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尘中-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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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民不与官斗,方横,你当晓得真要是惹上了雍王府,虎头帮可就到了末日了。”
方横面色稍缓:“小弟省得。”
金木鱼点了点头,重新恢复了那副弥勒佛的笑菩萨模样。
“你安排下吧,真要是帮里做的,借此机会,清清人。”
方横重重的点头。
正事谈完,说了会日常,金木鱼并也告辞了,回去的路上,身边的人问及一些事情,金木鱼随意应付几句,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一直待在身边的亲信老管家细细咀嚼着金木鱼的话,面上表情变幻,呢喃道:“舍弃么?”随即分不清是不是冷冷的还是悲凉的笑了起来。
方横立刻安排了亲信调查,他不怕麻烦,但有些不必要的麻烦能避免还是避免的好。
回到屋子里,娇妻一脸担忧的看着他,他抬手碰了碰妻子的脸颊,指缝划过她的青丝,柔声安慰道:“放心吧,我没事!”
“相公,我……”女子眼圈一红,似乎想说什么,忍得都哽咽了起来。
“孩子呢?”方横早就注意到妻子的异常,这种异常他说不上来是什么,但每次见到妻子的眼睛,他都会莫名的难过和烦躁,仿若妻子的眼睛里藏着什么叫他郁闷悲愤的事情。
因此他都是回避着妻子看他的任何眼神。
“睡下了。”
“那就好。”他缓了缓,更温柔了几分,“这几天我有事,就不回来住了。”
“这……”
“放心。”
方横说着进到里屋看了眼儿子,不舍的出了门去。
郊外一座十几户人家的小村子里,山坡上一座寻常农家小院,简易的竹篱笆隔绝出两个不同的世界。
女子一身寻常农家女子的打扮,百无聊赖的坐在院子里临时搭的秋千上,晃啊晃。
某一刻山下有人上来,出现在院门外,将一个食盒放到篱笆里面,并要转身离去。
秋千上的女子跳了下来,到了篱笆前,叫住了那人,柔声道:“婆婆,这里是哪里啊?”
同样的动作她已经做了不止一次,同样的话问了也不止一遍,只是那人除了带饭过来全然不管,她的心里已经将这人当了哑巴。
这一次同样没有回答她,甚至没有像往常那样回身,兀自下了山去。
风卷竹涛,悦耳动听。
女子提着食盒到了院子里的竹桌旁,气不打一处来,但也知道不吃饭不行的道理,因此对于那饭菜自然还是很用心的吃了。
心里郁闷,眼前华丽的饭菜也就有些难以下咽。
金木鱼的府里,后院的福堂之内,金木鱼团坐在蒲团上,佛坛上供奉的弥勒佛咧着嘴笑。
香烟冲天,烛火摇曳。
不知何时屋子里多了一道人影,来人裹在黑色长袍里,面罩金色面具,起起话来声音沙哑难听。
“你们这些老鼠是在地下待的久了吗,一个个说话都这幅德性。”金木鱼数着手里的念珠,眯着眼缓缓开口。
“哼。”黑衣人不愿计较,“你我两家不过短暂的合作,此事一了再无瓜葛,阁下在意这些,莫非打算加入我们?”
这话多少带着几分调侃,金木鱼睁眼,随即恭敬的拜了几拜,站起身来。
“虽说我们有着共通的利益,然而你我终究不是一路人,合作可谈,加入这种话就有些可笑了。”
黑衣人冷哼一声,说到:“此次叫我过来,到底何事?”
“对你来讲不过是件举手之劳的小事。”金木鱼笑了起来,“杀个人而已。”
“何人?若是局外人,你该知道规矩。”
“当然知道。不过这人与你我图谋的事情多少有些关系。”如此说着,金木鱼有些无奈,“要不是这人背后的势力有些大,倒也不用出此下策。”
“哼,说吧。”
“苏筱妍。”金木鱼眯起了眼,一道冷厉的目光直射而去。
(本章完)
第39章 梅花又何时再开呢()
虎头帮的总坛位于城北一座叫做望江楼的酒楼,这边是平民百姓居住的区域,相对来说比较混乱,官府插手的几率也很小,因此深得诸多帮派的青睐,这么些年之后,各种各样的帮派相互角力,还能生存下来的已经不多,虎头帮算得上是个新生的势力,眼下隐隐已经站在了最顶峰的地位。
当然没有人愿意虎头帮一家做大,是以各方势力角逐之下,如今还混得风生水起的除却虎头帮还有另外两个帮派。只不过因为背后实际控制的势力之间的某种默契,并也没人愿意打破这种平衡。
对于此次的事情,方横有理由相信是有人设下的针对虎头帮的局,因此他才会来到总坛坐镇,震慑宵小。顺便将自己的亲信散出去部分,私下里已经开始调查。
苏家包下的悦来客栈,各地赶来的掌柜管事已经来的齐全了,先几日主家传了话过来,诸人倒也没有生疑,眼下迟迟不见主家的人过来,不免还是有部分人动了心思,私下里探听的一些消息已经开始流传。
那些老管事大掌柜倒表现的镇静,那些新提拔或是刚加入的掌柜却难以保持这份心态,生意人对于官府的态度还是很复杂的,一方面巴结着,一方面又防备着,因此在一种怪异的关系下,很多人都吊着心,生怕自己受了牵连,平白丢了性命。
苏源这几日心情不佳,自然没心思搭理这些事,在他眼里,生意没了还可以再赚,女儿却只有一个,是以那些掌柜被他晾了好几日。好在管家时常联络着,原先苏筱妍身边的两个丫鬟也极力的四处奔波,稳着那群人。
比起鸡飞狗跳般的本家,苏家的书院却要清净温馨许多,是以自从十六这日开学之后,绿儿就搬到了这边。嘴上说着讨厌本家的气氛,心里或许又藏着些小女儿家的心思罢。
纪文波还是惯常教着几个笨得上天的学生,在知道他的课上常有故事听之后,绿儿也常过来他的课堂上,心里想着小姐回来之后与小姐说说。
想起小姐,小丫头眼泪汪汪,要不是顾忌着学堂“圣贤之地”,想必已经哭了出来。
坐在她旁边的是叫做纪文泽的少年,过了一年,少年脸上的青涩褪去了几分,大抵跟纪文波呆的久了,对于读书一事他也终于提起了心思。
他的父亲在知道纪文波在学堂当先生之后,铁了心纪文泽交给他,大抵指望着纪文泽有朝一日能够做到纪康那种程度。纪文泽自己想必也做了觉悟,因此学的很是认真。
纪文波倒也乐得如此,文泽再大一些,学有所成,他肩上的担子也就可以卸掉了。
教与学之间,总的来讲还是很和睦友好的。学生们多也喜欢他的课,毕竟他的课上背不出书不用打手的。当然这种氛围之中,同在一处的几位老夫子很是看不过去。一来因为他“抢了”自家的学生,二来有些自古传下来的东西,纪文波的做法在他们看来已经出格了。说的严重些,就是玷污了圣贤。
纪文波倒也知道这些,于是尽可能的避免于几位老古板碰面,每每对方托辞想要考校他的时候,他也寻个托辞应付过去,实在回避不了,倒也不再特立独行,尽量挑些老人家爱听的话说了。
总的来讲,几位老先生虽然对他“学识”上颇多不爽,但他的为人却叫人挑不出毛病了。
老先生们渐渐察觉到他在文学上的造诣之后,对他的“提点”也转到了另外的方面。诚然几位年过半百的老人家都不曾放弃过的东西他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小子看得竟然那么淡然,老先生们不爽的同时更多的却是痛心。是以几次三番寻了借口与纪文波说了,却又被他那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惹得恼怒,然后骂一句“孺子不可教也”拂袖而去。
学堂的学生不会说些什么,毕竟他们之中真正能够在读书一道上走的更远的几乎没有,大多都会在十四五岁的时候往各地的苏家铺子里当个学徒,然后往掌柜的位子上爬。至于现在这样的年纪,老师怎么样他们是不会在意的。他们读书不过是为了识字,是以能够轻松的学了自然很是乐意。
大抵听说有人跟家里人说了老师的坏话后,他们还劝说家里人放心的。
这个时候也是苏源站出来拍板:“孩子们交给他,他们认他这个老师,喜欢他,就是他的本事,你们不懂就不要插手了。”
当然这样的话全然被理解成了另外的意思,一些人听到这话想必认为是苏源给他们的警告,于是稍微有些收敛。从某种程度上讲,机缘巧合之下,纪文波还帮了苏家一个忙。
纪文波从学堂里出来,手里捏着一本论语,微微仰着头,像是在思考什么。
“文波……”听到有人叫他,他回神,却是旁边的廊道里正有一人过来。
那人年过四旬,面色微黑,长年劳作在他脸上留下的痕迹还没有完全散去,眉眼间还是那种乡下的纯朴。
“山长。”纪文波微微行了一礼。
苏如宁快步走了过来,廊道不宽也就让不开,是以受了纪文波这一礼,到得近前,则有些怪罪:“你是书院的先生,有学识的人,不用对我这样的粗人这么客气。”
纪文波抿嘴笑着,要说苏家的亲戚里也就眼前这位叫他看着顺眼,想必也是出于这位的为人处世,苏源才会将他安排了管理书院的事,某种程度上讲,算是两整个苏家的未来交给拉他。
苏如宁深知自己肩上的担子很重,平日里也是极为用心,平日里虽然顶着个山长的名头,但待人接物都没有什么架子,对于书院的几位先生他也是真心尊重,哪怕纪文波年纪看起来只是他的子侄辈。
总的来讲,对于书院的状态他是最了解的,他深知书院是一件长远的事情,因此对于纪文波这样的后辈他很是看中,想必是打算将纪文波一直留在书院。
书院,总要慢慢积累之后,才有足够的底蕴培养出真正的人才来。
“山长叫我有什么事?”纪文波问了一句。
苏如宁顿了顿,有些无奈的开了口:“就是文波你上课的事。”
若是从他的角度来讲,这些话他是不愿意说的,毕竟他每天看着,偶尔也过去听听,总的来讲,纪文波的方式或许有些跳脱,但孩子们的接受程度还是很高的。
他曾经也私下考校过纪文波的几位学生,就连他这样接触书本不多的人都觉得效果很大。
只是背后那些人的想法他也不能不顾及,倒不是他怕得罪人,相反对于将苏家推至眼下这种境况的苏源他是满怀感激,也是一心一意想做好这件事,无论公心还是私心他都不愿意书院被毁在自己手上。
“山长但说无妨。”
“之前大人们过来找我,跟我说了些事情。”苏如宁偷偷瞄了眼纪文波,小心翼翼的道,“他们对你的教法有些……意见。”
纪文波见他欲言又止的模样,主动开了口:“我知道他们不信任我。”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太多的情绪,这些事他都是知道的,“错在我。”
苏如宁忙接了话去:“没有那么严重。”
“不瞒山长,去年我家有位小妹失踪了,家里找了许久没有消息,原本我也打算辞了这边,去得远些,找找看。”
“这……”苏如宁面露难色,以为纪文波要离开,正欲说些挽留的话。
纪文波开口道:“不过先前江宁府来了消息,我那妹子已经不在了。”
纪文波面上悲伤难掩,说的并不轻松。随即才苦笑一声,道:“诚然这些日子状态不好,他们有意见也是情理之中。”
“节哀顺变。”苏如宁说到,别人说起伤心事,他也不好再说些什么。转身离去之后,纪文波并也打算离开。
突地一道人影窜了出来,直挺挺立在他的面前,抬头看着他,眼圈通红。
“文泽?”
“二哥,你刚才说……说……”纪文泽年纪到底就那么大,方才听到那话要不是被人拉着早就跑过来质问了。
眼下说得半句,强忍着眼泪,抬手一抹:“你说姐姐她……没在了?”
纪文波点了点头,沉重道:“嗯,不在了。”
纪文泽嚎啕大哭,撕心裂肺。
“二哥,怎么……能这样啊。”
拐角那边,绿儿捂着嘴,咬着自己的手,身子因为悲伤颤抖起来,眼珠子哗哗的滴落而下。
她担心她家小姐呢。
纪文泽哭了一阵,停了下来,道:“你怎么不告诉我。”
纪文波没有说话,偏开头看向院子里那株梅花。
枯枝乱舞。
云卷云舒云散,人来人往人亡。
亘古如此。
说有何用?不说又有何用?
权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