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行健-第3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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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维正坐在飞行机边看着本书,听得萧子彦的声音,探出头来道:“萧队官,走了?”
“走了。”
飞行机的起飞需要发射架,在辅弼二堡也都有备用的,现在飞行机已搁在发射架上,几个士兵大概还没见过,正在指指点点。萧子彦将那酒葫芦挂在腰上,对着正拉着钢索的马耀先道:“马将军,我先回去了。”马耀先升起一只手扬了扬,又用力拉着手头的绳子。此时那钢索的头已经到了,一个士兵抓住了钢索头挂到绞盘上,准备将钢索绷直。萧子彦和汤维两人坐进飞行机里,萧子彦等汤维坐稳了,又挂好防护带,踩了一脚脚底的扳机,身子随之一震,飞行机轻盈地飞了出去。
降落到城头,几个风军团的士兵过来将飞行机抬走,洪胜东也已到了。洪胜东一跳出飞行机,便大声道:“萧队官,今天若有战事,我们要上阵么?”
风军团的任务是飞到敌军头顶投掷平地雷、轰天雷一类的炸雷。如果风军团全军在此,数百架飞行机密密麻麻地将炸雷扔下,敌人营地定会大乱。萧子彦道:“若有必要,自然要出阵的。”
洪胜东也已听说了昨晚出现刺客的事,他走了过来,小声道:“今天风可大啊。”
的确,现在风越来越大,似乎暴雨也要来了。这等恶劣的天气,飞行机出发十分危险,萧子彦也知道,在这种天气里出发,只怕只有自己和洪胜东有把握能飞回来。只是在城头上,也不好说泄气的话,他道:“看吧,今天出不去,明天也成。”
这时边上有个士兵过来道:“风军团萧将军么?”萧子彦抬起头,道:“我是。有什么事?”
“钟将军请萧将军过去议事。”
萧子彦眉头一扬,道:“我马上过来。”他转身想对汤维吩咐两句,却见汤维又捧着一本书看着,他叫道:“小汤!”汤维一惊,抬起头道:“萧队官!”
萧子彦皱了皱眉,道:“你看什么书啊,这么有劲?想单飞的话,眼睛看坏了可不成。”
汤维陪笑道:“那是一位法师给我的书,是些草药之类。萧队官,我可不是看着玩,我是想万一到了野外,说不准有用……”
萧子彦也没心思听他解释,小声道:“再检修一下飞行机,千万不可大意,除了风军团以外,绝对不能让别人靠近。”昨夜那刺客没能将飞行机全部破坏,萧子彦也不敢担保今天就不会出事。汤维立直了,行了个军礼道:“小人明白。”
萧子彦又向洪胜东说了几句,让风军团全体集合待命,他跟着那士兵向前走去。大战就在眼前,钟禺谷已把中军营帐搬到了城头上。到了帐门口,那士兵道:“钟将军,萧将军到。”
“进来吧。”
一听到钟禺谷的声音,萧子彦大吃一惊。钟禺谷的声音极是颓唐,他自己也是身经百战了,虽然共和军兵临城下,他仍然没半点惊慌,可是听到钟禺谷这等声音,他不禁大为不安。
大战在即,主将未战先馁,这一仗可不容易打了。萧子彦只觉心头一阵空落落的,不知是什么滋味,那种后悔加入帝国军的念头又涌了起来。那士兵见萧子彦怔了怔,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轻声道:“萧将军,钟将军请你进去呢。”萧子彦这才回过神来,走了进去。
六
洪胜东一边在雉堞上磨着腰刀,一边道:“小汤,老萧现在好象有点心不在焉啊,昨天那刺客让他丢了魂了?”
汤维仍在看着手头的书本,听得洪胜东的话,抬起头道:“我也不知道。不过萧队官说了,让我们当心点。”
洪胜东此时已磨好了刀,举起刀来看了看雪亮的刀锋,笑道:“脑袋掉了碗大个疤,老萧这人就是太较真了,反正打得过就打,打不过,这条命交待了也就完了。”
汤维听洪胜东嘴边把死活说得如此轻易,不由心惊,强笑道:“胜哥,你好象什么都不怕?”
洪胜东舔了舔嘴辰,笑道:“打了那么多年仗,先是跟着屠将军,后来跟着邵将军,前前后后,都十多年了。从二十岁到现在,你算算,哪场战役我洪胜东不是刀头舐血地过来的,脑袋也一直别在裤腰带上。小汤啊,”他忽地叹了口气,道:“你还是头一次上战阵吧?”
汤维脸一红,道:“是。”他年纪也不算太小了,不过也是刚入伍,一参军就加入的风军团,还没正式打过仗。
“头一回上阵,大概会吓得你拉一裤子尿。等你五六场仗下来,看着身边的朋友一个个少下去,也就没法子多想了。小汤,不怕你笑,我头一次上阵时还是冬天,那次厚厚的绵裤都拉得烂湿,结果又被冻住了,叮呤当啷的,哈哈。”
洪胜东说着这些丑事时,却毫无拘束之意,便如谈别人的事。汤维道:“现在你不怕了?”
“怕也没用。我算过命,说我这条命是狗命,大难不死,所以我也不怕了。小汤,实话跟你说,刀剑临头,你越是怕死,死得就越快。”
他还待再说说自己的英雄气概,汤维将书往怀里一放,道:“萧队官,你回来了。”却是萧子彦板着个脸过来了。洪胜东直起腰,道:“老萧,钟将军有什么话要吩咐?”
萧子彦道:“钟将军问我们今日能不能发兵。”
洪胜东看了看天,道:“风是大了点,不过还成。只是……”他想到现在风军团中大多是新兵,现在的天气勉强还能顺利升空,可要是风再大起来,洪胜东自己还有自信,对别人可就没什么把握了。
萧子彦也看了看天空,叹了口气道:“叛军看来也是拿稳了这个天气进攻,只怕就是对我们有所忌惮。老洪,若风再大起来,只怕只有我和你可以出发了。”
洪胜东道:“怕什么,就算只有两架飞行机,我们也能打他们个落花流水!”他说得甚得响亮,只觉豪气干云。萧子彦也没再说什么,只是道:“大家集合待命,看来叛军的使者也快到了。”
共和军即将攻城。以共和军进攻的惯例,一般都是先下战书,战书上也是“以人为尚”、“以民为本”、“解民倒悬”之类的大道理。现在这使者还没派来,一旦来了,也就是战争正式开始。洪胜东听萧子彦这般说,向城外一望,叫道:“来了来了!老萧你看,那个准是叛军使者。”
从城头望下去,一骑打着面白旗过来,已经快到城下了。这人驭马之术甚是高明,虽然号称南船北马,大江以南的人骑术一般没有北方人高明,此人骑在马上却灵便之极。马行如风,一面旗子迎风猎猎招展,汤维心中大为佩服,暗道:“这人单人独骑过来,胆子可也不小。”虽说两国相争,不斩来使,那是战争的惯例,不过汤维觉得若是让自己充当使者去敌军营中下战书,纵然壮足了胆子,自己也没这般潇洒。
那使者已来到城下。停住了马,将白旗挥了挥,叫道:“城上诸人听真,我是共和军方若水将军麾下戚孟雄,现来向东平城钟禺谷将军下战书,请开城。”
这人说得不卑不亢,声音却极是响亮。城上士兵已经去向钟禺谷禀报去了,汤维却听得萧子彦在身后喃喃赞道:“好个汉子!”
钟禺谷和一队亲兵已大踏步走上城头,他一上城头,亲兵队马上列成队伍,钟禺谷大声道:“开城,让他进来。”
城门开了,那戚孟雄带马进了城,又上了城头,走到钟禺谷跟前,行了个礼道:“请问阁下是东平守将钟禺谷将军么?”
钟禺谷道:“正是钟禺谷。”
戚孟雄微微一笑,从怀里取出一卷帛书,道:“钟将军,这是我家方将军所下战书,请钟将军过目。”
他将帛书递给钟禺谷,又叹了口气道:“久闻钟将军英武过人,还望将军能一思识时务者为俊杰之意,使东平城免遭涂炭。”
钟禺谷冷冷扫了一眼,展开来看了看,道:“戚将军,请回吧,钟禺谷敬候攻城。”
钟禺谷的话中也不见喜怒,戚孟雄又叹了口气,心知多说无益,行了一礼,转身下城。他周围尽是帝国军的士兵,而这戚孟雄身上全无寸铁,但他走得坦然之极,好似周围人等全不放在眼里。洪胜东在一边忽然啐了一口,轻声道:“当真是条大胆汉子。老萧,南边人也有这等好汉啊。”
萧子彦却没注意洪胜东在说什么话,只是盯着钟禺谷看,听得洪胜东在跟自己说话,他才回过神来,道:“是么?你说什么?”
洪胜东有点哭笑不得,道:“我是说,南边人中好汉也有不少,这一仗当真有点棘手。”
萧子彦没说什么,只是轻声道:“老洪,让弟兄们在这儿等着,我有几句话跟你说。”
※※※
“什么!”
洪胜东大叫起来,全然忘了萧子彦要他小声了。萧子彦看了看外面,外面的风军团士兵也被洪胜东这突然其来的一声大叫吓了一跳,不过他们都知道洪胜东这人向来一惊一乍的,平时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也会吼上一句,倒也并不很在意。萧子彦道:“你小声点,别乱说!”
洪胜东也自知失态,凑上前来,小声道:“钟将军真的会有怯敌之心么?这可怎么办?真的假的?”
萧子彦皱了皱眉,道:“我也不知道,只是隐约觉得,钟将军在战前未免太过悠闲了,准备也不怎么做。昨日开的战前会议中,钟将军曾提议弃守辅弼二堡。或非马将军竭力坚持,只怕此议已行,东平城的南门已是门户大开了。”
洪胜东并没权列席战前会议的,也不知昨天的会上发生了什么事。听萧子彦这么说,他也皱了皱眉,道:“钟将军可是帝国后起的第一名将啊,素有敢战之名,这回怎么如此胆小?”
萧子彦苦笑了一下。其实谁都有胆小的时候,只是钟禺谷现在的表现大失水准。大战来临,最担心的就是令出多头,将帅不和。钟禺谷纵然起了怯敌之心,可是马耀先这样事事与钟禺谷顶着干,只怕对战事更为不利。
如果我是东平城的主将……有时萧子彦也这样想过,但也只是想想而已。一旦将自己放到东平城主将这个位置,才会想到有太多的事要自己去考虑。众将的协调、辎重的调度配给、士气、民心的高低,都得在主将的考虑之中。这些事越想越多,越想越烦,当真还不如做个百夫长来得轻松。每次上阵,只消做好自己这一片就行了。他垂下头,道:“有些事也不是我们想的一样,一两场胜利,有时对全局无济于事。”
“可是……”洪胜东还要说什么,萧子彦打断他的话,道:“还是再操练一下。今天风大,可是要是战事吃紧,只怕我们还得上阵。”
洪胜东笑道:“老萧,你放心,我老洪跟猫一样有九条命,怕过谁来。就算只有我们两人上天,也要把叛军炸得稀里哗啦。”
※※※
虽然共和军的战书已经下了,但和萧子彦预料的不同,宣告战事已起的鼓角之声迟迟没有响起来。他带着风军团操练了一阵,皱起眉头道:“叛军怎么还不进攻?”
以往共和军下战书后,顶多一个时辰就发动攻击,这时足足过了两个多时辰了。现在已过了晌午,也到了午饭的时间,东平城的帝国军本以为今天这顿午饭得在战火中抽空吃一点,没想到还能安安稳稳地吃下去。
风军团的伙食比平常士兵都要好得多,因为人少,每天也凑成了四桌酒席,一块儿吃。现在战事紧急,酒是没了,菜倒不少。洪胜东大口啃着一根肉骨,见汤维小口小口地喝汤,笑道:“小汤,你姓汤了,就别再喝这个汤。要不吃饭,打起仗来没力气可不成。”
汤维抬起头,道:“是,是。”洪胜东虽是开玩笑,他却象听到了什么命令一般。萧子彦撕开一个馒头,在里面夹了几片肉慢慢嚼着,道:“小汤,是吃饱点。要是打起来,那时可吃不上了。”
洪胜东嘴里满是肉,嘟嘟囔囔地道:“那个叛军的首领是叫方若水是吧?这人看来没多少本事,磨磨蹭蹭的也不来进攻,这场仗,我们可是赢定了。”
方若水是共和军七天将之一。萧子彦依稀还记得,当初在五羊城时,就传说共和军有七个年轻的勇将,个个都有万夫不挡之勇。七天将之首的丁亨利如今已是共和军的大元帅,楚帅的四相军团战无不胜,但只有在丁亨利面前占不了多大的便宜。楚帅亲自统领的地军团自成军以来,便是与蛇人交战也无一败迹,唯一的一次败北便是败在丁亨利手下。这个方若水纵然比不了丁亨利,也不会相差太远,绝不会象洪胜东说的那样没用。他一定知道共和军人数占优,也不急在一时,所以才会步步为营,先扎好营寨,再慢慢进攻,这样在会议上许寒川所称的“三胜之机”中敌军远道而来,疲惫不堪这一条便不存在了,真不知道钟禺谷斗不斗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