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歌-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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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郑传雍歌1
三王子翟商站在天牢坚固的牢房前面看着铁链在沉重的声音中慢慢滑开,狱卒打开了那扇大门,光线如同晨曦破开浓雾射出一般照进了黑暗的房间中,照出了一个人隐约的轮廓。乌黑的头发散乱的披散在身上,由于衣服被撕扯开了一条口子,所以露出那个人的肩膀,那是难以置信的消瘦,肩胛骨很明显的撑了出来。那人感觉到了光线,抬手稍微撩了一下头发,让翟商可以看见他的脸和微睁的眼睛。
那个人的脸色不好,煞白的,仿佛鬼魅。
那个人同时也打量了一下翟商,用一种像粗糙的石块磨在瓷片上的声音说,久违了,三殿下。这种感觉就如同这个人给翟商的印象一般,让人及其不舒服。
的确是很久不见,翟商说着刚想往里走,可是身后的护卫薄涛拦住了他,低声说,殿下,小心。当时抓住他的时候死了几十名禁卫军,如今他虽然武功被废,可是,……
没有等他说完,翟商一摆手,禁住了薄涛的碎语,同时也停住了自己的脚步。他打量着眼前狼狈的囚犯,虚弱的就像透支了生命一样,无力爬在地上,可是这个景象同一个月前的那个夜晚都让翟商印象深刻。那个时候,他手中一把利剑已经看不出来本来的面目,完全被浓稠的血浆糊住,而他的脸也被掩盖了起来,唯独让人们看见的就是那双疯狂的眼睛中的绝望。
想到这里,翟商想说点什么,可是他张了张嘴,却才想起来,他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只知道他是前太子府里最好的谋士,也可能曾经是最好的剑手。只是如今,太子已死,这个人的武功完全被废并且重伤在身,那么眼前之人除了是一个将要死亡的废人之外,还是什么呢?
翟商突然有点懊悔自己的莽撞,也许他不应该来。
三殿下究竟为何而来?
那个人挣扎的坐了起来,把头发彻底撩到脑后,同时眼睛也适应了光线,缓慢睁开,幽黑色的眼睛不复那晚的疯狂,此时的他很平静。
翟商走到他的面前,蹲下身子,带了一点幸灾乐祸的口气说,太子已经死了,那晚你来的太晚了。可是当他看见那双眼睛直直的看着自己的时候,他感觉有些气馁,仿佛,自己说错了一样。他们都沉默了很长时间,最后,那个人低低长长的出了口气,点点头,却什么都没有说。
翟商有种冲动,脱口而出,我的王兄并不适合做帝国的太子,他对他的臣民毫无感情,可是为什么却能得到你舍命相救?
他愣了一下,然后凄然一笑。
总有原因的,……
三殿下今天来就是为了告诉我太子的消息吗?
哦,那到不是,那个不过是顺便。
说着翟站了起来,伸手从薄涛手中接过一个雕花的盒子,在他面前打开,取出里面的一方绢帛。
我发现了这个,你和太子的约定。这比较匪夷所思,让我困惑。你助他登基,而当他成为郑王以后取第一代奚朝大祭祀封印在太庙的手札给你。他本来就是太子,你不帮助他,只要他安分守己,有朝一日就是帝国的主宰,而第一代祭祀的手札,……
翟商重新蹲在他的面前。
那个也许很贵重,可是却毫无用处。你知道吗,帝国的权力从来不在祭祀手中,即使是开国重臣第一代大祭祀也不行。那些手札也许全是如何祭奠上天祈祷平安用的。
为什么你要这些?为什么你不要求平分江山;或者让我的王兄封你做异姓王,让你裂土封疆?
那人笑了一下,就像轻轻的咳嗽了一声。
三殿下,有话明说。
好。翟商啪的一下子合上了那个盒子。
如果,我答应你的要求,取第一代大祭祀的手札给你,你是否为我所用?
殿下,我已是您的手下败将,并且武功已被你废除,您何必这样?
他抬起的眼睛中燃起了希望,而他对翟商的称呼已经变成了敬语,这些都显示他已经倒戈。翟商为了自己今天的收获感觉兴奋,可是同时又感觉到他的过分无耻而让自己轻易获得想要的而有点些许的无聊。
用你自有我的道理。以前的王兄仿若瓮中之鳖,可是自从你出现后,我居然感觉有些棘手,所以我很看重你的才能,至于武功,……
父王把你锁进这里,我想救你的时候已经晚了。
翟商说的这些都是明面上的话,其实其中的真实他们都很清楚。太子本来已经被翟商逼的无路可走,所以他才以奚朝的手札交换。自从他出现在太子身边后,翟商几次都有前功尽弃的危险,要不是这次太子实在是丧心病狂要逼迫郑王退位以至于郑王派兵全面围剿,他和太子鹿死谁手还未可知。而武功,那双幽黑的眼睛看的明白,他不是翟商的嫡系,翟商根本不相信他,翟商不会允许一个不知道来历的人身怀令人震撼的武功跟随在他的身边。
武功,废了就废了吧,反正从小到大他都不想要它。
……,我不是傻子,三殿下做的事情我不是看不出来。身在天牢多日,我依然能手脚健全,全靠有人关照了。至于我的要求嘛,我想说清楚,因为凡是上位者用人的原则不外是用有所求的人,这样也好掌控。
说道这里,他停了一下,然后继续说,也许列土封疆是普通人最高的梦想,可是不是我的,对于我来说,可以看到祭祀的手札是我最重要的事情,比生命还重要。为了它,我什么都肯做。
说完他抬起了头,眼睛中出现了无法用言语表达的一种感觉,仿佛,仿佛就是暗夜中第一束晨曦的光芒。翟商竟然有些沉浸其中。
翟商突然转身,把盒子又交给了身后的薄涛,然后问,不就是手札嘛,以你原来的武功为什么不直接去太庙盗取或者直接向郑王祈求呢?
都去了,但是失败了。
怎么?
放着手札的那个地方是个扇动,只有在位的郑王用祖传的剑才可以打开,至于您的父王,现在的郑王嘛,……
说到这里,他低下了头,声音从垂下的发丝间传出,似乎带了些阴冷。
他太老了,已经没有力量了。
三殿下,我不会对你绝对效忠,所以在您用我之前,请三思。
翟商转身走到牢门外面,举手示意一名随从进来架起已经无力行走的他,慢慢的走出天牢。
你一向都说的这样明白吗?
翟商边说边走,他在旁边看着那个士兵完全没有吃力的样子,他感觉有些奇怪,他上过战场,他知道即使是最瘦的战士如果失去行走能力后被他人帮助的时候,那个搀人的战士依然感觉吃力,难道这个人真的已经消瘦到这样的地步了吗?
那人停了下来。
殿下,我不想骗你,这些话我都对太子说过,……,但是他,把我当成了救命稻草,有些话他就听不进去,……
这个你放心,要是连这些都控制不了,我就,……
我还没有问你,你叫什么。
泱晓。我姓泱,名字是单字晓,不过所有人都叫我晓泱,因为容易些。殿下随便,称呼那个都好。
晓泱,……
翟商念了一遍却感觉其中带了些亲昵,于是马上住口,接着用微愠的口吻说,堂堂男儿怎么取得名字这么像女子?
这次晓泱微微一笑,我本来就是女人,三殿下不会没有看出来吧。
天牢外面虽然森严,可是朝阳把大地都炽烤的如同明镜,翟商再次看见了头发抚过脑后的那个人,苍白却细致的肌肤,黑色的眼睛如幽深的潭水,削尖的下巴,干裂的嘴唇,异常消瘦的身体,这一切的确在告诉他一个他一直忽略的事实。那个曾经让他寝食难安,那个曾经在一个晚上损失了他几十名优秀禁卫军让那些战士至今心有余悸的人,竟然是个应该倚窗绣红的女人。
翟商没有说话,因为他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晓泱本来不想说,结果却多嘴说了句,其实殿下不用伤心,我没有几分姿色,错认我的人你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可是当她看到翟商射过来的目光的时候赶紧闭上了嘴巴,聪明的女人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时候闭嘴,而她一向自认为是聪明人。
当晓泱重新看见远处巍峨辉煌的宫殿,想起了那个晚上,她手中的剑不知斩下了多少人的性命,却依然没有救回太子,那时,她真的绝望了,以为此生不会再有机会得到哪些东西,谁想到峰回路转,原来的对手如今却成了主子。
她对翟商的诚心有怀疑,可是如今她又有什么办法呢。
路是人走出来的,走一步算一步吧,只要不放弃,总会到达终点的。
在她的字典中,至今还没有放弃这个词。
主题:郑传雍歌2
三王子为了显示自己对仕的尊重找了很好的御医为晓泱诊治,当老御医干枯的手揭开看似还算可以的衣服的时候,看见的是晓泱背上纠结的伤痕。翟商不是没有见过坚强的女子,他的母亲出身漠北昊族,上马能射箭,下马可挥枪,但是他没有见过比眼前的人更强悍的女人。
是的,强悍,一个极端消瘦的女人却可以给他强悍的感觉。
废除武功可以有很多种方法,最舒服的一种是服用药物可以自然消散体内凝集的功力,而最不舒服的一种就是挫伤身体内所有的筋络,那么这人也就几近残废了。天牢之内,即使翟商曾经光照过,但是有些事情他是无法周全的,那晚可以活捉晓泱而死的禁卫军的兄弟好友很多都在天牢之内关系深厚,所以这一个月来,晓泱所说的‘她能手脚健全’也仅仅是手脚健全而已。
这些伤,行家一看就知道,下手之人经验老到。外面不渗血,不破皮,却可以在皮肤下甚至内脏中形成很严重的伤害。晓泱的皮肤苍白,更显得伤口狰狞。可是当翟商看到晓泱的眼睛看着窗外,却是无波的平静,仿佛眼前的这一切都已经被她放在了脑后。
暮春的天气多变,清晨时候还是晴空朝日,一转眼风吹过来一层乌云,开始下起了雨。从三王子翟商府邸雕刻着玉兰花纹的轩窗看出去,倾斜的银丝密密麻麻的织在了天地之间。
还真像呢,……
晓泱低低说着什么,她的嗓子在清淡的茶水滋润下柔和了起来,虽然不是什么悦耳,可是听在翟商的耳中却让他第一次感觉到不属于原来的柔软。
像什么?
三王子的回答如同被蛊惑般,自己都有些无意识。
晓泱没有回答,她刚才喝的药是效果猛烈的麻药,这一会药劲上来,她沉沉睡了。翟商走了过去,撩起散乱遮盖了晓泱脸颊的长发,第一次细致的打量着她。也许过于重的伤损害了这张面容的生气,但是苍白的脸色彰显黑了鸦鸦的眉,眉峰处的一点轻薄的黛色如远山青烟般缭绕在翟商的心头。她淡薄的嘴角微微翘起,也许在做好梦。只是不知道,梦中有谁?
殿下,请您回避一下,下官要开始给这位小姐疗伤。
老御医的声音很干燥,和缓的传进了翟商的耳中,这个时候他发现自己的手停留在晓泱翘起的嘴角,立时一惊,转身看见那个官服严整的老人垂头跪在自己面前,他的手边是一个正白色的瓷碗,盛满浓稠的草药。
他挺直了身子,驱赶自己脑中初夏雨丝一般不受控制的私思绪,冲着老御医点了点头,慢慢走出了房门。回廊下有些雨线顺着风洒在他的脸上,微凉的感觉。
一直到他回到书房,坐在了熟悉的氛围中,才放松了绷紧的神经。在他的眼前不知怎么浮现出了第一次看见晓泱时候的情形,那个时候的她紫冠华服跟在原来的太子身后,手中握的是太子的佩剑。那个时候的晓泱虽然不倨傲,可是也没有谦卑的神情,而太子呢?
翟商有些懊恼得发现,他已经完全不记得太子的样子了,那个和他为敌十五载的王兄彻底从他脑中消失,就像春天缠绵的冬雪,太阳一出,什么都消散了,连痕迹也没有。
也许我们终究也会有这样的一天,所以在这之前,做什么,让别人记得我,比如,……
成为下一任的郑王,让翟商这个名字写入郑的史册。
翟商拿起俏丽的丫鬟奉送的香茶,轻啜一口,满颊生香,他突然想到,自己将要在下个月举行冠礼,二十岁,标志成年了,可以拥有王族正式的封号,可以开牙建府,真正成为裂土封疆的番王。
郑王修二十年的春天对于翟商来说,繁花似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