东君的诗给他增添了新的力量,他就像个奔赴疆场的战士,心里充满了壮志豪情。    
    来到码头,待问的船早离岸了,他租赁的船就停在岸边。他让仆夫把书箱先担到船上,自己却迟迟不肯上船,频频向湖堤张望,他在期待。相见时难别亦难,他多么希望再见河东君一面啊!可是,湖堤像一条沉睡的长龙,静静地卧在朦胧的曙色里,不见首尾,那些有似龙鳍似的岸柳、丹枫,不时露出一点树梢,一会儿又被迷蒙的烟雾掩盖了。不见车舆,不见人影,他失望了,恋恋不舍地转过身,跳上了船。船离岸了,子龙还伫立船头。    
    是幻觉,还是看花了眼?子龙的心仿佛突然被人撮攫起来了,一阵狂喜!他看到有两个人影径直向码头匆匆赶来。啊!她还是来了,子龙激动得几乎要叫出声来,忙吩咐船夫:“停船!”    
    河东君也已看到了他,向他扬起手,高喊着:“望二位兄长早传捷报!”    
    待问隐约听到喊声,走出了船舱,可是,他的船已去远了。     
    河东君来到驳岸,已是气端吁吁,她扶着阿娟,从怀中取出诗笺,向子龙示意。子龙知道是和诗,恨不能立即读到,竟向她伸出双手。可是,船已离岸两丈多远,再长的手也够不到了!河东君灵机一动,弯腰拾起一片枫叶和一颗石子,用诗稿一裹,扔向子龙。    
    子龙拾起,迫不及待地读着,他激动得紧紧攥住了诗稿,声音抖颤地喊着:“河东君,等着吧!子龙决不负君!”    
    是夜,子龙抱着诗稿入梦。他做了一个好梦,金榜题名,身着红袍,自愿请缨,督军东塞。河东君与他同行,为他献计定策,惩处了里通外国的奸贼,罢免了贪生怕死作践百姓的边将,打败“索虏”,凯旋回朝,深得万岁的信任,又令他改革朝政,她同他一道起草奏章,清除了阉党残余,撤换了贪官污吏,破格起用了经济有用之才,国家出现了从未有过的清明、兴盛的局面。河东君受到了万岁的诰封,他偕河东君一道进宫谢恩,可是,河东君不知怎的,竟将赐予她的凤冠霞帔往万岁面前一掷……子龙惊叫一声:“你疯了!”慌忙“扑通”一声跪下请罪。    
    书童被他的喊叫声惊醒,扑到他的铺前,呼喊着:“相公,相公!你怎么啦?”    
    子龙两眼发呆,望着船舱的顶棚,他被刚才的梦威慑着,一种不祥的预感压迫着他,这梦意味着什么呢?她不会出什么事吧?这一夜他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脑海里怎么也摆脱不掉河东君各式各样的身影,他越想越感到不安了。


第二部分 河东君痴情断琴弦第25节 垂钓(1)

    一股求书的热流冲击着河东君。这是知府那张告示引起的。往昔,河东君的名字只在文士圈中传扬,并不为一般百姓所熟悉。自从那张告示张贴后,她便成为松江郡会家喻户晓的人物了,人们无不想一睹她的风采,想索得她一纸墨宝。冬烘者所求,欲作为攻讦的凭据,告诫子弟晚辈,不受其影响的资佐;好奇者欲睹被府台称为邪书禁止流传的书法和被称为流妓的女人,到底是何种怪物?求得一纸,以慰新奇的欲望;再就是曾经见过河东君书艺的真正识货者,犹恐在此高压禁令之下,再也得不到她的墨宝,即使以高价,也愿索之;更多的则是善良的人们,他们关心河东君的命运,同情她的飘零,他们愤愤不平地发问:“不准她卖字求生,难道还要逼着她卖身谋生吗?”他们不为攻讦,不为新奇,也非书法艺术的鉴赏家,他们愿意拿一点钱买得一张,是把它作为对柳河东君的一种施舍和支援的善行。同情弱者,是人们的善良天性。在求书者中,河东君还结识了从嘉定专程而来的被称作嘉定四先生之一的画家、诗人、老师、歌叟的陈嘉燧老人,他们一见如故,成了忘年之交。    
    这些年,河东君与高才名士广为交游,她涉猎了大量的史书,《春秋》、《左传》、《汉书》、《史记》、《资治通鉴》,颇为了解历代权力执掌者的喜恶和他们制造的文狱。文狱,历代都有过,禁止过很多东西,戏曲、小说、书、画,他们不准许小民拥有这些文化,把一部分适合他们胃口的关闭在宫廷里,作为他们的特权享受,而将一部分人民大众喜欢的东西禁毁。但文字狱也没有让文明毁灭,珍贵的文化遗产还是被一代一代地传了下来。河东君认识了个道理:有众生在,文化就不会被毁灭!统治阶级越是要禁止的东西,百姓就越是宝贝它。人民的意志有如长江大河滚滚前进的波澜,你要拦截它,它的浪头就会涌得更高,势如破竹。效果适得其反。    
    河东君之书,经这纸告示—禁止,蜚声郡会,身价百倍。在某种特定的历史情况下,百姓会产生一种错误的心理,以为官吏不喜欢的东西,肯定就是属于他们的了。其实也不尽然,这中间有很多复杂的背景,有尔虞我诈,有宗有派,各种货色齐全。而河东君自己明白,她的书之所以被禁,则完全是由于钱横的贪婪嫉才和公报私怨。她不服这口气。    
    子龙和待问的远别,对河东君来说,无疑是个打击,突然间加重了她流落的寂寞感。而且那种长期弥漫在她周围的不安全气氛也更加挤压着她。只有在拼命工作中,才能暂时从勃郁和威胁中解脱出来。只要一放下笔,子龙的影像就会随着他为她写的那些诗句悄悄潜来。    
    又是一个孤寂的夜晚,湖上很静,只有浪花轻柔的细语,他们的船几乎感觉不到晃动。她又拿出了子龙托人带来的诗笺。这四首题为《别录》的诗,就是回答她最后一首《送别》的。她读了多遍,每次读来,都有新的意境。她被寓于诗中的离情壮怀感染着,从中得到了激励和力量,使她又坚定了自己的信念。虽说知音难觅,但知音还是能求得到的。爱我所爱,想我所想的男儿还是有的。她虽然忙了一天,但只要一读子龙的诗,就会顿生疲劳散尽之感,精神也会为之激荡起来。这时,她不由自主地又拿起笔,在一张洁白的空纸上,工整地录下了子龙所赠《别录》中的一首,反复吟咏着其中两联:    
    我欲扬清音,    
    世俗当告谁?    
    同心多异路,    
    永为皓首期!    
    河东君又欣慰,又怅惘,子龙既表达了对她爱情永世不移的誓愿,但他又对自己的前途、抱负抒发了一种曲高和寡的苦闷和惆怅。河东君深为理解他那种忧国虑民求而不得的痛苦,感激他视自己为同志,把他欲扬清音的志向倾吐于她。    
    她珍爱地把它贴在书桌上方的墙上,每时每刻都能看到它,那就像看到了子龙一样。她能从那里得到鼓舞,还会提醒她,他将帮助她结束飘零的生活,同知音结为伴侣,共研务实之学,共担国忧。    
    她刚刚转过身,船伯的脚步声就在她的门外响起来了。那缓慢沉重的脚步落在船板上的声音,仿佛凝聚了过多的重力和忧虑,好像下下都是踩在她的心脏上似的。    
    大地睡了,连鱼儿也沉到水底去了。他为何还不睡呢?他一定是从她门缝漏出的光束里得知她还未睡觉,他在担心她的健康呢!好心的老人啊!她—口气吹灭了灯,躺到床上。    
    可是,遐想的翅膀又把她带到了憧憬的天地。她历经过千般苦难,终于寻到了一个可心的人儿!他们将永远在一起!过去了的那些辛酸与之相比,又能算得了什么呢?兴奋使她不能安眠。船伯沉重的脚步声仍在不紧不慢地响着,好像要踏碎她的幸福似的。他一定有什么话要对她说。她坐起来,点亮灯,拉开门,问:“大伯,你有事吗?”    
    老人迟疑了下,他是想劝阻她不要再吟诗写字,这样下去,说不定哪天又会出个什么祸事。他总感到有种影响她人身安全的东西在向他们逼近。他嘴唇颤了颤,回答说:“你就不要再写什么吧!也不要再见朋友了。我们求个安稳日子。”    
    河东君却说:“大伯,我并没有违背钱大人的禁令哪!一没上街卖字,二没办诗会,也没外出游宴。人家要来索张字,是瞧得起我,把我当个文士看待,回绝人家于理不合!我所追求的不就是希望像个人样,为自己的所爱活着?男人们苦读还有个功名利禄可求,我为什么呢?无非让自己过得有点意思罢了!这不犯法,更犯不了死罪!你别怕,大伯!你应该最了解我。”    
    老人低下了头:“孩子!我当然知道你。可知府大人是得罪不得的呀!有陈相公、李相公在,他还怯乎一点,现在……万一……”    
    “大伯!”老人父亲般的忧伤钻进了河东君刚才还洋溢着欢快的心,她被感动了,低下了头,轻声说:“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往后我不再写就是了!”    
    老人仿佛得到了一种安全保证,他回到舱里安然地睡下了。     
    第二天清晨。    
    一个骑马的少年徘徊在驳岸附近,时隐时现,阿贵刚从船上下来,他就跟上了,在阿贵面前跳下马,挡了他的去路,说:“请小哥转告你的主人,有件急事学生要当面告知她。”    
    阿贵从头到脚打量了那少年一眼,阔少的衣着,嘴里和他说话,眼睛还不住地向他们船上窥望。一股不悦,油然而生。他没少见过这种纨,他们总想变着法儿要见他们家的爱娘。“呸!”阿贵朝地上啐了一口,想骗我阿贵可没门!他没好气地回答说:“我家主人病了,有什么事就对我说吧!”    
    他在马前不安地转着圈,露出了焦急的神色说:“一件顶顶重要的事,怎好随便对你说呢?”    
    阿贵怒从中生,冲到他的面前,斜瞟了他一眼说:“算了吧!别癞蛤蟆也想吃天鹅肉了!”边说边举起拳头在少年面前摇晃着,“快点走吧!再不走,我就不客气……”他的话未说完,举起的手被少年攥住了。    
    那少年只轻轻地把阿贵的手往起一提,阿贵便痛得“哎哟”地叫了一声,少年笑着说:“就凭你这本事,也敢撒野!”他又提了一下,阿贵痛得向船上直喊“阿爸”。    
    船伯应声出来,那少年连忙松开阿贵的手,趋上前,施了一礼。    
    阿贵见父亲出来了,有了撑腰的,气也壮了,撵上去就要拉住那少年扭打。    
    船伯喝道:“阿贵!”又向那少年赔礼说,“孽子冲犯了钱公子,老汉这里赔礼。”    
    那少年丢下阿贵不睬,又向船伯作了一揖:“保护主人,他算是很忠心的。不过,小哥误会了我的来意,今天并非为探望柳小姐而来,而是有件急事要面告。”    
    船伯也说河东君病了,不能会客,请他把话留下转告她。    
    钱公子失望地看着船伯说:“此事非同小可,顶顶重要和紧急呀!”他把船伯叫到一边,悄声地说,“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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