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杀 作者:海桀-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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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十月的一天,冶洋从法院里出来后,开车直奔黄沙水库。
他的案子算是告一段落了。
官司的缘由是边麻沟村的村民状告他非法收药.在县境内的三个乡十七个村破坏保护性天然植被和人工幼林以及天然草场八千余亩。状书上不光罗列了他在保护区内非法采集收购药材的事实,还详细地陈述了村民们在采药的过程中大面积破坏保护性山体植被和人工幼林以及天然草场的具体情况。说有六个村的村民不仅是滥采滥挖,还用上了手扶拖拉机,把山脚下成片的红景天连同优质的天然草皮一同翻将出来,严重破坏了当地的生态环境和经济资源。还说他以极低廉的价钱从贫穷的村民手中收购原药,却不给钱,极其贪婪无耻地从三个乡十七个村骗走了上百吨的优质药材,给农民们造成了巨大的经济和精神损失。要求法院依法按国家有关红景天的收购价格追回其骗走的资金,并根据其破坏生态环境的具体情况对国家、集体和个人依法做出赔偿,追究其刑事责任。状书除递交法院外,还复印后同时投递到了省、市、县的政府办公室和林业局、卫生局、医药局、工商局等部门。
冶洋被传讯后,那个准备用来当车间的库房随即就被查封了。
在现场,办案人员逼着冶洋交出原料,他们根本就不相信冶洋对其事实的任何说明,不但把他说的定金收药、药材霉烂、设备废置的情况当成是天方夜谭式的笑话,还认定他有更为严重的违法嫌疑。
接下来,法院经过近两个月的调查后,对这起省、市领导高度重视,电视台、广播电台、各类报纸充分曝光的案件,作出了当事人的违法行为不构成犯罪的判决。首先,原告的证词与事实出入严重,所谓手扶拖拉机犁地翻药,大面积破坏草场、幼林、山坡植被等纯属子虚乌有。调查证明,村民们采集的药材大部分来自田埂地头。触及山林、草场的并不多。其次,所收的药材大部分遭雨水浸泡后霉烂是事实。再次,那份长达二十页的状书出自边麻沟村的那个和李俊打架的村民之手。原来,这个叫麻光明的年轻人看到冶洋收购红景天,认定赚钱的机会来了,立刻就想到了怎样把药材收到自己的手里倒卖出去发财的事。用手扶拖拉机翻地采药就是他想到的。
但他苦于没有资金。当知道药贩子们欠了他家几百块钱时,就在冲动中和李俊打了一架。事后,他在电视里偶然看到一则不法商贩坑农、害农的报道,心里一亮,便想到了一个能使自己出名并获利的主意。回家后伙同在村小学教书的中学同学,找了些有关的资料,起草了一份像模像样的诉状。最后,这家既没有获准注册也没有生产过任何产品的“制药厂”的全部设备,已然经钱江之手卖给了一个名叫马贵的老板。一百多万元的设备被作价为三十万元出了手。原来,钱江在出走前已背着冶洋卖了“药厂”,不仅拿回了十万元的投资,还赚了二十万。这样一来,非法制药的罪名不攻自破。钱江用冶洋的钱买来一堆机器设备,转手又降价卖给他人。由于冶洋和钱江在收药前预付了定金,因此欺诈罪也不成立。
但冶洋私下收药没有经过任何主管部门的同意和批准,严重违犯了国家有关的法律法规,并使该地区的资源环境遭受了一定的损失,根据有关法律法规,将依法判处罚金。
现在,冶洋已经一无所有了,他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将百万资产赔得干干净净。一位法院工作人员不无同情地说:冶老板啊,我真是服了你了,没想到居然真有你这样的生意人。去准备罚款吧,这可是限期要交的。另外,你还是尽快把那个叫钱江的合伙人找回来,把欠农民的钱给人家还了,免得再招麻烦。一位来看他的朋友骂道:你他妈真是蠢透了,还当过经理,做过生意呢,纯粹的傻B 一个,活该吧你。
冶洋到达三十多公里外的黄沙水库已是下午四点多钟了。正是深秋季节,一湾平湖似的库水绿莹莹地静卧在两山的峡口处。这儿是修建水库的天然地段。那两座使白水河蓦然打弯的山一大一小,大的突兀耸立,形成一座怪石嶙峋的绝壁;小的低矮敦实,像一… 一块天外飞来的巨石,孤零零地守望着百米外的绝壁和前方逶迤绵延的沙丘。这些沙丘金黄灿烂,在白水河的西岸筑起一道美丽的屏障,著名的流沙山就在离水库不到三百米的地方。
冶洋不明白库里的水为什么会这么绿,绿得失去了液体的形态,真像是一块巨大的晶体,使人情不自禁地想要触摸它。
他想起羽雨来。
羽雨第一次站在小石山的亭台上时,被它的美惊得发愣,张着嘴巴半天说不出话来。当时,西沉的太阳从金色的沙山上斜斜地照着水面,水面荡漾出的细碎的光点就像是水晶灯下转动的钻石。冶洋搂着她的腰,两人紧紧地贴着。微风撩动起她香柔的发丝,在他眼前拂起一层栗色的浪漫。
他们坐在一块褐色的怪石上,羽雨靠着他,痴迷地盯着水面说,冶洋,以后我要是不想活了,就从这儿沉下去。这儿的水肯定非常深,水的比重也肯定比普通的水要大,否则怎么会这么绿呢? 多像是浓稠的琼浆玉液,喝饱了它绝对不会浮起来,最后融化在这片翡翠里,那该是多么美妙啊! 冶洋说,你疯了? 怎么会有这古怪的念头儿? 羽雨笑着说,这你就不懂了,若是一个地方能美得使人迷幻、恍惚,那就说明这是一个灵异的所在,这样的地方往往可以找到终极的归宿。
你干吗这样看我? 告诉你吧,我第一次恋爱的时候就有过这样的感觉,那时刚上高中,可我不可思议地爱上了他。我们一下晚自习,就到处寻找可以偷偷摸摸亲嘴的地方。回到家里,整个晚上想的全是他,生怕他和别的女生好,总想着怎样为他去死,然后永远永远活在他心里,让他至死忘不掉。那种恍恍惚惚的情形,跟眼前的感受非常相似。
你在说司马书? 但他没说出来,而是脑筋急转弯,硬生生地说,我可想不了那么多,我不喜欢这里的水,绿得疹人。听说这儿每年都要淹死几个人,尸体从没漂起过。去年,有一个来这儿春游的孩子不小心掉了下去,十来个武警打捞了三天都没能捞上来,还派来了潜水员,说水太深了,冰冷刺骨,阴森森的什么都看不见,射出的灯光像是一团打散的蛋黄。
羽雨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他的神经被神秘的力量无形地触动,意识到了快乐的降临和离去。
三天后,羽雨给他送来一首打印工整的诗,《流沙山的记忆》:
落日醉倒了
我独留在沙山上
看无语的风
抹去爱情驻留的脚印
那些脚印美如沙纹
涌着孤寂的骆驼
默默远去
无涯的深处
有心灵的歌声
坚果里的花朵正在开放
脚下传来低沉的沙鸣
我抓一把沙子丢下沙坡
长长的投影里
那瞬间的平复
流动的融合
多么像爱……
在爱人无我的完美中
汇入血液的长河
羽雨温润的手臂缠绕着他的脖颈,甜甜软软地说:喜欢吗? 是我昨天晚上写成的。
冶洋的眼前呈现出流沙山落日流丹的景色——翠绿翠绿的库水,层层叠叠的沙山,殷红殷红的落日。
冶洋和羽雨迎着夕照,躺在温暖的沙坡上。
羽雨抓起一把沙子,高高地举起来,让沙子水银似的从指缝里漏下,然后再抓起一把,重复着前面的过程。如此持续了十几次后,沙坡上便出现一道状如岩浆泻下的印痕,这印痕不断地扩大,再扩大,黏黏稠稠地推着更多的流沙涌将下去。
接着,大片的沙体松动了,他们的身子底下很快地出现了空洞感。羽雨兴奋得大叫。冲动起来的冶洋伸开长臂,使劲在沙体上一搂,可他没有看到想象中壮观的情景,那些流动的沙子反而因他的加力停滞了,像被吸干了水分的泥石流。
羽雨把目光投向坡底。
你说这流沙像什么? 看不出来,你说呢? 像爱。
冶洋愕然。
瞧啊,多么美丽,又多么残忍! 冶洋说是嘛,好极了。
说着,两脚用力一蹬,沙坡垮塌了,两人随着流沙滚落下去……
……温暖的沙窝里,两人几乎同时开始脱衣服,脱得一丝不挂……他们赤裸在夕阳熔金的惠泽里,深深地呼吸着沙子特有的燥烘烘的香味儿,沐浴着深蓝色的纯净天光,陶醉在彼此的怀抱里……后来,冶洋抱着她往瀚海的深处走,像是走在梦态的湖中,走向深度的宁静,走在天路的尽头……
冶洋坐在宽敞的库堤上,处在神志过于活跃的喜悦中。
他觉得羽雨正在这片绿得醉人的水底里,美人鱼似的嬉戏着,一会儿仰泳,一会儿侧卧……
她在呼唤他,向他微笑,对他招手……
冶洋的意识迷乱了。
可她真的会在水里吗? 他的目光在灿烂生辉的绿波间聚焦了,焦点的核心是一对安详的眼睛,这眼睛里充满着母性的温暖,湖水般的宁静和明朗。
她是米虞。
潮水远去了,留下冶洋,孤零零地坐在那块曾和羽雨坐过的褐色的怪石上。
17
米虞来看冶洋了。她穿一身羊绒套裙,颜色是那种近乎于银灰的中间色,裙子的下摆具有很强的悬垂感,一眼就可以看出质地的高档。而且画了妆。
冶洋四脚八叉躺在沙发上,一只脚毫不顾忌地搁在茶几上,吸得满屋都是烟。
米虞本能地捂着嘴轻咳两声,皱着眉头打开门窗。一阵凉爽穿堂而过,带走了令人窒息的死烟。米虞冲上去,一把从冶洋手上夺过香烟,摁在烟缸里,死盯着他一句话不说。
冶洋有气无力地站起来,对米虞展开双臂。
米虞敏捷地一闪,将他推在一边,嗔怪道:才不呢,浑身烟味,熏死人了。昨天离开法院后你到哪儿去了? 手机也关了,到处找不到你。冶洋长叹一声道:在睡觉,我累坏了,睡得像是死过去了。米虞眉头一扬:你撒谎! 除了醉倒,你根本就不可能睡死过去。越是有事,你就越是精神。
算了,你去干什么与我无关,能看见你平平安安在这里,比什么都强。冶洋心里一热,喉头一哽,差点儿落下泪来。米虞在屋里转了一圈,自言自语地说,肯定还没吃饭吧! 她打开冰箱翻了翻,又到厨房里找了一圈,见基本上没什么吃的,摇头晃脑道:真行啊你,这么大的冰箱和厨房,竟然一点吃的都没有,真是倾家荡产了。
两人到百泰村饮食城,常坐的老地方被人占了,餐厅里正摆喜宴,闹哄哄乱糟糟的。两人只好再找地方。街上的噪音汹涌澎湃,密集的车流穿梭往来。能并排六辆车的街道被挤得满满的,污浊的空气里充满了刺鼻的尾气味。发动机的轰鸣声、喇叭声,店铺门前音响的奏鸣声,建筑工地刺耳的电钻声、电锯声、搅拌机的轰鸣声交响在一起,震荡着天地。人行道被修下水道的工人们挖得七零八落。一座正施工的大厦的安全防护栏几乎占到了路面上。这几年城市的发展翻天覆地,一座座高楼拔地而起,仿佛一夜之间,难以计数的机动车就挤满了大街小巷。原先还算宽敞的街道变得狭窄不堪,车流的高峰期连过马路都成了问题。
米虞想好了一个去处,她拦下一辆出租车,对冶洋说:咱们去吃素斋吧,我知道一个能吃到素斋的好地方,就在南屏山下,是南屏寺尼姑开的。
不可能吧! 冶洋说:尼姑怎么会开店呢? 那就不知道了,也许是其他什么人开的吧,可那里的人都是道士尼姑的打扮。生意火得很。
t 管他谁开的,咱们去图个自在,图个安宁。
十来分钟后,车子到了南屏山。远远就见山脚下的仿古建筑群里有一座楼檐别致的大殿,大殿紧挨着新修的山门,一面显眼的幌子随风飘展,上书“南屏第一斋”五个颜体大字。殿门前停着一大片各种牌号的小汽车。斋门装修雅致,于平淡无奇间处处显露出悦人的堂皇。大堂里更是装饰得古雅,色调、灯光、器具均用天然本色,几幅墨画点缀其间。服务小姐的打扮似尼非尼,容貌清秀,笑脸可人。最绝的是一道高耸的紫檀色仿古屏风后面另辟幽径,生出一园。园内青砖铺地,盆栽的花草鲜美艳丽,三排五间左右的古屋围砌成方,屋内又隔成单间。这些单间里,不仅是雕梁画栋清一色的仿古装饰,现代化的服务设施也一应俱全。
两人在一个小间里落座。冶洋点了两样菜,让米虞也点两样。米虞见菜单上的价钱一个比一个贵,就不肯点了,说:这哪儿是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