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华-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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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笑道:“无妨,无妨,不麻烦。”
紧跟在他们身后的胖丫略略皱眉,小姐的笑同往常不一样,柳三郎好似得罪小姐?
道谢过后,柳三郎落座,坐姿笔挺悠闲。
他优雅行云流水泡茶的动作,令慕提出告辞,看他泡茶是享受,泛起的茶香冲淡他们之间的拘谨。
“慕小姐不忙的话,留在喝杯茶如何?”柳三郎目光温柔守礼,真诚相邀:“方才我恍惚听见慕小姐也是要品茶的,不嫌弃我手艺不精,慕小姐不妨多留片刻。”
轻飘飘两句客气的话语,堵死慕所有婉拒的借口。
第十九章 威胁
不留下便是看不起柳三郎泡得茶水!
不留下便是方才慕上茶楼品茶是假话。
慕不在意任何人的看法,然当她见到柳三郎那条伤腿,婉拒的话语如何说得出?
所以说两世为人的慕最不愿意面对君子了!
坐在柳三郎对面,慕拿起他推过来的茶盏,狠狠灌了一大口茶水。
柳三郎温柔淡笑,波光粼粼宛若泉水,并没觉得精心泡出来的茶水被慕牛嚼牡丹般喝掉有何不妥,专注且有神亲眼看慕糟蹋自己的心血,唇边的淡笑越浓。
慕呛到了!
“慢点,还有呢。”柳三郎话语在慕耳边响起。
慕下意识后仰,直觉再次发挥作用,完全是下意识远离‘危险’,枪林弹雨都过来了,她怎就无法对君子一般的柳三郎放心?
柳三郎微敛,鬓间乌发垂下,骨感手指把玩着茶杯,低声道:“慕小姐很讨厌我。”
“不是,不是。”慕下意识摆手,着实承受不柳三郎这幅落寞模样。
她还是更愿意见到柳三郎身披云彩,头顶日华,脚踏祥云……慕慢慢抿了一口茶,恢复以前潇洒的姿势,空着的手戒备般垂放在膝盖上,“我是否倾慕柳三公子,有那么重要么?”
柳三郎愣神片刻,扯出一抹笑来,“慕小姐太小看自己了。”
那醉人的目光好似她就是被他宠溺的至宝。
然慕只觉得心中发寒!
前世她为守护后方的十几万百姓,为从小培养自己的家族,甚至为追随她的将士自愿迈入万箭穿心的结局,她从始至终都记得自己是一名将军!
重生为慕,她无需再承担保家卫国的使命,没有谁再能算计于她。
她只是乡间的女土豪!
悠闲过着游山玩水的日子,将来找个合眼缘的男人嫁掉,生几个熊孩子,这就是慕为自己勾勒出的人生。
不求大富大贵,尊荣非凡,只愿小富即安,混迹乡野。
“向上攀爬,需要牺牲许多。”慕端着茶盏,轻佻般扬眉梢,“当野心和**同自己的身份不相符时,追逐荣华富贵,位极人臣怕是得牺牲更多,最后成功得寥寥无几,更多人被门阀出身的公子压垮了,或是在追逐权利的过程中彻底迷失,忘记初心!”
柳三郎眸光深邃且深沉。
灵魂被困在灵牌十年,慕不曾听人提过柳三郎,莫非他在向上爬的过程中夭折了?
“不过你不会!”慕认为令自己警觉的人,绝不会轻易倒下。
柳三郎唇边再次漾出温润的笑容,提起茶壶为慕续杯,目光扫过慕笔直端正的坐姿,扬脸轻笑,“借慕小姐吉言,乡试时,能同陈彻兄一较高下,乡试折魁。”
慕眼里闪过一抹迟疑,陈彻可是六首状元,而且是在同一年,从童生,秀才,举人,到状元,北直隶乡试只有一个解元,柳三郎败在陈彻的锦绣文章之下?
陈彻才华横溢,柳三郎也不差。
倘若不是六首状元的名声太响,陈彻励志经历传遍天下,慕会压住柳三郎赢。
“慕小姐认为我会输给陈彻兄?”
柳三郎的声音轻飘飘,落在慕心头却有压抑之感,面对柳三郎澄澈且认真求证的目光,慕脑中理智和直觉战斗得极是‘惨烈’,隐隐有几分后悔,她当时在灵牌上带着就好了,听那些女孩子的八卦作甚?
她灵魂脱困前,陈六首,魏王世子仍然还是众多闺秀眼中的金龟婿。
他们两人如同高岭之花,没有一个女孩子能独占他们。
慕手肘放在桌上,按着发胀的脑袋,着实为柳三郎的问题苦恼,突然她坐直身子,出于柳三郎意料之外,主动凑上来,四目相对之时,彼此眼底印着对方的影子,令彼此无所遁形。
她看穿他瞳孔微缩的紧张,灿烂一笑:“你们谁赢,同我何干?横竖我不是考官,看不到你们的文章。”
随后慕潇洒起身,素色衣摆浅浅划过一个弧度,“少用些心思,多在文章下功夫,你未必会输给陈四郎。”
最后她还是劝诫柳三郎一句,“情深不寿,慧极必伤。”
柳三郎错愕,无声笑了起来,在慕即将走出雅间时,说道:“你可知晓上次同我说这话的人,在何处?”
慕后背不由得一紧,凌冽的气势喷薄而出,侧头回望,“在何处?”
一瞬之间,优雅安宁的雅间好似弥漫起硝烟,胖丫紧张得手足无措,张张小嘴,“小姐。”
“有机会的话,你到是可以见见他。”柳三郎眼角眉梢流淌出盈盈笑容,“你认为我会杀人么?”
“……”
慕气势顿时一滞,不会杀人,说方才那句话时,那般狠辣作甚?
逗她玩?!
柳三郎拳头抵着嘴唇,掩饰越发灿烂的笑容,“慕小姐既然对他那般在意,改日我一定带慕小姐去拜见他,说起来他对我影响颇深,是我此生最为敬重的师长长辈!”
慕更不想去了!
完全被柳三郎套路,他最为敬重的师长,岂不是相当于父亲一般的人?
她和柳三郎没熟到见长辈的地步。
不对,慕何时同他熟悉?
柳三郎继续说道:“他很和蔼亲切,学识渊博,见识广泛,同他交谈,令人受益颇深,慕小姐不必担心他会对你严厉……世上再没比他更……”
“不见!”慕怕他再说下去,耍赖般道:“我绝不会去见他!”
这人听起来就是很了不得人物,她慕才不要自找麻烦。
慕狠狠的望向柳三郎,拳头威胁示威般举在胸口,摆出随时攻击的架势,“再说话,我砸断你另一条腿,横竖我是宛城的恶霸,做坏事才符合乡邻的期望!”
胖丫莫名眼圈红了,“小姐才不是恶霸。”
柳三郎心头同样一颤,“慕小姐,拳头解决不了所有的问题……”
“不对,你说得不对。”慕身体笔直,宛若松柏不惧任何风雪,“解决不了问题,只说明你的拳头还不够硬!一拳不成,那就两拳。”
此时,茶楼外传来动静,“我是静园管家,王仁!”
慕一个闪身,身影仿佛瞬移来到窗边,缓缓勾出嘴角,“你看,证明我话的人到了!”
第二十章 诬陷
簇拥王管家的壮汉挤开人潮拥挤的人群,生生为王管家挤出一条通道。
王管家身穿宝蓝色万字不断头的长衫,头发梳得文丝不乱,发髻上缀着一块青玉,显得极是富态。
在他身后跟着一名白胖的妇人,头上珠翠华贵,金簪横插,一派趾高气昂,盛气凌人。
慕眉头微颦,耳边清晰传来柳三郎轻笑。
怎么看他们都不似来向乡里邻居道歉的。
“各位,我乃静园的管家,永安侯府的世仆。”
王管事缓缓走到城隍庙一旁的大石上,诚恳般一躬到底,向围上来的百姓说道:
“你们多是认识我的,我奉永安侯夫人之命陪表小姐来静园居住,身为仆从,自当遵从表小姐命令。以前在下做过许多错事,在下深感对不住宛城的乡亲。”
慕眼底蕴着笑容,似听不出王管家别有用心。
“慕小姐,你的拳头并没令他畏惧顺从。”柳三郎看穿一切,慢吞吞的说道:“当他有所依仗,拳头只能令他一时恐惧,而无法令他彻底不敢兴风作浪。”
彼时,王管家诚恳请罪:“一切错事都是我的错,是我辜负永安侯夫人的嘱托,没能规劝住表小姐。当日永安侯夫人千叮咛万嘱咐,命我仔细照顾她,压一压她的暴脾气。哎,我们表小姐也是个可怜的,乡亲们是不知啊,她在京城……因脾气暴躁闯下大祸,夫人对她疼爱有加,再加上我们三小姐为她求情,夫人这才让她搬来宛城,本想着令她修身养性,岂料没了夫人管教,我们这些做奴才更劝不住她,这段日子表小姐惊扰到诸位乡邻,我代替表小姐向诸位道歉。”
他话语极是诚恳,说着说着,落下泪来。
“乡亲们怪便怪我好了,千万别再刺激表小姐。”
王管家的媳妇同样跳上石头,把虔诚悔过的王管事挤到一旁:
“慕同高贵端庄的三小姐不同,她不似三小姐偏爱读书,整日逃学不听夫人的教诲。原本夫人见她同三小姐年岁相当,想着不妨多养一个女儿,便把她也养在自己跟前。夫人对她比对嫡亲的三小姐还要好。出身不好,再好的教养都弥补不了,她是做读书不成,做什么都不成,脾气暴躁性情乖张,几次三番打伤把她当做亲妹妹看待三小姐……甚至不认自己的爹娘。”
“媳妇,不可乱说!”王管家象征般拽住胖妇人,压低声音警告:“主人府上的事,不是咱们这些做奴才能议论的。”
胖妇人状似犹豫,嘟囔道:“不说清楚岂不是让乡里乡亲误会永安侯府的门风?万一影响三小姐的好名声,我们万死难恕,三小姐那般水晶玲玲心肠的人,令人爱得不行,旁人即便说她一句不好,我都觉得心疼。”
“说啊,说啊,我们都想听呢。”
“在宛城都听过永安侯府三小姐是个极为出色的女子。”
“就是啊,连英国公夫人都赞过的女孩子,哪有不好的?英国公夫人被太后娘娘赞为女子之师。”
围观百姓七嘴八舌,有人挑头,自然迎合的人极多。
谁不想听勋贵名门的秘密?
慕凭着静园墙壁上的劝学诗词稍稍扭转宛城百姓的印象,她头上仍然带着宛城第一讨人厌的帽子。
即便对慕心生好感的闺秀们此时也是乐意继续听下去。
“他们,他们无耻,怎能这么对小姐?”胖丫急得直落泪,小姐该多伤心,多委屈。
然而小姐依然那般淡定从容,眸子微沉,双手负在身后,身姿笔挺,饶有兴致般看着王管家夫妇表演。
胖丫被堵住的心突然敞亮不少。
坚信小姐一定有办法应付那对无耻的贱人!
连名声显赫的三小姐在胖丫心中也成了……坏人。
王管家状似为难。
他媳妇大屁股一扭,高声道:
“龙生龙,凤生凤,血统卑贱就养在高贵的人家,依然改变不了。我实话同你们说,慕本就是永安侯夫人娘家陪嫁丫鬟的女儿!当日夫人见她机灵可爱,才养在身边的,她的父母如今脱了奴籍,在永安侯夫人的帮衬下,做起小生意。哼,她就是小商贾的女儿,看在夫人的份上,我们才叫她一声小姐,不是夫人和三小姐宅心仁厚她现在不知在哪里贩卖脂粉呢。”
“我们夫人和三小姐听说她在宛城为祸乡邻,三小姐难过自责,特意叮嘱我要好好的补偿乡邻,从今日起,但凡租种永安侯府田地的佃户,免除三年的租子。”
“另外我们三小姐宅心仁厚,静园所赊欠的银子,以及慕昔日伤害的人,乡亲们都可拿着凭条去静园讨要银子。”
“我从京城带来好几马车的粮食,布匹,以及整整一箱子的金银,都是三小姐往日的积蓄,三小姐让我交给慕,以慕的名义发放给被她祸害的相邻乡亲。”
胖妇人中气十足,高声道:“我们三小姐,好不好?”
“好!”
“大善!”
“三小姐菩萨心肠!”
听见有银子领,又听见免除租子,百姓们纷纷叫好。
人群中,陈四郎眉头紧紧锁,若有所思。
在他身边站着一名十岁左右的女孩儿,蹦跳着喊好,拽着兄长的衣袖,得意洋洋的说道:
“我早就说慕不是个东西,四哥哥现在相信了吧,她根本就不是名门小姐,只是个低贱商人的女儿,竟然为富贵不肯认亲生父母,真真是个冷血的畜生。”
“亏着把这门亲事退了,否则咱们陈家还不得被人戳脊梁骨?!”
一身素裙的二九女子如是说道。
她做妇人打扮,眉清目秀,面容姣好,鬓间只插一根银簪,她望着陈四郎眸子闪过一分柔情,
“四叔不可再为慕伤神,祖宗保佑,公爹婆婆推掉这门糊涂婚事,慕以后再难以影响四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