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风飞扬-第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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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我方才所举‘一房二卖’的例子有所不同。”杨凌也被房乔问得一愣,但很快便按着自己原有的思路继续说道,“张伯和从顾家手中购得白草山时,顾沁儿尚在稚龄,据我所知,即使是代阿婆也是在事后受托看管白草山时得知顾家已将白草山卖给张伯和的,也就是说,张伯和于十数年前购得白草山这件事,目前除了他委托人向老爷出示的契约和收款凭据之外,并无一人可以作证。那么,作为顾家后人的顾沁儿对张伯和时隔十几年后突然来向其索要白草山的要求提出质疑,拒不向其交付白草山不也符合人之常情吗?顾沁儿到不到堂接受问讯,其实并不影响老爷去向原告一方问明张伯和为何在长达十几年里有意不办理白草山的过户手续,只有先查清了其中的真正原因,方可判断顾沁儿是否在此纷争中犯有错失。”
房乔本是派人传唤杨凌到堂问讯,要他帮助官府找到已经失踪了的顾沁儿的,此时却陡然发觉,自己不知不觉和杨凌探讨起了白草山之争一案涉及到的相关律法问题,并且意外地发现,站在自己面前侃侃而谈的这个平陵驿的小伙夫明明是在为不知去向的顾沁儿辩解、脱责,可他提到的诸如建议自己依据地契来判断顾沁儿是否有资格与阴行功签订专断白草的书契,不能仅凭顾沁儿“一房二卖”就简单地推断她犯有过失,以及在判断顾沁儿拒不向张伯和交付白草山是否不当之前,需首先向原告一方问明张伯和为何会在长达十几年里不将白草山过户到自己名下的真正原因等等,都仿佛是在给自己主持审理这一十分棘手的案子出谋划策,提供新的思路。
一经有了这一发现,房乔便不再计较杨凌是否有意放走顾沁儿了,当即屏退站堂的一干差役,起身走到杨凌面前,亲自替他解开身上的锁链,诚恳征询他的意见道:“杨凌,据你推测,张伯和为何迟迟不办理白草山的过户手续呢?”
房乔所提的这一问题杨凌之前并非没有思索过,只是没有得出能够令他自己满意的结果罢了,此时在公堂上独自面对房乔向他提出的同样的问题,杨凌像是忽然开了窍,两眼发亮地反问房乔道:“老爷,您方才说顾家向张伯和出售白草山是在开皇六年吧,但不知那一年都发生了什么事情?”
房乔是通过参加科举入仕的,自幼饱读诗书,自然对隋朝自开朝以来每年发生的大事了然于胸,忽听杨凌这么一问,遂回忆着答道:“开皇六年,突厥沙钵略可汗薨逝,其继任者突利可汗奉表愿继续向我大隋称臣献贡”
“说远了,说远了,请老爷再想想,和江南有关的,开皇六年那一年都发生了什么大事?”杨凌暗笑房乔是个书呆子,忙提醒他道。
“彼时江南仍为南陈治下,要说那一年和江南有关的大事,莫过于尚书左仆射高颖给当今圣上所上的平陈三策了。正是由于圣上采纳了高仆射所上的平陈三策,才正式启动了南下讨陈,恢复南北统一局面的进程。”
房乔也是绝顶聪明之人,说着说着,突然两眼也冒出了光,恍然大悟道:“我好像想明白了,藏木于林张伯和号称江南首富,果然不是浪得虚名啊,于经商渔利之道,果然有其独道而长远的眼光啊。”
他这么突然夸赞其张伯和来,反倒使得杨凌犯起了迷糊,不解地问道:“老爷所说的藏木于林是什么意思啊?”
“呵呵,其实很简单,杨凌,你若是江南首富,又不想要世人知道你的全部家底,给自己招来祸端,通常会怎么做呢?”房乔像个大哥哥开导小弟弟般地点拔着杨凌问道。
“自然是将一部分家产藏匿起来,不叫外人知道了。”
“藏匿家产,这件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可就难喽。”房乔轻舒了口气,接着又问杨凌道,“我再问你,什么样的家产最易藏匿,不易被人所察觉?”
“那,当然是寄挂在别人名下,实则归自己所有的啦。”杨凌似有所悟,将房乔的问题和白草山之争的案情联系起来,答道,“老爷,你是说张伯和迟迟不办理白草山的过户手续,是为了隐藏家产?”
房乔先是点了点头,尔后又微微摇了摇头,回答杨凌道:“隐匿家产是实,但若十数年前张伯和从顾家手中购得白草山时,世人已皆知白草山上出产之白草有解消渴顽疾之功效,它日必大行于世,恐怕张伯和想藏也藏不住吧?再若,张伯和当年如果不是听说我大隋即将兴兵伐陈,预料到南陈终有一日被我大隋所灭,又何必煞费苦心地要隐匿白草山这座日后的金山呢?所以,方才我才由衷感叹张伯和经商渔利的目光老到且长远啊!”
“如果真如老爷您所猜料的这样,那么如今张伯和又为何要向顾家索回白草山呢?”
“或许张伯和自有他不为咱们所知的苦衷,并非出于自愿来官府诉告顾沁儿的吧。”房乔目视堂外,喃喃说道。
“据小的猜想,张伯和必是受到建康来的那位唐公子的胁迫,才向官府诉告顾沁儿,要她索回白草山的。老爷,您说是吗?”
房乔把目光移向杨凌,温和地一笑,向他致谢道:“小兄弟,我要谢谢你呀,如果不是你方才与我的一番争辩,我还没有完全理出这件案子的头绪来。现在你可以回平陵驿去了,日后我也不会再派人去传唤你了。”
第143章 利益均衡()
杨凌本是为了替顾沁儿脱责才与房乔争论白草山之争一案的,却没想到辩来辩去,到头来房乔居然轻而易举地放了他。
他有心探问房乔将如何审理白草山之争一案,因念及彼此的身份,遂忍住没有开口。
“房老爷,那小的就告辞回驿站了。”杨凌冲房乔躬身施了一礼,转身向堂外走了几步,又站住了,回身说道,“可能几天后小的就要离开平陵了,日后老爷如需传唤小的,尽可派人到建康来寻我就是。小的一定会随叫随到的。”
不知是出于房玄龄这位贞观名相的真心敬仰,还是经过这些日子的接触,特别是方才与他的一番探讨、争论,杨凌心中不由自主地对房乔产生了一种惺惺相惜的亲近感,主动告知了他自己即将离开平陵的情况,也是向他辞行了。
“杨凌,本县没有忘记对你们母子许下的承诺,一定会彻底查清汤饼馆纵火案的真相,还你们母子一个公道的。”房乔误以为杨凌借辞行在提醒自己汤饼馆纵火案还未真相大白,忙向他允诺道。
要知道房乔身为朝廷官员,能够对杨凌这样身份的平头百姓做出这样的承诺,在中国古代是相当不容易的。因此,杨凌虽明知房乔是误会了自己向他辞行的意思,仍不禁被房乔真诚地要替他们母子主持公道的态度所打动,脱口说道:“老爷到任平陵不久,还请谨慎行事,小心审理白草山之争一案,善自珍重。”
房乔听出杨凌话中有话,叫住他,问道:“莫非对白草山之争一案,你还知道些什么?方才与你辩说了那么久,本县也想听听你对白草山之争的看法。”
“老爷接受诉状,主持审理这件案子也有些时日了,但不知老爷瞧出没有,白草山之争的焦点在哪里?”杨凌是真心想结交房乔,遂不顾自己的身份,反问房乔道。
“自然是白草山的归属了。”房乔未假思索地答道。
杨凌摇摇头,纠正他道:“据小的看来,白草山之争的焦点并不仅仅是白草山的归属,而是只有白草山上才生长的白草。老爷只须把握住白草这一重点,就可安然审理这件案子。”
房乔经过方才与杨凌的一番探讨,争论,虽然对杨凌这个平陵驿的小伙夫已经是刮目相看,无形之中将他视做了朋友,而非传唤来协调办案的涉案人等了,但自心底里还是对这个没读过几天书的小伙夫有些轻视的,呵呵笑着说道:“诉告双方为了争夺白草山的归属,不就是为了利用白草来获利嘛,这和你说的有什么不同?”
他话刚说完,不禁心中一动,敛起笑容,目视杨凌,带着三分疑惑地问道:“你的意思是”
杨凌见房乔思维如此敏捷,转瞬之间似已省悟出了白草山的归属和白草这二者的区别,更平添了想要和他结交的心思,遂拱手说道:“小的为老爷身家前程着想,斗胆向老爷进上一言:白草山的归属一旦由老爷做出裁定,无论归属于哪一方,都势必开罪于没有得到白草山的另一方。所以小的以为,如果老爷将审理白草山之争一案的重点放在确定白草山的归属上面,多半会给自己招来祸患。而若将审案的重点转移到白草上面来,就大不相同了,如此一来,至少可保老爷的身家、前程无虞。”
房乔听杨凌话说得有些危言耸听,大有如果自己审理白草山一案不当,就要危及自身身家、前程之意,心中又不快起来,沉着脸说道:“本县并非不知唐介休、阴行功背后的人是谁,但也相信,只要本县禀公审理白草山之争一案,忠心为朝廷效力,断不至出现你所说的结果吧。”
杨凌见房乔的脸色阴沉了下来,心中明白,他这是仍自恃县令的身份,不愿向自己这个驿站伙夫承认他眼下主持审理白草山之争一案,实际上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便也换了种说话的方式,自言自语地说道:“阴驿长、张伯和,以及唐介休这些人倒底是为了什么争抢白草山呢?当然是为了白草山上特产的白草。那么白草能为他们带来什么呢?当然是大把大把的钱财”
“不止是钱财,还有当今皇后娘娘的恩宠。”房乔冷冷地打断了杨凌,说道,“有什么话,你就明说吧,不必拐弯抹角的。”
“嘻嘻,小的是在想,如果能创造出一种局面,使诉告两方的利益在短期内达到某种均衡,避免令任何一方受到完全损失,或许就能使这场白草山之争暂且告一段落了吧。”杨凌委婉向房乔说出了自己的建议。
“利益均衡?”房乔目光霍地一闪,随即申斥杨凌道,“本县既是依据朝廷律令审案断案,又何须顾及什么利益均衡,真是一派胡言。没有别的事,你可以退下了。”
房乔虽然当场斥退了杨凌,却暗自将他所说的利益均衡四个字牢记在了心里,在经过一番对白草山诉告双方的调查、安抚,反复权衡利弊之后,于半个月后就白草山一案作出了初审裁定:
在官府捉拿顾沁儿到案接受问讯之前,依据代氏呈交的白草山之地契,暂且认定阴行功与顾沁儿签订的独家买断白草的书契有效,阴行功可以据此书契继续收购白草,转售牟利。
同样,在顾沁儿本人到案接受问讯之前,依据张伯和的委托人张安提供之买卖白草山的契约,以及顾家开出的收款凭据,暂且认定顾沁儿负有向张伯和交付白草山的义务,并负有弥补张伯和相应损失的责任,从而驳回阴行功关于裁定唐介休与顾沁儿、叶三郎之前所做白草交易无效的请求,并准许唐介休受张伯和委托,继续进行白草交易,以此算做顾沁儿弥补张伯和的损失,直至顾沁儿本人到案接受问讯为止。
第144章 顺水人情()
杨凌向房乔辞行,临离开平陵县衙前,忽然想起代阿婆和小萤母女仍被关押在衙中,特地来到关押她们母女的值房外,掏出身上仅有的几十文铜钱塞到了监守的差役手中,请求见代阿婆和小萤一面。
那差役得了杨凌的好处,且因代阿婆母女只是被暂时羁押于衙中的涉案人等,所以便点点头,放杨凌进了值房。
杨凌进得房来,先代顾沁儿向代阿婆母女道了谢,感谢她们母女甘愿自身冒着被官府追责定罪的危险,也要帮助顾沁儿脱身避祸,尔后告知了她母女二人自己即将离开平陵,前往建康重开汤饼馆的消息,并邀请代阿婆母女来建康汤饼馆帮忙。
“小哥呀,阿婆我上了几岁年纪,这回如能活着被放出去,是哪儿也不想去了。只是小萤她”代阿婆苦笑着冲杨凌摆了摆手,望着自己唯一的女儿,欲言又止道。
“娘,杨大哥自家的事还没料理完,你对他说这些做什么?”小萤脸色一红,忙嗔止代阿婆道。
“请阿婆放心,小萤随时可以来建康找我的。”杨凌误以为代阿婆有意托自己照顾小萤,遂笑着安抚她道。
“杨大哥,我们娘俩在这挺好的,无需你托人关照。走,我送送你。”小萤似乎担心代阿婆会对杨凌说些什么,忙不迭地催促杨凌道。
杨凌对她母女二人有些反常的言行并未太过在意,反倒忽然想到了一件事,趁小萤送他离开值房的机会,压低声音问她道:“小萤姑娘,每年清明你娘都要进城到顾园祭奠顾姑娘的父母吗?”
小萤惊讶地点了点头,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