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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部分

超级全(燕垒生)小说集道者无心·海内篇-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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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赫连午也不知道那欧罗巴洲在什么地方,想了想道:“那地方远么?”听意思,若是不远的话,他真要跟着去了。

  “走得快的话,三年可以到了。”

  “三年!”赫连午叫了起来。这一趟去洗心岛已是他平生仅有的远途了,没想到莎琳娜要去的地方竟远到这等程度。他讪讪地一笑,道:“那可真是辛苦啊。”心中却不住叫苦。

  他嘴里嘀嘀咕咕地还要再搭讪几句,莎琳娜却不再理他,又取出一柄小银刀。赫连午见她斗篷里这些东西层出不穷,而且都是银的,奇道:“莎姑娘,你拿的都是银器啊。”

  莎琳娜道:“只有银刀才能割得下吸血鬼的头。”她走到铁希跟前,将刀子架到铁希颈上。赫连午听莎琳娜说要割下铁希的头,吓了一大跳,扭过头也不敢看。刚扭过头,忽然听得外面的雨声中远远的传来一个人低低的歌声:

  “天上人间兮会合疏稀,日落西山兮夕鸟归飞。”

  歌声幽渺,却忽高忽低,极是难听。一听到这歌声,赫连午只觉胸口像堵着一块巨石一般,他伸出手指插进耳孔里,可那阵歌声却似尖针一般直钻进来,有股说不出的难受。他赫连氏的叱剑术极难修习,最怕的便是走火入魔,而此时这副样子却正似走火入魔的前兆。

  那歌声又接着响下去,那人在低声哼着:

  “百年一饷兮志与愿违,天宫咫尺兮恨不相随。”

  这是谁?赫连午心中一惊,黑暗中却听得莎琳娜低低地哼了一声,竟然一下摔倒。他大吃一惊,抢上前去,一把抱住她,道:“莎姑娘,你怎么了?”但见莎琳娜气若游丝,一张脸也变得煞白,倒似突发重病。

  他正急得不知如何是好,门突然被一掌击开。门外比屋里更暗,门一开,那些黑暗仿佛流水一般涌进来,有个人影正站在门口。这人穿着一身黑色长袍,打着一把黑油纸伞,连脸上也蒙着一块黑布。

  这人扫了一眼赫连午,低声道:“居然有人中了九柳追心术还不倒下,也有几分本领了。”


  五、冬瓜

  〖无心平生最不喜门派之见,听得这话甚是入耳,道:“大师所言极是,贫道也以为,修行本是慈悲为怀,皆是一理。便如释门,大乘度人,小乘自修,然自修方能度人,度人亦可自修,如此方是至理。”〗

  无心走过大殿时,又看了一眼供在龛上的那尊纯金不动明王像。

  四十七斤零三两。他想起那小沙弥丰干对他说的这个数字。此番押送一万两白银到胜军寺,看似平静,其实路上无心已打过七次所携银两的主意了。只是银鞘全都用火漆封好,宗真大师信函中也已明言是一万两,他想打个偏手也没路。最好的办法自然将一万两尽数吞了,这主意他也不是没想过,只是一想起宗真大师为灾民四处化缘才化来了十万两白银,而这白银是灾民的救命钱,他几次要下手又不觉犹豫。

  宗真大师对自己如此信任,他实在不忍做对不起宗真大师的事。一路上他骂了自己十七八遍,只消一狠心,一万两白银就到手了,以后也就可以置个宅院,吃香的喝辣的,再娶个他最为梦寐以求的媳妇,岂不甚好,可偏生老老实实地把一万两白银送到胜军寺来。

  好人真不容易做,无心不禁有点感慨。离开龙虎山以来,他一路帮人捉个妖,降个鬼,有时钱财来得甚易。只是他从来不肯委屈了自己,也颇有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嗜好,到现在也存了三十七两白银了。三十几两白银掖在腰间,沉甸甸地压手,可这年头交子不值钱,总是现银拿着实在,他也不嫌累。三十七两银子也不算小数目了,一般人家一年有个十几两就可度日,三十七两总也算是个小小的富翁,可是和四十七斤零三两的纯金相比,那简直不堪一提。平时看看那三十七两银子,睡梦里都会笑出声来,可现在看看,这三十七两白银实在少得可怜。

  佛祖普度众生,度一下我这个穷汉,想必佛祖也会乐意的吧。无心的手差点便要伸出去将金佛攫入怀中,总算悬崖勒马,硬生生止住。他有点心虚地看了看周围,吓了一大跳,几个正在扫地的和尚已经围过来,正直勾勾地盯着他,其中两个脸上已露出凶相。无心咧嘴笑了笑,装腔作势作了个揖,向门外走去。

  刚走出门,却见那沙弥丰干牵着驴走进山门,见无心要出去,丰干道:“快要用晚膳了,真人还要出去么?”

  无心道:“啊,那个……久闻胜军寺周围山清水秀,贫道想出去观光一番。”

  丰干微微一笑,道:“真人,今日晚了,明日贫僧带真人出去吧。真人难得来一次胜军寺,不妨多住几日,要观光不在这一日。”

  无心其实是不想在寺中吃斋,他是火居道士,不避口腹之欲,而且酒量虽不甚宏,却顿顿要喝上两盅。吃肉的事好办,随便打个野味烤烤便成了,酒也随身带了一小瓶,可是总不能在胜军寺中公然喝酒吃肉。但丰干说得殷勤,又不好拒绝,他眼睛转了转,正想找个什么理由推脱过去,后院已响起了一阵钟声。

  听得钟声,丰干笑道:“真人,胜军寺非木兰院,这是饭前之钟,真人随我一同过去吧。”

  原来僧院晚膳之前皆要撞钟,这是定例。唐代王播微时寓居木兰院,日日与僧众一同吃斋,为主持不喜,故意在吃完饭后方始撞钟。王播在壁上题了两句诗说:“上堂已了各西东,惭愧闍黎饭后钟。”三十年后王播功成名就,重回木兰院,见前诗已为寺僧用碧纱笼住,便在前诗后加了两句曰:“三十年来尘扑面,如今始得碧纱笼。”趋炎附势,古今一理,丰干用此典便是说胜军寺不会如木兰院一般不好客。无心读书不是甚多,此典故却也知道,见丰干这等说了,再难推脱,勉强笑了笑,道:“那就叨扰了。”心中却叫苦不迭,心道:“若在胜军寺多吃几顿,肚里油水都要刮光了。”

  胜军寺僧众不是太多,上下也有两百余人,吃饭之时围了一大片。无心一见那些和尚端着碗一个个去厨房盛饭,下饭的也只是一碗白煮青菜和一碗盐水煮萝卜,苦水便不由得往上泛。正打算马马虎虎吃上一碗便走人,去外面找补一点,丰干却道:“真人请,家师已备好素席,请真人入席用膳。”

  无心听得“素席”二字,脸上登时泛起笑意。他知道佛门素斋颇为精致,胜军寺是个古刹,方丈定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之人。他笑道:“大师真是客气,贫道恭敬不如从命了。”

  ※※※

  无心的笑意没能持续多久,在方丈室刚一坐下,桌上菜式倒是比外面丰富许多。外面的僧众是一碗青菜一碗萝卜下饭,方丈室里是除了青菜萝卜,还有一碗冬瓜和一碟糖芋。

  虽然那青菜炒得碧绿生鲜,萝卜煮得有点香气,冬瓜和糖芋做得也很是精致,但青菜萝卜仍是青菜萝卜。无心的笑意还僵在脸上没有褪去,坐在对面的五明已端起饭碗,微笑道:“无心真人,请用。”

  五明夹了一块萝卜放进嘴里,细细地抿着,仿佛那是一块肥美多汁的大肉。无心干笑了一下,也夹了一块糖芋放进嘴里。糖芋又粉又甜,味道倒也不错,但糖芋再好吃,终不及肥鸡大鱼味道好,无心嘴里吃着,肚里却在不住叫苦。

  “无心真人不知是哪一宗门下?”

  无心叹了口气,道:“是个无名小宗,名不见经传,让大师见笑了。”

  国初道士颇受尊崇,南宗正一,北宗全真,这两支宗派统领天下各个小宗,声势极隆。但自全真教与释门辩驳落败以后,道教声势大不如前,不及释门蒸蒸日上了。不过五明也知天下事,此消彼长,没个定数,便是胜军寺本身也曾被景教徒占据了二十多年,重归密宗门下仅仅三十余年而已。五明道:“真人取笑了。修行何分大宗小宗,便是佛门道门,皆是一理,真人不必过虑,担心老衲有门户之见。”

  无心平生最不喜门派之见,听得这话甚是入耳,道:“大师所言极是,贫道也以为,修行本是慈悲为怀,皆是一理。便如释门,大乘度人,小乘自修,然自修方能度人,度人亦可自修,如此方是至理。”

  五明微微一笑,道:“真人心胸开阔,真非凡俗可比,老衲佩服得紧,怪不得连宗真大师对真人亦大加推许。”

  无心脸皮虽厚,此时也不禁泛上一些红晕。他其实只是顺口一说,有些话还是听宗真说过,顺口搬过来而已。他连忙又夹了一块冬瓜放进嘴里,省得说出话来再被五明夸奖。五明见他嚼得满嘴皆是,微微一笑,道:“真人,这冬瓜是本寺自种的,味儿还好么?”

  这冬瓜虽然还算鲜美,终究是冬瓜的味,也不见得如何美味。无心道:“好吃,好吃,我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冬瓜,比……”本来顺口要说比肉还好吃,但想起这儿是寺院,硬生生又吞了回去。

  五明摇了摇头,道:“真人这话便有点言不由衷了。冬瓜只是冬瓜,自然不会有别的味道,正如人一般,正人君子或许也会做出件坏事来,却仍不失为正人。”

  无心怔住了,五明这话似乎有些言外之意,只是他也不想多想,顺口道:“大师之言真有禅机,小道受益匪浅。”

  五明又笑了笑,心头却隐隐一痛。他见无心虽然看上去稍显轻佻,却实在不像个坏人,想起自己却要给他下这个圈套,心中便大是不悦。

  不必多想了,他伸手抹了抹唇上的一点菜汤。事已至此,也只能拼命向前。便如自己说的,冬瓜总是冬瓜,高僧做件坏事,仍然是高僧,日后给这小道士多念几部经,超度他往生极乐便是了。

  吃罢了饭,天色已是将暗。这一顿饭吃得无心直冒酸水,押送一万两白银,一路上提心吊胆。他深知财不露白之理,生怕被路上的强贼看出这么个小道士居然会押送上万两白银,也没敢去吃一顿好的,嘴里早就淡出鸟来,到了胜军寺,还是弄了一肚皮的青菜萝卜,加上连酒都不能喝了,更是难受之极,他抹了抹嘴,向五明打了个稽手,道:“多谢大师款待。”

  五明道:“真人早点安歇吧,明日让丰干陪同真人去后山赏玩。此间清净无尘,于修行大为有助。”

  无心道:“多谢大师,那贫道先走了。”

  胜军寺的僧众吃罢了饭,正在准备做晚课,无心看着那些和尚正将蒲团一个个摆到大殿上,心中一动。这一顿饭吃得半饱不饱,和尚的晚课总要一两个时辰,趁这时候出去弄点野味烤烤,倒也不恶。拿定了主意,又怕那小沙弥丰干看到了要问,也不从正门出去,抽个冷子便从偏门溜了出去。

  一出寺门,正是黄昏。夕阳在山,映得满山树叶都似抹上了一层金粉。无心长吁一口气,暗道:“胜军寺倒是个好地方,山清水秀,与龙虎山相比,别是一番风味。”

  偏门外有一条细细的山道,听得到水声潺潺,想必是寺中僧众担水的小径。无心听到水声,心道:“不知有鱼没有?烤点鱼吃吃倒也不错。”主意已定,快步向前走去。

  这条小径想必走的人也不是很多,路上已被一层细草盖没,踩在上面有点滑滑的。无心沿着小径走了一程,走下一个短坡,前面果然有个潭,一条山涧正从山上淌下,不断注入潭中,这潭水想必另有出口,水面总也不升不降。只说是个潭,不如说只是个深一点的水坑而已,天虽然已经暗下来了,此时却还看得见潭底。潭底铺满了白石,连水草也没一根,更不用说鱼了。

  无心站在潭边,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正看着潭水,他眼中忽然一沉。

  此时正是黄昏,最后一抹夕霏正映在水面,如筛碎金,但在一片浮光掠影中,隐隐有一道黑气。

  似乎有些不对啊。他扭过头,因为潭水地势比胜军寺要低许多,回头望去,胜军寺便如空中楼阁,悬在半空,红墙碧瓦,夕晖里更显得宝像庄严,看不出有什么异样。但无心知道,这定不是自己多疑,胜军寺里,似乎有一股邪气。

  他摊开左手蹲了下来,右手食中二指伸进潭中。天气不算凉,但潭水却阴寒彻骨,指尖一入水中,几乎像被小刀割了一下。他将两根手指沾湿了,先在左手掌心画了个圆,低声念道:“虚无自然,包含万象。视之不见,听之不闻。变化无方,去来无碍。清净则存,浊躁则亡。”说罢,左手拈成手印,往前额一点,低喝道:“开!”

  这是先天神目咒。这路咒法能看破种种幻术,只是无心脾气却说不上“清净”,这路咒法学得马马虎虎,也不甚高明。

  左手刚贴到额上,眼前景象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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