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事如易-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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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来说,道教门派和易学世家大区别,就于一个是不沾世俗,一个则是跻身朝堂。
老道客气地摆了摆手,眼睛一转,又问道:你既不是这家人,那是打哪来?”
余舒想也没什么不好说,就如实答了:我娘改嫁给纪三老爷做妾,我就跟着住进来了。”
“今年多大了?”
“十五。”
“几月生?”
“呃”余舒嘴巴打磕绊了,这个,她还真不知道“她”是几月生。
见她半天答不上话,老道眼光一闪,竟是一骨碌坐了起来,盘着腿,笑意里莫名就多添了一些正经:
“记不得自己是几月生,总该知道自己是哪一年生吧?不少字”
“当然知道,”余舒脱口道。
老道笑容一减,眼中多少流露出一些失望,嘴一撇,正要躺下去,就听余舒得意洋洋道:
“我自然是十五年前生嘛。”
老道立马又坐直了身子,搓着下巴上短须,眯着眼睛笑道:十五年前是哪一年啊?”
“这”余舒又哑巴了,皱着眉头去默算,大安年份算是农历吧,今年是什么年来着?上次还听曹掌柜说,甲午还是甲未啊?
她只顾着算术,是不察那老道一双贼光闪闪眼睛飕飕地刮她身上,她看过来时,又及时收了回来,清了清嗓子,取笑道:
“看来你算术学不好。”
听这话,余舒一口气卡喉咙里,哭笑不得,堂堂一个数学精英,竟被一个古人笑话算术不好,丢人,太丢人了。
“你母亲是改嫁,那你家里还有姊妹吗?”不跳字。老道又问,口气就像是同余舒唠家常,但坐姿早没了刚才随意。
“有个弟弟。”
老道怔了怔,脸上明显地露出了失望,未几,他使劲儿抹了一把脸,枯巴巴面皮被他揉发红,一翻身,又床上躺了下来,背对过去,冲余舒挥了下手,倦倦道:
“行了,玩去吧,老道要睡觉了,别杵这儿。”
余舒垂下手,纳闷地盯着老道后脑勺,这人老了是不是想一出就是一出?刚才还主动拉着她问东问西,一扭脸就不待见人了。
罢了,人不待见她,她还多活要干呢。
余舒又蹲回地上,扯了一团干棉布,继续沾着地板上水渍,慢腾腾,偶尔抬头看一眼竹床,始终不见那老道动弹,就当他是睡着了,突然觉得没什么意思,赶紧把地上收拾干净,便拎着水桶走开了。
没了身后窸窸窣窣摩擦声,床上老道鬼祟地扭头看了一眼背后,没见到余舒人,才偷偷摸摸地把手伸进怀里面,摸出了不知什么东西,把掌心上,看了一遍又一遍,后才压心口上,嘴里面神神叨叨地嘀咕着,一会儿痴痴地笑,一会儿又发出两声呜咽,癔症一般。
“不是又不是,师姐,我等不下去了,真等不下去了”
因为中间摔了一跤,擦了半晌地板,到中午时候,余舒还没把活干完,桶里水又脏了,她拎出去换,没走到门口,就撞上了从杂院找过来余小修。
余舒还没来得及问一句你怎么来了,余小修便老大不高兴地质问道:
“不是让你屋里待着,我说过这里活我会干,你还来干什么?手不疼了是吧?不少字”
余舒不知怎么答他,索性就把水桶递给他,捶着腰,使唤道:来得正好,去,把水倒了提一桶干净回来,累死我了。”
余小修瞪她一眼,但还是接过了水桶,再往她身上一溜,皱眉道:衣裳怎么湿成这样,干点活都不会,邋里邋遢,行了你回去吧。”
余舒自动把余小修讽刺转换成关心,她擦了一上午罗盘,汗湿加上污水溅,搞得身上黏糊糊,真是想赶紧回去擦个澡,换身衣服,听他这么一说,就动了心,迟疑后,瞅瞅里头那几个人还各忙各,就把余小修拉到门外交待道:
“那我先回去了啊,你等下提了水,就把西墙后半块墙上挂那些罗盘擦了,抹布就屋角箱子里放着,先用湿擦一遍,再用干把水擦净——”
“我知道,”余小修状似不耐地打断她话,推着她肩膀往台阶下走了几步。
“你擦完早点回来啊,”余舒朝他挤挤眼睛,想起来那只偷银子黄皮小耗子,笑得不怀好意,“回去给你看好东西。”
余小修对她口中好东西没什么兴趣,为了赶紧撵走她,便“嗯嗯”应了两句,把人打发了。
余舒一个人从西大院回到杂院,院子里没人,主子们还都没有开饭,刘婶这会儿还大厨房里帮忙做饭。
屋门掩着,一推就开,余舒对这种不能闭户状态其实是相当意,就把买锁事也画上了日程。
看看门后面那只压老鼠碗还,余舒哼哼着儿歌,把门关上,去旧衣柜里抽了一条粗布裙子又翻了一件短衫出来,坐床边换,边换边哼着:
“小老鼠,上灯台,偷油吃,下不来,叫爹爹,爹不应,喊奶奶,奶不来,头一栽,叽里咕噜滚下来。”
唱了几遍,门后头那只碗一动不动,余舒心想这老鼠该不是闷死里头了,可别啊,她还得靠着它去找余小修被偷走钱呢。
心上一抖落,她就赶紧系上了腰带,跑上去,一手捂着碗口,防止那老鼠突然跑出来,一手抠着碗底掀开——
“个老太太”
碗底下,空空如也,别说是黄皮小耗子了,连粒老鼠屎都没留下。
第三十五章 古怪老道士
第三十五章 古怪老道士*
第三十六章 你家住哪里()
第三十六章 你家住哪里
吃午饭时候,余舒有点心不焉,不像往常吃饭时候那么多话,余小修发觉,忍不住道:
“要是累了,下午就别去做活了。”
余舒摇摇头,不是累,是因早上逮那只老鼠跑掉了,不能直接和余小修讲说前阵子偷他钱是只老鼠,要不是亲眼看到,这话说出来她自己都不信。
“要不我替你去吧,你告诉我要干什么活。”余小修提议道,对余舒手臂上伤很是介意,他中午把余舒剩下活干完,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检查她伤处,又给她上了一遍药。
“不碍事,昨天原本想和掌柜说买纸事,结果和他跑了一趟万象街,没说成,今天我过去还要捎些纸墨回来,”余舒夹了一筷子菜给余小修,堵了他嘴,岔话道:
“对了,那景伤堂里为什么放着那么多罗盘,我瞧夫子只拿一个就够用了啊。”
“一看就知道你从来都不听课,”余小修逼视她一眼,但还是解释道:纪家是奇门一宗,行算占卜主要靠排盘推演,全年三百六十日,一日十二个时辰,一个时辰一局卦盘,就是四千三百二十局,因每一局重叠了四次,全年是有一千零八十局,景伤堂里一千余只卦盘,都是有用,你当是摆设么。”
“这么麻烦啊。”
“这样才不容易出错,活盘虽然方便,但是稍有不对,就会全盘乱套。”
“活盘?什么是活盘?”昨天从万象街回来,见识了易馆日进斗金,余舒对易学兴趣可比前阵子大多了。
“就是每一圈盘表都可以转动卦盘,一年有二十四节气,每一节十五日,每十五日是一元,一节分上中下三元,每一元都可以用一个活盘来演示,用阴阳九遁来区分,十八个活盘就能演示全年格局。”
余小修讲够细了,但余舒欠缺基础知识太多,勉强支能听懂个大概,反倒是想起另一件事来,追问道:
“对了,夫子每天布置让测晴雨功课,是不是要用罗盘啊,咱们家没有那东西,你是怎么算?”
“排盘方法书上有教,没有现成罗盘,用到哪一局画出来就是,顶多是费事点,容易出错罢了。”
余小修说轻巧,余舒却知道根本没那么容易,她好歹擦了一上午盘子,心中有数,这是一千零八局卦盘,局势万变,不是一千零八个数字,想要信手拈来,何其不易,老实说三觉书屋授课相当死板,余小修能学到这份上儿,自己画盘推算,那绝对下了苦工琢磨。
“小修,你真聪明。”余舒由衷赞道,再一次觉得这认下小弟不错,吃苦耐劳,心肠又好,难得还是个勤奋好学孩子。
余小修被她冷不丁一夸,不自地捏了捏手里筷子,低头催促道:
“吃饭,菜都凉了。”
“哦。”余舒装作没瞧见他脸红,端起碗慢腾腾地扒饭,午饭又是干炒青菜,搭上一小碟酱瓜,素连个油星都吃不出来。
也怪余舒前天晚上开荤吃了羊肉,嘴馋了,总吃淡,口里胃里都不舒服,想弄点香,口袋里又没什么钱,她吃着吃着,心思就翻出花来。
昨儿晚上她去纪老太君跟前挨打,路过大院小花园,是见到廊下池塘里养有一窝鲤鱼,正是春天产卵时候,活蹦乱跳,又大,又肥啊,想想就让人流口水。
她爱吃鱼了。
吃罢午饭,余舒就去找刘婶:
“刘婶儿,大厨房里头有虾吗?”不跳字。
“有啊,怎么了?”
“你晚上回来给我弄点虾皮成吗?”不跳字。余舒拿手指比了一下,“一点儿就成。”
刘婶起先以为她是嘴馋了,但听讨要虾皮,又觉得不是那么一回事,就问:
“您要那个做什么?”
余舒不方便和她解释,春天鲤鱼爱吃腥,尤其喜欢虾味,便糊弄道:我有用呢,你就说行不行吧。”
“行。”
“刘婶真好,”余舒咧了个大大笑脸卖乖,又顺势问她讨了一根缝褥子用大粗针。
回到屋里,翻了昨天缴获来小货箱,里头翻找一阵,挑出一小撮细长红丝线,一根一根系了,把针插床板木缝上,把针尾扭弯了,一头系牢了红绳,使劲儿拽了几次试了力道,才满意地把这些缠一缠,掖到床尾褥子下面。
余小修躺床上看书,见她那里鼓捣,便道:你过会儿还要出门去干活,别玩了,赶紧睡一会儿。”
“嗯嗯,这就睡了,”余舒把箱子合上,往床尾一踢,脚翘上头,一挤眼睛就不再乱动。
余小修看了她一会儿,见她没再折腾,才把书合上,抚平了边角,床头压好,扯了半边帐子也闭眼去梦周公了。
午觉多睡了一会儿,余舒到勉斋时候,比平常迟了那么一刻半刻,店里有两个客人正挑纸,曹子辛一边陪着,见到余舒进门,只愣了一下,连声招呼都没打,便扭头继续给客人介绍他进玉版纸。
余舒一开始没觉得不对劲,见他忙,也没出声问好,熟门熟路地绕到柜台后头,摸了账本出来,扒拉了算盘,翻开账册,找到近算好一笔账目,先看了一会儿。
今天上午她没来,店里生意却不错,大约进项了一两银子,比前两天要有起色。
余舒想起来曹子辛昨天去万象街请风水先生,想着人家早上应该来给看过了。
她就按着账本,左右打量了店里,进门柜台上多了一只叫不出名堂玉兽,巴掌大点,青里带着黄,带着四四方方底座,乖巧地蹲上头,门口那盆万年青也被挪到了店里头,摆货架下面,不占地方,但一进门还是能看得见。
余舒左顾右盼时候,曹子辛又卖出去了两套纸,送了客人到门口,回到长长柜台后头收纳银钱。
余舒见他放了几角碎银进钱匣,就手枕了柜台,歪着头笑道:
“上午请人来给看过了吧,这还真够,生意说好就好了。”
曹子辛把钱匣子随手一扣,转身去整理货架,好似没听见她说话。
见状,余舒纳闷,她刚过来没多大会儿,没惹到他呀?
余舒跟曹子辛这几天也是混熟了,并不介意他冷脸,放下账本,跟过去追问:
“掌柜?您怎么啦?嗓子不舒服,不想说话?中午吃咸了?哦,我知道了,肯定是您请那位风水先生狠宰了你一笔,花多了钱不高兴了,嘿嘿。”
余舒说着,自己先乐了,也不理曹子辛脸色开始难看,自顾自地跟他身后头絮叨着:
“我瞧您买了只玉件,这可不便宜吧。老实跟您说,昨天我头一回上万象街去,那里东西真叫个贵,孔家易馆您知道吧,里头一条破绳子都要一角银子,我当时就想,我您这里做满一个月,才能买上三根绳子,上吊都不够长,简直是太讹人了,您说是不是?”
曹子辛沉了口气,把手里砚台摆架上,一转身,板着脸道:
“你昨天下午去哪了?”
“啊?”余舒听他这么问,不免奇怪道:不是和您一起去万象街了吗,后来走散了,我街上转了转,就自己回去了。”
曹子辛越听越觉得可气:这小子,自己昨天找了他一个下午,他倒好,溜溜达达,拍拍屁股就回去了,连个路都不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