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妆-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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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都可以很方便地出现在任何地方。
叶峥嵘就是在意想不到的时间出现在柳叶儿的房间里的,虽然只是在电视屏幕上露面,但大特写的脸放大得比真人还大,叫柳叶儿看得触目惊心。
随后,她又看到了姐姐的女儿乔伊,她在电视上对叶峥嵘作访谈。柳叶儿手里拿着摇控器,尽量开大音量,反而听不到她们在说什么了。
她愣愣地望着电视机,想起往事,心里很难过。
“叶峥嵘,你在说谎。”她把脸贴近电视机的玻璃,给了正在滔滔不绝的叶峥嵘一个“耳光”。
叶峥嵘那期节目,是乔伊的节目改版后做的惟一一期,由于效果不理想,《乔伊的约会》只进行了一期,就又恢复到原来状态,台里开会决定栏目名称仍恢复成《乔伊秀》,乔伊的同事雪蒂自然要对乔伊冷嘲热讽一番。雪蒂一向把乔伊看成竞争对手,两人明争暗斗,彼此较量,每次开会,乔伊都会觉得很难受。她想要逃回家里去安静一会儿,她不想听到雪蒂尖细变形的嗓音。
第三部变 化
新房里总是很静。
家具很静,阳光很静,连负责收拾房间的小时工,名字也叫小静。她的脚步总是轻轻柔柔的,就像踩在一张棉纸上,不会发出任何声响,这大概是张晓光对她的要求吧。
张晓光喜欢看报,怕吵。
张晓光仕途走得一帆风顺,经常有应酬,经常出差,除周末外,一般晚上都回来得较晚。乔伊总是盼望周末的到来。他们平时在各自的空间里忙碌,只有星期六和星期天才真正属于他们俩。
乔伊把这种生活称之为“准单身”生活。
独来独往的乔伊,有时会被人误认为是真的单身,老占就是其中的一个,他对乔伊很有好感,一见到乔伊话就特别多。他是在《乔伊秀》研讨会上认识乔伊的。
《乔伊秀》研讨会在怀柔的一个度假村里举办,环境幽静,来来往往的也都是名流雅士,但乔伊却打不起精神来,她一个人走在通往幽深之地的小路上,想找块石头一个人坐会儿,想想心事。对于自己的婚姻,只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她居然就有了挫败感。
“既然只是‘周末夫妻’,又何必结婚呢?”
小夏在电话里无意中说出来的这句话,点到了他们婚姻的死穴。乔伊在结婚以后才知道,张晓光对于仕途兴趣,远远超过对女人的兴趣。
小夏的情人赵楷则正好相反,他对女人的兴趣远远超过他对仕途的兴趣,张晓光在背后说他“没出息”、“玩物丧志”,而他本人却觉得自己活得很好,“找到了真正的自我”。
乔伊在一片竹林深处坐了很久,想东想西的,并没有意识到身后有人。当她回头的时候,看到一个穿浅色料子风衣的男人,正站在她身后不远处。她想起在一块来怀柔的豪华大巴车上,大家曾彼此打过招呼,这个有些年纪的男人,大家都叫他“老占”,他是节目的投资人之一,关于他的传闻很多,但乔伊对他的那些传闻毫无兴趣。
乔伊发现他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暗了。他头顶正有一片红色即将退去的火烧云,他逆光而立,脸色显得很黑。
“乔伊,你看上去好像不太开心。”
“是吗?”乔伊有些恍惚,这个时间他为什么不去餐厅吃饭,而是跟她来到这里。
“你吃饭了吗?”
乔伊说:“我吃过了。”
乔伊不想跟这个人说话,但这人却一屁股坐下来,滔滔不绝,他对乔伊说女孩子千万不能早结婚,一结婚就什么都完了,婚姻是很没有意思的一件事,千万不能,千万千万——
为了尽快结束这场没意思的谈话,乔伊忽然站起身来说:“我已经结婚了。”
乔伊想不起自己是如何离开那片竹林的,她可能对那个叫老占的男人很没礼貌,但她真的心情不好,也就顾不了那么多了。她回到自己房间,躺在床上听雨。
小雨是从晚上7点半钟下起来的,到了8点多钟,雨已经下得很大了。8点一刻左右,老占打来一个电话,问能不能过来谈谈工作,乔伊生硬地拒绝了。
她躺在床上听着滴滴答答的雨声,心想,这个时候张晓光不知在干什么呢。正想给他拨个电话,同屋雪蒂倒从外面急急忙忙地跑回来了。
雪蒂说:“哎呀,你怎么还躺在这里,一起去看演出,据说那个舞蹈家是很有名的,在国外得过大奖。”
乔伊说:“我不想去。”
“怎么啦,谁得罪你啦?”
“谁也没得罪我,我自己得罪我自己了。”
雪蒂从包里翻出一把伞来,过来拉乔伊的手,说:“走啦走啦,你一个人呆着,当心有人来骚扰你。”
本来是句玩笑话,乔伊却当真了,她想起刚才老占打来的那通电话,就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起来,两个女人共打一把伞,一路说笑着朝着度假村内设的小剧场走去。
老占放下电话,心里觉得异常烦闷。同屋的人早就出去玩了,好像是去打保龄球了,也可能是去蹦迪了。他说了一声就走了。临走前那人还象征性地问了老占一句,问他去不去。老占说你们年轻人去吧,我就不去了。
老占对这些大众玩意儿统统不感兴趣,他喜欢比较私密一点的游戏,喜欢漂亮的、有味道的女人。老占第一眼看上乔伊,第二眼看上雪蒂,觉得她俩各有各的美,各有各的味儿。
他对乔伊的印象更深一些,觉得她娇柔妩媚,就像一朵白色的莲花。而雪蒂轻微的妖冶的气质也很迷人,如果还用莲花作比喻的话,她是一朵粉色的莲。每当他看到画册里的形态各异的裸女,总是会想到她俩。
老占掀开二楼落地窗的薄薄窗纱,正好看到那两朵莲花有说有笑地朝一个方向走,她们打着一把透明伞,上衣的颜色一个是藕荷色,一个是白色,看上去还真有点莲花的意思呢。
老占靠在窗边看了很久。那两个女人早已不见了,但他觉得她们的香气还未散去。
第三部英雄之舞
舞台高级得宛若置身于保利剧院,前厅站满了周末到这里来开各种会议的人,雪蒂和乔伊的出现,似乎颇为引人注目,因为她俩都是有名的主持人,认识她们的人很多。有一些人围过来,准备拦住她俩的去路,想跟她俩搭话或者请她俩签名。雪蒂不管不顾地拨开人群,乔伊紧跟其后,因为,剧场里的舞蹈已经开始了。
走进剧场,乔伊第一眼看到的,是一个令她激动的画面:炫目的红光里,一个弯弓射大
雕的形象静止在舞台上。后来乔伊才知道,这个舞蹈的名字与一部名噪一时的电影同名,都叫《英雄》。
那是一个会跳舞的男人,舞台上只有他一个人,他一个人就是千万人——草原上的千军万马在他的舞蹈中都有。他的蒙古族服装在他身上显得异常潇洒飘逸,他身上的每一个关节都会动,有的时候,胳膊就像脱臼了似的,在空中舞动得如同千手佛一般。
动静结合。
光影结合。
明暗结合。
蒙古舞有许多表现骑马的场面,舞者在舞蹈中是一个骑术高超的战士,他一根“缰绳”在手,驱马自由前进,在飞马上拉弓射箭,箭在弦上,却并不射出,飞马在草原上驰骋,拉弓的姿势始终保持着—— 一个优美的而又充满力度的姿势。
台下的人全都屏住呼吸,看他那个姿势。音乐奇幻迷人,将人带到另一个境地。
一个人,却表现出声势浩大的战争场面,只有舞蹈才能做到。如果是电影,不知要动用多少人力、物力和资金,而这个舞者,他一个人就解决了全部问题。
舞蹈是人类最初的语言,也是永恒的语言。
气势磅礴的日出景象出现在舞台上,舞者的身影越升越高,表现了成吉思汗大王升天的景象。英雄之舞正在徐徐拉上帷幕,而观众还沉浸在刚才光影流淌的舞蹈当中,那舞者的形象仍在眼前晃动,挥之不去。
散场的时间到了,全场灯亮,乔伊才发觉这个剧场很特别,舞台几乎占了整个剧场的一半,舞台很大,观众席较小,乔伊从没见过这样的小剧场,仿佛是设计师在偶然之间犯了一个错误,把表演区和观众区比例搞错了。不过想想也对,生活中到处都是“表演区”,而真正的观众是极少的。
从剧场里走出来的时候,外面的雨已经停了,雪蒂问乔伊想不想一起散圈步,“雨后空气最好了”,她娇滴滴的声音在黑暗里充满水。
“好吧,散步去,但我们不能走得太远,听说这一带不是很安全。”乔伊说。
“好啦,有我保护你,怕什么呀。”
“你?”乔伊看了她一眼,有点好笑地说,“你别把狼招来就不错了。”
她们走出灯火灿烂的度假村,外面的山路很黑,星星又大又亮,两个女人一路说笑着,深一脚浅一脚走在山路上。前面的路是未知的,黑暗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有一种说不出的压力。她们感觉到了前方道路的凶险,正准备往回走的时候,有个黑影从路边树丛里闪了出来。
那黑影叉开两脚,凶巴巴地站立在那里。不说话。
两个女人有些害怕,不知如何是好。
就这样僵了一会儿,黑影倒“扑哧”一声笑了。
“瞧把你们吓的,”黑影说,“要真是遇上狼,看你们两个怎么办?”他忽然发出干咳一般的笑声,“嘿,嘿嘿嘿……”那种凶险的声音在黑暗的夜里传得极远。
“真把你们吓着了?我是老占。”
雪蒂娇滴滴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她说原来是老占呀,您真坏,吓死我们了。乔伊记得雪蒂以前说过,老占这种人最好别得罪,他就是再没意思,也得在表面上对他热情些,否则他会撤回资金,或者要求更换主持人,总之他的话是有分量的。
老占说,外面空气真好,不如我们一起走远一点。
一路上都是老占在说笑话,雪蒂格格笑个不停,乔伊觉得自己像个局外人。
第三部晚安接吻
怀柔的研讨会结束,乔伊没给丈夫打电话,而是直接从车站往回赶。坐在返回城里的大班车上,一路初冬的景象使她感伤,世界就要变得冷冰冰的了,而家的感觉也好不到哪儿去。
她知道今天晚上回家,家里一定没人。张晓光总是忙到很晚才回来,他一心只想往上爬,“我就要得到那个职位了”,“忙过这一段就好了”,他常用心不在焉的腔调跟乔伊说话
,那时他已吞下安眠药,准备就寝。
结婚后才知道,他有严重的失眠症。医生给他开出几条建议,其中一条就是“不要做过于兴奋的事”,所以他每天吃了安眠药就一个人静静地躺着,但眼睛却闭不上,脑子里拼命地想问题,想单位里的事,人事安排,人事调动,谁是谁的人,跟了哪个领导才对路。话该怎说,白天说的哪句话可能得罪了某某,明天需要跟他解释一下——还是不解释的好?
他满脑子都是这些问题。
乔伊用钥匙打开家门,家里果然跟她预想的一样,茶几上干干净净,没有烟灰,没有果皮纸屑,没有一点儿人居住过的痕迹。那面红色的主题墙徒劳地热闹着,其实,这个家从没有热闹过,有的只是冷清。
小夏来过一次乔伊的家,她一进门就说:“你这个家,怎么一点人味儿都没有?”
“人有什么味儿啊?”
“人间烟火气呀,你们俩这日子是怎么过的?你看这厨房,连一星半点油烟都没有,当摄影棚拍照片倒是不错,日子不是这样过的。”
乔伊在自己的新家里倒真的拍过不少照片,也接受别家电视台的采访,家就像一个华丽的空壳,装饰很华丽,却没有什么实际内容。
乔伊回到家,冰箱里空空的,里面什么也没有,看来在她离开的这几天里,张晓光一次也没在家吃过饭,他都干了些什么,乔伊不得而知。家就像一张白卷,上面什么也没写。
“你这个家呀,当摄影棚倒是不错。”
小夏的话让乔伊觉得大受刺激,这样的家,结不结婚又有什么意思?也许小夏当初的劝告是对的,是那场突如其来的“白色温疫”把大家脑子都搞乱了,就仿佛无意之间按错了电钮,不该结的婚,纷纷胡乱组结在一起,弄出一些奇形怪状的作品来。
乔伊没有吃饭,用直口玻璃杯喝了一大杯牛奶,天气本来就冷,喝了一杯冷牛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