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浮生 作者:帅彦-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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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战时期,为避日机轰炸,西南联大教授们都散居各地,大部都迁居乡村。教授们每天到校上课,都须长途步行,而且上课期间还须时刻警惕日机轰炸的危险。任教西南联大期间,刘文典避居市郊官渡,离学校较远,每次上课刘文典都须步行到校。正如他在写给梅贻琦校长的信中所言:〃自千年寓所被炸,避居乡村,每次入城,徒行数里,苦况尤非楮墨之所能详。〃尽管如此,刘文典却从不缺课。他说:〃国难当头,宁可被飞机炸死,也不能缺课。〃从这一细节我们可以看出刘文典对教学的态度,而与此相关更让人感慨的一件事则是:解放后,刘文典年事渐高,云南大学为了让他集中精力进行学术研究,一度没排他的课,但他坚持要上课,并声色俱厉地说:〃教授怎能不教书?不教书就是失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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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文典小传
刘文典(1889…1958),著名教授、学者。字叔雅,原名文聪,笔名天明等。安徽合肥人。祖籍怀宁。
刘文典幼年被送进教会学校读书。1906年入安徽公学,师从陈独秀、刘师培。1907年加入同盟会。1909年东渡日本,就读于早稻田大学,同时随章太炎学《说文》。居日本期间,爱国主义思想日趋成熟,参与编辑同盟会的机关报《民报》,宣传爱国思想和反清纲领。辛亥革命爆发后,刘文典回国,在上海同于右任、邵力子等办《民立报》,任编辑兼翻译,以刘天明为笔名发表了一系列宣传民主、反袁的文章。1913年袁世凯派人暗杀宋教仁、范鸿仙,两人身亡,刘文典也手臂中弹,但所幸未有大碍。〃二次革命〃失败后,孙中山流亡日本,刘文典也于是年再渡扶桑,参加了孙中山的中华革命党,并任孙中山的秘书,积极从事反袁活动。袁世凯倒台后,军阀混战,辛亥革命成果被葬送。刘文典感到苦闷、彷徨和失望,从此毅然远离政治,立志从事学术研究。1916年从日本回国后,由陈独秀介绍到北京大学任教,时年27岁,由此开始了他的著书立说生涯,直至终老。
从1916年开始,刘文典就担任《新青年》杂志英文编辑,介绍叔本华等哲学著作,译有《进化与人生》、《进化论讲话》、《生命之不可思议》等。1927年夏,受安徽省政府之邀,积极筹备安徽大学的建校工作。第二年,刘文典担任法学院院长兼预科主任,行校长之职。1928年11月,因当面顶撞蒋介石,他险遭枪毙,后被释放。1929年,他回到北京,任北京大学教授。不久,应清华大学校长罗家伦之邀任清华大学中文系教授,并一度代理过中文系主任。1937年〃七七事变〃爆发后,北平沦陷,刘文典未能及时随学校转移到后方,整日闭门不出。1938年下半年,他辗转来到昆明西南联大中文系任教。1943年,因故被解聘,转而执教云南大学文史系。解放后,刘文典继续在云南大学任教,先后开设〃温李诗〃、〃杜诗研究〃等课程,还主持杜甫研究室,被评为国家一级教授。
1958年7月15日,刘文典因肺癌在昆明病逝,终年67岁。
丰子恺:〃为护生而抗战〃
丰子恺是我国现代著名画家,也是现代文学史上杰出的文学家。丰子恺用诗一般的笔致将儿童的真和美留在他的漫画之中,在他的散文中任何琐屑轻微的事物也都被他赋予了一种独特的风致。他是个多才多艺的人,擅长书法,精通音乐,被称为〃现代中国最像艺术家的艺术家〃。丰子恺是真正的艺术家,有艺术家的直率,更有艺术家的气质和风骨。美学家朱光潜先生曾评价丰子恺说:〃子恺从顶至踵是一个艺术家,他的胸襟,他的言谈笑貌,待人接物,无一不是艺术的,无一不是至爱深情的流露。〃丰子恺受佛家思想的影响很深,他是超脱出世的,能够看穿人世的一切。他钟情于人间的宁静和肃美,在他的心目中,最高的位置是儿童和自然。因此丰子恺作品的日文译者曾说道:〃如果在现代要想找陶渊明、王维那样的人物,那么,就是他了罢。〃
一、〃尽载一切众生,开到永远太平的地方〃
战争剧烈地改变着社会,世间所有的一切都因为战争而处于失衡的状态。当然,战争也会改变处于其中的每一个个体的生命轨迹。应该说,抗战之前的丰子恺并不追踪社会的热点问题,他并不是一个热心于政治的革命家;我们甚至可以说战前的丰子恺于社会是隔膜的,他全身心地融入自己的艺术世界中,吟诗、作画、饮酒……在童真和自然的天地里他充分感受着人生的真谛和生命的乐趣。我们可以这样说,抗战之前的丰子恺是有几分出世的,丰子恺故居他是不食人间烟火的都市隐者。但战争却改变了这一切。在抗战爆发之后,丰子恺的生命轨迹发生了什么转变?在民族存亡的危急时刻,他的目光停留在哪里?何处是他的牵挂?
抗战爆发以后,过去集中在都市的艺术家、作家开始奔向抗战的后方。尤其是在上海战役爆发之后,文化人纷纷南下。但是,此时的丰子恺却并没有加入这支南下的文化大军,而是举家由杭州搬迁至他的故乡石门湾。对于一个在战前几乎是不问世事的艺术家,在此时有如此行为当然也是自然而然之事。对于自己的行为,丰子恺后来解释其中的缘由说:〃第一缘缘堂(丰子恺故乡寓所名)是安息之所,归宿之处,温暖安逸的趣味,使我难以割舍。与其死在野外,不如与他同归于尽,一时大家舍不得抛弃这些累赘之物。第二,石门湾本地人就误认这里是桃源。谈论时局,大家都说这地方远离铁路、公路,不会遭兵火。况且镇小得很,全无设防,空袭也决不会来。〃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出,战争伊始,丰子恺并不想因战争而改变自己的生活,当然更谈不上参与实际的抗战活动。或许此时丰子恺只是准备做战争中的隐民,在战火纷飞中继续营造自己温馨的世外桃源。尽管汉口和四川的朋友不断写信给丰子恺,让他早日离开处于战火中的故乡,但此时的丰子恺却还沉迷在温馨田园生活的幻梦中,他不愿意离开他生活的这片土地,不愿意离开他亲手建造的带给他无限快乐的家园。1937年阴历九月二十六日是丰子恺的40岁生日,这时相距不远的松江已经失守,嘉兴也已经是炮火横飞,但处于乡村的石门湾表面却平静如初。此时的丰子恺显然还没有清醒地意识到战争意味着什么,尽管他知道中日战争已经开始,但他却总觉得这场战争相隔自己很遥远。因此,即便在此时,丰家还是在为丰子恺做寿。〃糕桃寿面,陈列了两桌;远近亲朋,坐满了一堂〃。堂上高烧红烛,室内开设寿筵,充满了一派祥瑞之色和祝贺之意。作为一个深受佛家思想影响,具有出世思想,追求无拘无束、自然适意的日常生活境界的艺术家,抗战始发,沉迷在自我营造的幻影中,有此种行为我们也完全能够理解,毕竟他还没有亲身感受到战争的来临。丰子恺后来也反思过自己当时的行为,他说:〃上海南市已成火海了,我们躲在石门湾里自得其乐。今日思之,太不识时务。〃幻梦毕竟只是幻梦,丰子恺最终还是会觉醒,正如柯灵在《抗战中的丰子恺先生》中所说:〃在前线流血的,在后方流汗的,在没落的涡流中挣扎的,在敌人的裤裆下扮鬼脸的,映照之下,嘴脸分明:有血型的这边来,缺人性的那边去。中间隔着一条抗战的鸿沟。〃在无情的战火中,哪里都不会有温馨的桃源。
1937年11月16日,跟往常一样,丰子恺继续着自己平静的家居生活。这一天丰子恺正在缘缘堂阅读《日本帝国主义侵略中国史》,他准备将日本侵略中国的无数事件用漫画的形式表现出来,编一本《漫画日本侵华史》。可就在这一天下午,丰子恺的家乡石门湾这个毫无军事设施的江南小镇,也成了日寇屠杀的战场。日机对石门湾狂轰滥炸,当场炸死三十多人,伤无数,其中有一颗炸弹是对准缘缘堂而投下的,万幸的是,丰子恺的家人都只是受了惊吓,皆平安无事。丰子恺回忆说:〃我们的房子最高大,最瞩目,犹如鹤立鸡群,刽子手意欲毁坏他。可惜手段欠高明。〃严酷的现实使丰子恺彻底清醒了,他终于明白,在无情的战火下,缘缘堂并不是温馨的桃源,他的桃源幻梦彻底破灭了。在现实的刺激面前,丰子恺决定不做日军铁蹄下的顺民,尽管舍亲别友,举家逃亡需要极大的勇气,但丰子恺依然决定〃我决定到长沙!否则半路转入沟壑!但绝不愿居浙江!仙居也许比长沙好,但我决定要到长沙〃!眼见的人间惨剧使丰子恺回到人间,尽管他喜欢温暖安逸的趣味,追求自然适意的生活境界,但是当国恨和家仇一痛,怒火和炮火齐烧之时,他便不再孜孜于充满趣味的自我生活天地,而是把个人解脱和一切众生解脱相统一,将自己的命运和民族的命运联系在一起,〃宁做流浪汉,不做亡国奴〃。
11月21日,丰子恺一家携带简单的行李,与亲友们匆匆话别,登上一只小船告别了石门湾,踏上了逃难的路途。此时的丰子恺心情颇不平静。作为一个佛教徒,丰子恺具有浓烈的悲天悯人的情怀,他认为:〃真是信佛,应该体会佛陀的物我一体,广大慈悲之心,而护爱群生。至少,也应该知道亲亲而仁民,仁民而爱物之道。〃对于留在家乡的父老乡亲,丰子恺饱含着对他们的同情,〃我每次设身处地的想像炮火迫近时他们的情境,必定打几个寒噤。我有十万斛的同情寄与沦落在战地里的人〃。佛家历来强调慈悲为本,作为佛教徒,这种慈悲心也自然渗入丰子恺的精神血液中。1937年〃八·一三〃事变后,上海民众逃难由此心出发,丰子恺不能不对残暴的侵略战争表示极大的愤恨,同时他还以己度人,希望能将一切众生带到一个太平的地方,一个没有战争,没有惨剧,没有残暴的所在。在离别石门湾时,看着众多亲友乡亲脸上悲戚、惶恐的神情,丰子恺极其沉痛,他哀伤地说:〃这使我伤心!我恨不得有一只大船,尽载了石门湾及世间一切众生,开到永远太平的地方。〃在这里我们看到了丰子恺离别故乡时的悲哀和伤感,同时我们也分明感受到了炮火硝烟中佛的慈悲和梵音的空远。
二、〃还我缘缘堂〃
〃千里故乡,六年华屋,匆匆一别俱休。黄发垂髫,飘零常在中流。渌江风物春来好,有垂杨时拂行舟。惹离愁,碧水青山,错认杭州。进而今虽报空军捷,只江南佳丽,已变荒丘。春到西湖,应闻鬼哭啾啾。河山自有重光日,奈离魂欲返无由。恨悠悠,誓扫匈奴,雪此冤仇〃。这是丰子恺在抗战初期逃难途中填写的一首词,在这首词中有他离别故乡的伤感,有乱世飘零的忧伤,有对战火毁灭美好的感叹,有对人民苦难的同情,而更重要的是词的后两句〃恨悠悠,誓扫匈奴,雪此冤仇〃。这种金刚怒目式的文章风格,明显与在此之前雍容有度的文风形成极大的差异,这种文风的差异表明,抗战之后丰子恺开始了由隐士到斗士的路,尤其在获悉他的精神家园〃缘缘堂〃被毁之后。
自1937年11月始,丰子恺携全家老幼开始逃难,一路饱经流离之苦。于逃难途中,1938年2月9日,丰子恺接到朋友从上海发来的明信片,明信片上面说:〃一月初上海《新闻报》载石门湾缘缘堂已全部焚毁,不知尊处已得悉否?〃得此噩耗,丰子恺默默无言,他脑海里不断浮现出缘缘堂在炮火中蓦地参天,蓦地成空的景象。缘缘堂的被毁,对丰子恺而言是一个巨大的打击,同时也是一个巨大的冲击,当他苦心经营的人间乐园毁于一旦时,他的思想怎么能不发生转变?丰子恺的人格具有两面性,一方面他受佛家思想的影响而有出世的思想,因而对世间的一切都取冷观态度和趣味主义,他能够看穿一切,坦然自若;但另一方面,丰子恺又是一个儒家文化的传承者和感情丰富的人,他不可能真正做到对世事的冷眼旁观,摒弃对群体的关怀,他不能不具有强烈的入世情怀。家园的被毁促使丰子恺面向广阔的现实,从缘缘堂的灰烬中走出来的是一个金刚怒目式的丰子恺。他写道:〃房屋被焚了,在我反觉轻快,此犹破釜沉舟,断绝后路,才能一心向前,勇猛精进!〃此后,他用充满激情的笔相继写下了《辞缘缘堂》、《还我缘缘堂》等文章,文风为之一变,文章痛快淋漓地指斥侵略者,自豪地歌颂民族精神,表达抗战必胜的信念。在文章中他写道:〃很想剖开他们的心来看看,是虎的,还是狼的?〃〃世界上没有一个人不厌恶惨死而欢喜长寿,没有一个人不好仁而恶暴。仁能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