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谁辩护-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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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事!”李可尽量将眼睛睁大;然后对着杨威;她不想让杨威感觉到任何异样。
杨威隔着桌子都能感觉到李可的骄傲;这种骄傲;让李可的目光冒着寒冷的气息。杨威的心跳猛地停顿了一下;他觉得很不舒服;妈的;这个女人;凭什么这么骄傲!杨威笑起来;这一次;是冷笑。
李可闭了一下眼睛;把杨威的冷笑挡在眼睛外面;然后;平静地说:“杨律师;接什么案子是你的事情;没事的话;我走了。”
李可的态度让杨威很愤怒;他把冷笑变成声音从嘴巴里放了出来;像放了一群鸽子一样;扑棱扑棱一阵乱飞。
“可儿;我看错你了;我还以为你真的不会改变;没想到你也变了;你变得贤惠了;知道跟老公团结一心了。”跟杨威的冷笑声一起飞舞的;还有杨威尖厉的声音。
杨威的声音阻止了李可;她重新坐了下来。她看着杨威说:“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李可的脸上充满迷惑;她不像是装的;再老到的人也装不出这种表情。杨威明白了;李可确实什么都不知道。杨威的内心郁积着一股恶气;他终于找到一个突破口了。
“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连你的先生代理了彭洋的案子你都不知道?”杨威故意说得轻描淡写的;他知道这件事在李可那儿;一定是一个重磅炸弹;炸得李可血肉横飞。他很想看见李可在他的面前倒下来。李可倒下去;他才能站起来。
李可确实听见自己心脏爆炸的巨大响声;但她在脚上用了力;她把自己死死定在椅子上;而且用双手扶着桌子;不让身体晃动。她好像看透了杨威的心思一样;她甚至还微笑了一下。
“我们真是天生的对手;我想知道;你这一次会支持谁?”杨威的脸上看起来很平静;但他心里早已经暗流涌动了。
“没有别的事情吗?”李可的声音很正常;像她主持节目一样;字正腔圆。
“没有了。你当真没事吗?”杨威没有看到预想中的一幕;他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他眯着眼睛;牢牢地盯着李可的脸;这个女人;真的让他看不透。
“没事我就走了!”李可站起来;她站得很直;她把全身的力量集中到右腿上;右腿迈出去;然后;左腿也跟着迈了出去。
杨威抢到李可跟前;他握着李可的手说:“急什么;我送你!”李可的手;冰得像大理石一样。杨威很想把她拥进怀里;用自己的体温把她暖和过来。但李可抽出了自己的手;一步一步走到门口去了。
“我等你的决定;你要是支持我;我就接豆蔻的案子。”杨威冲着李可的背影大声地喊了一句;尽管声音很大;杨威却怀疑李可什么都没有听见。杨威站在那儿;看着李可的背影;李可走路的姿势很奇怪;她的腿好像没有一点儿弹性;她像一个机器人一样走出了杨威的目光。
十三
杜翰居然代理了彭洋的案子!
李可不能思考;她的脑袋停止了运动。她的身体只剩下两条腿还能动;李可一直在街上走着;她的两条腿好像不是自己的;它们独立出去了;像上了发条的机器一样;停不下来了。李可的眼睛看不清楚街道上的景物;街上的人和景物都像影子一样移动着;李可仿佛是一出皮影戏里的人物。
半夜的时候;李可走到他们住的小区门口;杜翰站在小区门口张望着;杜翰手里举着手机。杜翰冲过来一把抱住李可。他说;你干什么去了;手机一直在响你都不接。
李可看着杜翰;她好像不认识杜翰一样;她的眼神;是完全陌生的样子。杜翰这才看出李可的异常。杜翰把李可抱了回去;李可的身体;轻得没有重量一样。
早晨;李可醒了;杜翰在早餐桌前等着李可;杜翰准备了早餐;完全是按照李可的口味准备的;鲜榨蔬菜汁和黄油面包;面包是欧洲老房子的法式面包。李可坐下来;她没有食欲。她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杜翰;杜翰的样子是清清楚楚的;她的视力恢复了。
“你没事吧?昨天吓死我了;还以为你出什么意外了。”杜翰满脸都是笑。杜翰的脸胖了;笑起来有点儿费劲了。
李可不想说话;她一动不动地看着杜翰。
“我接了一个案子;彭洋的案子;我研究了他的材料;这个案子很有挑战性;对这个案子我有信心。只要能够把彭洋捞出来;彭洋父亲的半壁江山都是我们的了。”杜翰用两根白胖的手指在光洁的桌面上轻轻地敲击着;他每敲一下;李可的心就一紧。
“我不想知道你在干什么。”李可的嗓子发紧;声音听上去有点哑。她把桌子上的蔬菜汁端起来;仰着脖子;将蔬菜汁从嘴里灌了进去;蔬菜汁很凉;是用冰箱里的黄瓜榨的;凉气一直冲进胃里;李可的胃一阵痉挛;李可张着嘴巴喘气;把涌上来的呕吐艰难地压回到胃里;李可的表情;像是刚刚获救的溺水者一样。
“亲爱的;我的事就是你的事;我们两个是一个整体。我需要你的帮助;要是没有你的帮助;我哪能有今天的成就。”杜翰一直微笑着。杜翰是从来不会对李可发火的;结婚六年;加上结婚之前谈恋爱的一年;李可认识杜翰已经七年了;李可觉得自己对杜翰这种克制能力的了解;完全可以用深入骨髓来形容。杜翰越是生气的时候;表面上就越是和颜悦色。
“彭洋的精神鉴定是由陈语来做的;我跟陈语一直熟悉不起来;你也知道;我这是爱你爱得心胸都狭窄了。这样吧;你把陈语约出来;这件事情你跟陈语谈;你最了解陈语;有你出面;陈语一定肯配合。这也不是什么难事;彭洋的精神确实有问题;也不算为难陈语……”杜翰还在微笑;李可仿佛看见杜翰的内脏里充满一股黑色的气体;那股气体像台风一样把杜翰的内脏吹得东倒西歪的。
“不!不!不!”李可不知道自己的声音有多大;她听不见自己的喊声;她觉得自己用的力气;把肠胃都翻了一转。她看见杜翰从椅子上跳起来了。
“亲爱的;你不要这么任性好不好?你要什么条件尽管提;我保证无条件接受;事情成了;我佣金的百分之四十归你。我知道你不喜欢现在的工作;你还想回栏目去;没问题;我跟你们主任沟通一下;尽快让你回栏目去;还当主持人兼编导。”尽管杜翰的内脏像被台风吹倒的庄稼一样;杜翰的声音却是四平八稳的;绵软的带着南方口音的普通话;像李可结婚以前喜欢玩儿的溜溜球一样;软软地溜到地上;碰到坚硬的地面;又软软地弹上来;每一下;都让李可的皮肤一紧。杜翰才说了几句话;李可的皮肤上已经起了密密的一层鸡皮小疙瘩。李可仿佛怕冷似的把双手抱在胸前。
“你冷吗?”杜翰的眼睛看着李可紧紧皱在一起的眉头;眼睛的余光和李可的眼光碰到一起;李可仿佛被什么尖利的东西刺了一下;她赶紧摇了摇头;顺势把眼光偏离到杜翰的右肩膀上;看着杜翰瘦小的右耳朵。
跟几年前相比;村翰的身体已经胖了两圈;杜翰的耳朵却依然瘦小;大概人的耳朵是不会跟着人一起发胖的。李可看着杜翰瘦小的耳朵;心里却在想着一个问题;杜翰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化的?这个问题;像一团理不清的乱麻;紧紧地缠绕着李可的内脏;李可有一种要窒息的感觉;李可深深地呼出一口气。
“你没事吧?”杜翰绕到李可的背后;用肥厚的手掌轻轻拍着李可的后背;杜翰的手掌热乎乎的;手掌的皮肤有一点儿干燥。李可侧了一下身体;躲开了杜翰的手掌。
李可说:“我没事。”李可的声音;带着一股寒冷的气息。但杜翰一点儿也不计较;杜翰微微笑了一下;然后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亲爱的;没事就好。不过;以后要注意点儿了;别老是吃什么减肥饮食;把肠胃吃坏了可不行;古话说得好;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嘛。一个人是胖是瘦;根本不是减不减肥的问题;要胖的人;喝水都胖。再说啦;男人根本不喜欢瘦女人;所谓减肥;都是那些生产厂家为推销产品制造的消费概念嘛;你这样的聪明女人;怎么也会上当……杜翰的话像水一样滔滔不绝地从嘴里流出来。杜翰脸上的微笑;一直保持得恰到好处。柔软的声音;关爱的语气;亲切的微笑……杜翰的样子;像极了肥皂剧里的好丈夫;而且好得无可挑剔。但是;李可身上的鸡皮小疙瘩;一层一层地冒起来。李可眯着眼睛;努力想看清楚杜翰;她觉得;杜翰的皮肤底下;藏着另一个真实的杜翰;那个真实的杜翰;正咬牙切齿地瞪着李可;恨不得把李可撕碎了扔进垃圾桶里。李可眨了一下眼睛;就在眨眼睛的那一瞬间;李可仿佛看到杜翰从餐桌上扑了过来;杜翰的眼睛里喷着火;火花溅到李可的脸上;杜翰肥厚的双手掐住了李可的脖子;李可用双手捂住脸;尖叫了一声。杜翰的声音停顿了;突然出现的安静;让李可的脑子一片空白。李可站起来;杜翰随即从桌子的对面站了起来。
“你怎么了?是不是最近工作太累了;要不要休息一段时间?”杜翰把双手从桌子上面伸了过来;李可赶紧把手举到头上;装着整理了一下掉在耳边的头发。
“我没事;我要去上班了。”李可的声音;听上去有点儿颤抖;但李可脸上的表情;已经恢复正常了。李可从衣橱里;找出一条披肩裹在身上;李可的身体在温暖的羊绒披肩里;重新变得柔软起来;李可站在镜子面前;踢了踢腿;小腿划了一条优美的弧线。
李可从卧室里出来的时候;发现杜翰站在门厅里;杜翰已经把李可的皮鞋从鞋柜里拿了出来;杜翰蹲在门厅里;手上把玩儿着李可的高跟鞋;李可刚走进门厅;杜翰肥厚的手就捉住了李可骨感的脚;李可咬着嘴唇;把一声尖叫咬碎在嘴里。杜翰把鞋套在李可脚上的时候;李可觉得;高跟鞋在杜翰的手里;像一件精致的刑具。
李可坐在办公室里;仿佛要虚脱一样;手心冰凉;浑身的肌肉和骨头都在皮肤下面分崩离析。李可给自己泡了一杯浓茶;然后一杯又一杯地喝。李可的身体被滚烫的茶水浸润透了;皮肤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肌肉和骨头重新在皮肤里面整合到了一起。
李可捧着自己的脑袋;脑袋里面的细胞;全都在高速旋转;李可很想大叫一声;让脑袋里面的细胞停下来;但是办公室里还有别人;她不能叫;她只好像临死的鱼一样;张着嘴;大口喘息。
大量新鲜空气涌进了李可的肺里;李可平静下来。她从电话机的来电查询里面翻出了杨威的电话号码;她的手痉挛了一下;然后坚决地按下了回拨键。
(完)
【作者简介】
川妮;女;生于四川;1981年入伍;1995年毕业于解放军艺术学院文学系。1990年开始文学创作;著有长篇小说《时尚动物》;发表中短篇小说五十余万字;作品曾被多家选刊选载;创作有话剧作品《回到拉萨》等。现居北京;为中国戏剧文学学会会员;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内容简介】
这部中篇所反映的社会现状却是真实而深刻的。严格说,它引发我共鸣的不只是主人公的思想与经历,不只是李可的善李可的爱李可不泯的正义,不只是杜翰在金钱与权势面前的屈服与变迁,不只是杨威对弱势群体的冷漠,而是主人公生活的环境,金钱赤裸裸的操纵一切,包括操纵文化操纵思想操纵国家宣传的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