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风飞扬-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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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杨凌到驿站议事房找白申告假,正碰到白申在接待一位僧人入住平陵驿,于是便在白申示意下在一旁暂时候着。
白申在验看罢僧人携来的传符(古时朝廷颁发给官员及其它人员的一种凭据,凭它可以由驿站向其供应吃住等条件),顺口向那僧人问道:“我听说最近浙东一带颇不消停,不知觉悟大师为何要在这个时候赶往天台山凭吊智觊大师啊?”
被白申称为觉悟的和尚双掌合什答道:“灵谷寺与天台寺一向多有交往,自去岁冬天智觊大师圆寂后,敝寺住持和藏经楼首座两位师兄本欲亲赴天台寺凭吊智觊大师的,无奈寺中诸务缠身,一直拖延至今尚未能成行。眼看百日丧期将至,两位师兄遂命小僧先行赶往天台寺代两位师兄送智觊大师一程,待得两位师兄日后得空,再亲赴天台寺赡仰法相。”
杨凌听说觉悟和尚来自建康灵谷寺,又听他提到无垢和尚,不由得心中一动,对他与白申的谈话格外地留心起来。
第67章 盯紧觉悟()
觉悟虽称呼无垢为师兄,但杨凌看他的年纪至多不过二十七八岁的模样,心中暗想:如此年轻,在灵谷寺中的辈份竟与住持和藏经楼首座相同,依此想来,觉悟和尚的佛学造诣必相当高深啊。
白申不过是见觉悟随身携带有朝廷颁发的传符,才多问了他两句,听他作此解释,遂点点头,不再多问其它,命驿卒带觉悟到后院上房安歇去了。
杨凌以家中有事需回广陵办理为由向白申提出告假三天,白申误认为他这是要去广陵面见背后的靠山,尽管心中不是很情愿,还是勉强答应了。
杨凌顺利地请到了三天的假,因担心李靖身为晋王府护卫,有可能随同杨广一道返回长安,遂在赶往忠伯、小草的住处告知了他二人一声后,便匆匆回到宿房收拾停当,准备立即动身返回广陵了。
可是,就在杨凌前脚刚踏出房门之时,忽然听到身后传来“趴嗒”一声轻响,似乎是从窗外掉进了什么东西,落在了地上。
他转身一瞧,却发现房内地上落着块纸团,惊得他连忙跑到窗前手扒窗框向外张望,没发现窗外有人,遂转身捡起纸团,惊疑不定地展开纸团观瞧,只见纸团上赫然写着八个大字:盯紧觉悟,知名不具。
杨凌记得清清楚楚,他临出门前,明明是关好了窗户的,为何窗户会被人从外面推开,投掷进来这么一块纸团呢?
从纸团上简单的八个字来看,投掷纸团的即便不是李靖本人,也是他派人来向自己下达了第一道指令,要自己盯紧从灵谷寺来的僧人觉悟。
可是,为什么要盯紧一个前往天台山凭吊僧友的和尚呢?李靖通过这种方式下达给他的第一道指令不禁使得杨凌陷入了沉思之中。
自那日在江宁县牢被李靖当面要求签下那份投名状,答应替朝廷效命以来,杨凌时常会不自禁地去猜想李靖将自己这么一个刚到江南当差不久的小小驿隶收入麾下,究竟是想要自己替他做些什么。
在杨凌的头脑中,首先认定李靖不惜亲自出马在石龙郡城试探于他,紧接着又煞费苦心地给三郎栽上若干罪名,查抄了她的财货、田宅,并将她关入大牢,最大的一种可能性便是想利用他来对朝廷通令缉拿的首犯张仲坚的家人,特别是曾与三郎有过生意往来的张家长公子张伯和进行侦伺。
杨凌在到平陵驿伙房做了一名伙夫之后,时常会听人说起,在浙东沿海一带,至今还活跃着一股人数在千人左右的南陈残余兵力,时常拦劫到浙东办差的驿差和过往客商,朝廷虽派兵几度对其围剿,但不知是什么原因,始终未能将其剿灭。其中令杨凌最惊讶,忍不住会浮想联翩的是,据说,浙东这股残匪的头目名叫商畴。
这就不能不使杨凌将商畴这个浙东匪首同商略这个人联系在了一起,暗自猜测商畴、商略二人即便不是亲兄弟,想必也是出身同宗的亲戚,进而更加在心中认定了李靖要派给自己的差使必和张家,或者商氏二人有关。
今天在自己将要前往广陵找到李请告假的当口,李靖居然会用投掷纸团的方式向自己下达了第一道纸令,针对的目标竟然还是与无垢同在灵谷寺出家修行的觉悟和尚,这使得杨凌对自己先前的想法产生了极大的疑惑,同时自然也将这道指令同无垢和尚联系在了一起:莫非李靖盯上自己,不是因为三郎与张伯和有过交往的缘故,而和自己接触无垢有关?
不管实际的情形怎样,眼下这趟广陵之行看来是难以成行了。好在想到觉悟至多不过在平陵驿住上一夜,明日一早就要动身前往天台山凭吊智觊大师去了,杨凌将手里的纸团小心收好,打算着迟一天动身前往广陵去找李靖告假,今天就留在平陵驿,专门监视觉悟了。
指令上既然只有简单的四字内容:盯紧觉悟,杨凌思虑,最好是找到一个适当的借口,能使今晚自己借宿到觉悟所住的那进院子,以方便夜间监视他的动静。
他想当然地认为,觉悟既被定为李靖要他监视的第一个目标,多半会选择在夜间有所行动,自己自然要把监视的重点放在夜间。
杨凌转身放下肩头背着的包袱,一边用心思索着如何才能使自己在不引起觉悟注意的前提下能够搬到后院住上一夜,一边出了宿房,径直朝后院走了过来。
刚走出不远,杨凌远远地就看到觉悟换下了大红袈裟,只穿了一件灰色的僧袍,手捻佛珠,摇摇摆摆地朝他当差的驿站伙房走来,他急忙闪身躲在了一棵大树后头,想看看觉悟要做什么。
觉悟像是感到肚子饿了,要到伙房找饭吃的样子,可是令杨凌对他登起疑念的是,眼瞅着觉悟走到伙房门外,却不急于进去,而是站在伙房门外四下张望了张望,确认附近无人之后,才迈步走进了伙房。
难道他来伙房不是为了找吃的,而是来找人?杨凌脑中灵光一闪,连忙换了个藏身的所在,在一块更靠近伙房的大石头后面趴下身来,探出头来监视伙房里的动静。
“咦,你不在伙房做饭,躲在石头后面做什么?”蓦地,从杨凌身后传来一个粗声大气地声音,惊得他浑身一颤,忙转过身来观瞧,只见已从伙夫变成了驿站马夫的老贾满脸惊诧地站在他身后。
几乎与此同时,伙房里的觉悟听到房外有人,也口诵一声佛号,不慌不忙地走了出来,看到邻近伙房的一块大石头后面站着杨凌、老贾两人,遂笑着说道:“贫僧今日一早自建康动身来此,还没用过斋饭,这不,来找贾施主你化缘来了。”
“你们认识?”杨凌看看满面笑容的觉悟,又瞅瞅一旁的老贾,问道。
“哦,觉悟大师先前也曾在平陵驿下榻,品尝过我为他做的素斋,或许是想起那种滋味来了,亲自跑来吩咐我为他再做一回。大师,你有所不知,杨凌小兄弟现在才是平陵驿中正经的掌厨伙夫,他煮的汤饼堪称难得一尝的美味,你要不要尝上一尝啊?”
不知是老贾在他面前表现得过于热情的缘故,还是觉悟一来到平陵驿就跑来伙房找老贾的举动引起了杨凌的关注,他总觉得老贾和觉悟和尚两人的关系绝非这么简单,因而暗自打定主意,将马夫老贾一并列作自己需要监视的目标。
第68章 撞进视野的另一个人()
觉悟和尚既说自己是为了要吃一碗老贾为他做的素斋才跑来驿站伙房找的他,杨凌身为平陵驿现任伙夫,自然责无旁贷,便请觉悟暂且回房稍候,自己下厨为他煮了一碗清汤素面,亲自端到了客房。
杨凌在走进伙房煮面的过程中,也没忘了留意伙房外的觉悟和老贾,见他俩嘀嘀咕咕说了一阵子的话,觉悟方才转身回后院,于是便趁着到客房上面的机会,与觉悟搭讪了起来。
“高僧,我平时煮这汤饼,多用荤汤,念及高僧系佛门弟子,不食荤腥,今天特地为高僧做了碗清汤素面,味道可能寡淡了些,请高僧尝尝,还吃得入口吗?”
通常情况下,厨师们都会询问初次品尝自己所做饭食的客人们吃不吃得惯自己所做的饭,因此觉悟并没觉得杨凌同自己搭讪有什么反常之处,呵呵笑着答道:“出家人哪里讲究这么多,今天能吃上小施主煮制的汤饼已是不易。嗯,未曾入口,单闻这扑鼻的香味,这汤饼的滋味想必就差不了,怪不得老贾改行去喂马了呢。”
说着,竖起单掌冲杨凌略一欠身,意思是请杨凌退下,自己要开始用饭了。
杨凌仍不肯走,看样子非要等到觉悟尝一口面再走,笑嘻嘻地问觉悟道:“高僧要前往浙东天台山凭吊智觊大师,是吗?我曾听人传说,晋王殿下曾拜智觊大师为师,不知是真是假?”
“小施主,听你的口音,像是北方人吧,来江南当差多久了?”觉悟认真打量了杨凌两眼,问道。
杨凌凭直觉立即意识到自己不宜在此久留,忙指着几案上的汤面提醒觉悟道:“高僧果然见多识广,我是半年前才从河北调来江南当差的。高僧,快吃面吧,再不吃,面就要酡了。”
觉悟提起筷子,夹起面吃了一口,笑着冲杨凌点点头,说道:“就烦劳小施主晚膳时仍为贫僧煮一碗清汤素面来,如何?”
杨凌一口答应下来,随即向觉悟告辞,待出了客房,不禁抬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暗自想道:这和尚说起话来滴水不漏,方才没能从他嘴里探问出什么来,反倒险些着了他的道,看来要多加小心才是。
“杨凌,我不是准了你的假吗,你怎么还没走?”冷不丁有人开口问道,吓了杨凌一跳,忙注目观瞧,原来是驿长白申来到了后院,看到他站在觉悟所居客房外出神,便向他问道。
“啊,啊,禀驿长,觉悟大师要我为他煮碗汤饼吃,方才又吩咐晚膳仍吃我做的汤饼,所以我想明日一早再去广陵。”杨凌急切间找不到合适的借口,只得拿觉悟方才对他说过的话回答白申。
“唔,年纪不大,却能以公事为重,不错不错。没什么别的事,你暂且退下吧。”白申眯着眼睛冲杨凌点了点头,吩咐道。
杨凌转身离开时不经意地一瞥,居然发现驿长白申走进了觉悟的客房,不禁心里觉得奇怪:白申明明是在议事房中才接待过觉悟,有什么要紧的事又要来找觉悟呢?
他有心托辞去收拾碗筷,返回客房听听白申和觉悟在谈些什么,旋而又觉得这样做偷听二人谈话的意图过于明显,便打消了这一念头,有意放缓脚步向头进院子走来。
“吓,你这慢吞吞地,在琢磨什么事呐?”
杨凌闻声抬头一瞧,原来是驿站的更夫兼后院看门守卫平二倚着门框站在他的宿房前冲他问话,忙赔笑向他解释道:“平二哥好,我这不是来咱驿中当差时日尚短,头一回见有和尚来驿中下榻,觉着新奇嘛,方才在想着倘若满天下的和尚都能在驿站吃喝住宿,朝廷所开驿站岂不便成了化缘的粥场,都要被这些和尚占据了,一时出了神,没瞧见二哥。”
平二原是数年前跟随越国公杨素平定江南叛乱的一名军士,在战场上受伤,落下了残疾,瞎了一只眼,受上司关照,就把他留在了富裕繁华的江南做了一名驿卒。驿长白申考虑到平二是行伍出身,有过亲临战场的经验,便派了他份驿站更夫兼后院守卫的差使。
此人年纪也就在三十岁上下,为人却十分地油皮,自杨凌来到平陵驿掌厨以来,没少到伙房蹭吃蹭喝,因为这个缘故,也算是平陵驿中为数不多称得上与杨凌熟络的人。
“你这就叫腹诽心谤,知道吗?老实说,刚才你是不是才给那秃驴送去了一碗热汤饼,一转眼的功夫,就担心起和尚会把驿站吃穷来了?”平二吊着膀子撇着嘴数落杨凌道。
杨凌知道平二倚仗自己曾参与过江南平叛,立有军功在身,向有抓住别人犯下的丁点过错,借点发挥,好叫别人不敢小瞧了他这个更夫的毛病,也不和他认真计较,说了声:“二哥指正得是,确是我想歪了。”抬脚继续向院门外走去。
“哎哎哎,你别急着走呀,我还有话对你说。“平二整天在驿站找不到几个人陪自己说话解闷儿,哪肯放杨凌轻易就走,撵着他叫道。
杨凌停下脚步,也不说话,只冷冷地望着他,听他还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说。
“我说好兄弟,虽说如今已开了春儿,可夜里还真是冷,哥哥我知道你在伙房当差,手头方便,能不能想想办法,给哥哥我搞壶酒喝,夜晚打更时也可以驱驱寒气不是?”平儿走过来,一脸讨好地请求杨凌道。
杨凌本想以当差时不能饮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