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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部分

夜妆-第24部分

小说: 夜妆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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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走出很远仍听到他车内的漂亮嗓子在唱歌。她扭过身朝他的方向挥挥手,身体变得轻盈极了。她两阶两阶上楼梯,不想开灯,喜欢潜在黑暗里飞快地攀登。走到自己家门口,她也没开灯,从小包里迅速掏出钥匙插进锁孔,门锁“嗒”地一声被打开,乔伊像片影子似的飘了进去。
      哗啦啦啦,耳边一直有河水涌动的声响。
      她一声不响地上床,衣服没脱,连靴子也没脱,就直挺挺地躺到床上。丈夫已经睡熟了,一动不动,甚至连呼吸的声音也听不到。这种不正常的安静让乔伊感到不安,她想,也许张晓光等了她一晚上,没等到她,生气了吧。
      她平躺在床上,眼望天花板,感觉到流水的声响仍没有远去。哗啦啦,哗啦啦,人呆在家里,流水的声音反而比外面离自己更近了。天花板上有一些流动的光线,是楼下汽车的远光灯所致。
      她想起她和雪狼今天晚上说过的话,每一句都清晰,她愿意把它们一句一句重新拾起,在脑子里过一遍电影,想到会心的地方,就无声地微笑,像个刚刚开始恋爱的小姑娘。她沉醉在一种甜蜜的氛围里,觉得整个晚上都无比美好,灯光、河水、河面上的月亮、吉普车和杨树,寻常景物在这样一个晚上都散发着一层淡淡的光辉,美得不同凡响。
      张晓光就在这时突然醒过来,他顺手拧亮了床头灯。灯光下,他看一个奇异的景象:乔伊衣冠整齐地平躺在床上,两只眼睛睁得比铜铃还大。
      “你干什么?半夜三更不睡觉,睁那么大眼睛干什么?”
      乔伊没有回答他的问话,她只是觉得奇怪,眼前这个眯着眼、蓬头垢面的男人,他到底是谁?他为什么离自己这样近?他为什么用这种语气跟自己说话……
      男人拖着拖鞋“嗒啦”、“嗒啦”去了卫生间,他开门、走进去、然后小便的声音令乔伊觉得厌恶,她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跟这样一个男人结婚,那个曾经想过的问题又回来了:
      “是自己精神出现了错乱症状?还是现实本身出现了错乱,有人通过某种超现实手段,把她跟张晓光这对不相干的男女组接在一起?”
      脑子里飘出了许多可怕的想法。张晓光又回来了。“她到底去了哪里?”他说。
      乔伊闭上眼。无语。
      他赤裸着精瘦的身体站在那里,肋骨在冷色的灯光下根根可见。他真瘦啊,乔伊想,以前怎么从来没发现呢?
      乔伊开始脱衣服了,她把黑色的毛衫和羊毛裙胡乱地从身上剥下来,脚上的黑色长靴还没来得及脱下来,那个精瘦的身体已经覆盖到她身上来。她有一种很奇异的感觉,她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一定走错了房间,在这座有千万人口的大城市里,一定有成百上千完全相同的房间,一个女人摸黑走错房间,是经常发生的事。
      ——你是谁?
      ——不要……我不要……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仿佛来自于房间的某个角落,不像是从自己喉咙里发出来的。他没有任何爱抚动作,直接进入她的身体。他把她穿着长统皮靴的腿拎起来,他兴奋地动作着、叫唤着。
      乔伊木然地躺在底下,她想起白天发生的事:失真的水银灯、面色蜡黄的孕妇、手心的电话号码、《我爱蛋糕》的导演、吉普车、德国乐队、河水、水泥堤岸、月亮、他撩动她发丝的手指……
      她渐渐有了感觉。
      然而,他已经结束了。
      他穿拖鞋再次离开卧房,乔伊觉得湿漉漉的身体空洞无依,她看到自己两条白皙的腿和黑皮靴形成对比,黑白分明。她躺在那儿想道,和雪狼在一起不是这样的吧?
第四部日 本 面
      第二天早晨,乔伊在出租车上接到的第一个电话,就是雪狼打来的。因为昨天夜里一直在想他,等真的听到他的声音,竟感觉有几分不真实,声音听上去跟想象中的不一样,但乔伊还是说:“是你呀?我一猜就是你。”
      雪狼说:“下午一起去书店逛逛好不好?我要买几张游戏盘。”
      “我不知道下午有什么安排。不过中午可以见个面,一起吃午饭怎么样?”
      雪狼提议去吃日本面。两人在电话里商量好了地方,就把电话挂断了。车窗外摇晃的街景、一晃而过的行人、漂亮的店铺,在乔伊眼中都变得意味深长,她望着从眼前掠过的这一切,心中充满了说不出的甜蜜。这种甜蜜的情绪一直蔓延到整个上午,乔伊坐在会议室里开会,墙上的电子钟、主席台上的麦克风、桌子、椅子,样样都像是用蜜糖做成的,散发诱人的光亮。
      他们约好去吃日本面的地方离电视台不远,乔伊提前十分钟从台里出来,步行去那家店。她看到路边的树已经开始发芽了,柳树已透出薄纱那样的绿,杨树也已长出又粗又长的褐色毛毛来,万物都在生长发芽,一派春天的旺盛景象。
      前面就是热闹的商业街,乔伊被迎面走过来一个女人吸引住了,她和姨妈柳叶儿一样,也在额头上贴了一块梅花形的胶布。
      她也是一个疑心自己的脑袋会裂开的女人吗?
      乔伊很想上前问问她。这一想法在她脑子里刚一发芽,她就觉得自己很可笑,再抬头往前看的时候,她一下子笑出声来——雪狼就站在前面的一个地方,停下脚步看着她。
      “我看你半天了,瞧你东张西望那个傻劲儿呀……”他一脸灿烂的笑,“你在看什么呢?”
      “没看什么。”乔伊道,“柳树发芽了。”
      “春天都是为女人准备的,你怎么没穿裙子?”
      “我整个冬天都穿裙子,现在要改穿裤子了。”
      “这么说夏天你就该穿棉袄了?”
      “那倒不至于。”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热热闹闹地说着话,进了那家日本面店。正是中午吃饭的高峰时间,店里每一张精致的小桌旁都坐满了人,红男绿女,漂亮的脸蛋,丝绸一般的透黑的长发,饰物,华服,最新款的手机放在桌上,有个女的摇晃着身体笑个不停,有个男的用手捂住嘴巴,对着掌心里的电话一阵狂吻,嘬出“啧啧”的响声,想必电话的另一端正连接着一个可爱美人吧。
      雪狼和乔伊坐下来,他们点了骨汤拉面和鱼排,另外又叫了一份蔬菜沙拉。
      雪狼说:“下午一起去逛逛,我讨厌一个人逛街。”
      “我下午还有事。”
      “什么事,不就是开会吗?多一个少一个又没人会在乎。”
      “你这个人野惯了,单位里的事你哪懂。”
      骨汤拉面很快就端上来了,乳白色面汤又浓又香,他们很投入地吃起面来,不再说话。这里的鱼排也做得十分精致,外焦里嫩,装在鱼形的盘子里端上来,雪狼一口一块,连吃两大块。他如狼似虎的吃相,很招女人喜欢。雪狼告诉乔伊,他有两大爱好——吃和玩游戏。乔伊说,那唱歌呢。雪狼说,那是工作,不算爱好。爱好就是用不着拿它来谋生的事,爱好就是可做可不做的事。
      他们很快吃完那碗里的面,离开餐馆从地下通道进入到地铁。乔伊问雪狼今天为什么没开车,雪狼说那辆吉普车是朋友的,有时开出来玩玩,以后他会有一辆属于自己的车。通道里很热闹,有不少商摊在那里卖东西:头饰、帽子、小包、手链、布艺拖鞋,各种各样好玩的东西。混在人群里,乔伊有种错觉,他们两个原本是生活在一起的一对儿,有一段时间不慎走失了,现在有某种东西把他们重新联系在一起,他们是必须在一起的。
      雪狼在图书大厦挑游戏盘的时候,忽然冒出这样一句话:“待会儿想不想到我那儿去?”
      “不想。”
      乔伊像逃跑一样逃回家。她不明白自己究竟在害怕什么。过了两三天之后,当她一个人坐在电视演播厅等待节目开场,她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她已经爱上雪狼了,她在回避这个问题,不敢承认。
第四部双重的乔伊
      乔伊很想跟丈夫谈谈关于她跟雪狼之间的事,又一直不知该如何开口,他们近来一直处于各忙各的状态,只有周末才有时间在一起。张晓光在星期六的晚上亲自下厨做饭,然后他们吃饭、洗澡、做爱,这一套已变成一条铁定的“家庭定律”,似乎很难改变。
      她躺在张晓光身边,觉得他们两个之间已经没有爱情了,但习惯还存在。她不知该怎样把这种感觉跟丈夫说清楚——似乎很难说清。他俩就像同乘在一架飞行器上的两个人,动力
    已经不存在了,但惯性还在。
      乔伊夹在两个男人之间,时常觉得内疚。说出来,自己可能会解脱,但会伤害张晓光。不说出来,早晚有一天张晓光会知道另一个男人的存在,到时他可能会更伤心。在她和雪狼还没有那种关系的时候,她心里可能还好受点,她会给自己找理由说:“我们只是好朋友而已。”但自从雪狼把乔伊带回到他的住处,乔伊对自己的诺言也不攻自破了。
      他们第一次做爱的时间是在中午,那是一个很不恰当的时间,突然之间那件事就发生了,来不及考虑什么,他们在外面吃完饭回来,雪狼说要带她回家听“梦魔乐队”的唱片,两人就上了一辆出租车。在车上,两个人的身体无意间碰了一下,就这一下,他俩就像被点燃一般,身体在突然之间失去控制。
      他把手放在她手背上;
      她反过来握住他;
      他再次把她的手攥在手心里。
      两人来回来去在暗中较着劲,就像一对互相不服气的男女,在暗地里比赛手劲,表面上身体坐得笔直,下面却在不停动作着。后面的事发生得如行云流水一般流畅,他们气喘吁吁进入房间,在关上门之后雪狼开始亲吻乔伊——粗野的、不顾一切的吻,乔伊在心里说了句“我完了”,话还没说完裙子已被脱下来。
      她只戴一个银镯子,别的什么也没穿。
      这时候,“五月天”正在音响里热闹地唱他们的新歌《小时候》,那首歌特别不适合做爱,雪狼腾出一只手来想要关掉音响,没想到竟把音量调大了,声音变得震耳欲聋。
      他们停了下来,相互凝望着,都有点不认识了似的。
      雪狼在巨大的声响里开始脱衣服,深蓝色的毛衣、白T恤,然后是裤子,脱掉衣服之后他走过去关音响,乔伊看见他肌肉绷得紧紧的臀部,形状像雕塑出来的一样好看。之后,他们掉进一片安静的沙漠,正午的沙漠上,躺着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阳光直接射到他们的皮肤上,使他们年轻紧致的肌肤变成了金黄色。
      他们互相触摸金黄色的皮肤,都有点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是真的吗?
      ——这是真的。
      他们的身体开始缠绕,交叠,彼此覆盖。就在雪狼进入那一刹那,乔伊耳朵出现幻听:她听见一个女人尖叫的声音。
      做爱之后,乔伊接到一个电话,是赵楷的妻子张研打来的。“你没有幻听,那个叫小夏的女人她没死。”张研在电话里没完没了地说着话。她说:“都是那个叫小夏的女人害了赵楷,自从认识了她,我们赵楷整个人都变了,他以前是个多顾家的男人啊,以前连我穿的袜子都是他帮我买,每天按时上班、下班。别人都说他是一个模范丈夫,可是自从他沾上那个坏女人,整个人都变了……”
      接完电话,两人赤裸着躺在床上说话。
      “刚才谁的电话?”
      “一个疯女人。他丈夫原来是我的朋友,后来和情人一起自杀了。但他妻子坚持认为他丈夫没有死。”
      “一个悲惨的故事。乔伊,我爱你,我不要你死,我要你永远活着。”
      “傻瓜,谁能永远活着?”
      他们相互看了一会儿,关掉手机,搂抱着睡觉。正午的阳光从窗帘的缝隙里执著地钻进来,照在他们身上,脸上,手上,脚上,他们浑然不觉,已经进入了深度睡眠。后来他俩回忆起来,都说长这么大,他们从来也没睡过那么沉的一觉,醒来后如同再生一般,有了新头脑,新手脚,新面孔。
      恋爱,如同重生一次。
      他们再醒来的时候,都有些不相信自己眼睛似的,盯着对方看了好半天,觉得处处新鲜。伸手摸摸,还是觉得可疑,心想着这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就叫我遇见了呢?真是妙不可言啊。
      晚上,乔伊回到姥姥家。她不想跟张晓光见面——至少有个缓冲,这样可使她心里好受些。乔伊的爸妈已经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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