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籁纸鸢-琼觞i(be)-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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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未来得及回话,就有一双大手抓住了小女孩的手。抬头一看,是一个中年男子。他拉着小女孩走远,一边走一边道:“囡囡,你怎么随便和这些小混混说话?爹娘担心死你了!”
我看着他们走远,看着一高一矮的身影,忽然想起了很多年以前,海边的小屋,金色的沙滩,沙滩上牵着手的影子。
前两个月,天还有些凉。我坐在小院里,桓雅文那个事儿妈又跑来找我瞎侃,提到过端午节。他笑得颇温柔,柔得就像春雪,稍碰便会化去。当时他披了一件白色长衫,有些随意,却依然清远高贵。他说,温公子,端午的时候京师有很多好玩的游行,我带你去可好?我使力摇头,凶巴巴地说我没那个闲心。
桓雅文笑了,你要愿意,在这小院子里过也不错,买几个粽子,系几个端午绳子,你,我,九灵,三人一起过。
我晃晃脑袋,在岸边坐下,打开荷叶包,狗啃骨头似的大口大口咬,挺窝囊的。吃到一半,我抬头,看到远方郁郁葱葱的山林,以及半山腰上深棕色的旷野,嘴巴一扁,用袖子使力擦眼睛,又继续啃。
很快粽子就吃完了。我把纸包裹紧,站起来,刚回头,便看到有东西迎面击来——
我翻起手臂,一掌将那东西弹回去。短暂的宁静后,周围的人一哄而散。我握紧手中的纸包,大声道:“什么人?出来!”
没想到还真有人乖乖走出来了。是一个年轻男子。手腕缠着黑色布条,容貌清秀,双眼若星,嘴唇无甚血色。此人内功不弱,不敢小觑。我举起双手,往后退几步,格外小心。
那男子朝我走来,神情淡然:“温公子,请你跟我走一趟。”我提高音量:“你不要过来!先告诉我你是什么人?”那男子道:“天涯。”
天涯,天涯?那个传闻中的天下第一毒师,天涯?我大惊:“毒公子,天涯?”天涯道:“是。请温公子务必同我回去一次。”我蹙眉:“如果我不走呢?”
天涯拿出一支黑色的长针,针根镶了一朵黑梅,绚烂绽放,暗流波光,就像狐仙妖异的发簪。天涯道:“墨梅银针上的毒,天下只三人有解药。”
我心中一懔,刚才他扔向我的就是这玩意。我尽量岔开话题:“你怎么知道我姓温?”天涯道:“像你这般长相的人并不多。而且你会《玉石俱焚》的第七式,这一式只防守,不进攻,基本不会受伤。”我说:“那万一认错人,岂不错杀了好人?”天涯从怀中拿出一个画卷,朝我扔过来:“一模一样,不会认错。”我跳起来接住,将画卷展开,顿时哑然。
画中的少年躺在枕头上,一手挽着青丝,一手搭在枕头上,亵服领口微开,露出倒扣小碗似的锁骨。他微微扬着下颚,半睁着眼,有些青涩,却相当妩媚,那神情怎么看怎么诱人。这画绝非出自桓雅文之手。笔风不及桓雅文的温软细腻,却多出十倍的潇洒不羁。最重要的是,桓雅文画不出这么……风骚的表情。
而且,我看到了那个枕头。上面刺绣着梅花和凤纹。在零陵,我和弄玉睡的就是这一个。
我紧张得手心直冒汗,有些尴尬:“你要带我去哪里?”天涯道:“冥神教。”我心中狂跳,正踌躇着如何回答,天涯就从袖中拿出一个小纸包,打开,朝我面前一挥——我失去了意识。
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周围一片黑暗。想站起身子,可四肢无法动弹。我似乎被绑在了麻袋中。努力挣扎几次都失败,我气馁地放松身子,敛声屏气,探听四周的动静:我身前身后有许多人,他们呼吸均匀平稳,比常人要慢得多,内力都不差。离我较远的地方,有个人的内息却缓慢得几乎让人无法察觉。
一阵沉闷的死寂过后,一个雄厚的声音响起:“教主,我们搜寻了十三座城,都没有找到。听说前段时间有一名少年曾住在碧华宅,形貌和教主说的极相似,可现在碧华宅被人给挑了,所有人下落不明,就剩下一个小丫头。她就知道哭,什么也不说。原本想一刀宰了她的,但是想到这是桓雅文的人,万一得罪了他……”
这时,一个清冷的声音接道:“既然没有下落,那就算了罢。曼雷门的事怎样了?” 那声音有些慵懒,却格外好听。我轻轻吐出一口气,一颗心几乎要跳出嗓子眼儿。
真的是他……
那嗓音雄厚的男人继续道:“挑了门,一个不剩。”弄玉道:“干得不错,下去领赏吧。”语气是在赞扬,却无一丝感情。接下来又有许多人汇报任务,我在袋子里听得冷汗直流。
待众人都汇报完以后,天涯的声音从我身边响起:“教主,蜚蠊教的谌舵主已经处理。”弄玉饶有兴致:“动作挺快。怎么杀的?”天涯道:“毒死的。”弄玉道:“不错。”听了他们的对话,我更感到恶寒。弄玉和天涯这几句话就像是在说“买的珍珠米”“是好米”一样。
天涯道:“教主让属下找的人已经找到了。”他说完了好一会,弄玉才缓缓道:“在哪里?”天涯道:“在这个袋子里面。”弄玉道:“把他带到我房里来。”他刚说完,我就被几个人抬起来。
弄玉和天涯一直走在前面。不一会儿,我又被放下来。别人都出去了,只剩弄玉。头上传来簌簌的响声,麻袋被打开。我四肢僵硬,慌得喉咙直发颤。
强光袭入眼帘,眼睛几乎睁不开。弄玉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水杏凤眼,星点泪痣,陶瓷皮肤,流泉长发。房间极其宽敞,可弄玉迈步,依然无声。他在我面前慢慢蹲下,解绳,扶我起来,嘴角微微勾起,眼中却无笑意:“采儿,你依然这么俊,实在令人爱不释手。”
宽静的房间里,珠花挂在窗幔上,被风吹得轻响。窗幔火红,珠花纯白。仿佛水珠落上烈火,触目惊心。我咬紧牙关,转身不去看他。弄玉从身后抱着我的腰,脸颊在我的肩窝轻蹭:“采儿,这么久没见,想我没有?”
我轻声道:“你为何要杀印月?”弄玉道:“你可知道秦印月的真实身份?”我说:“秦印月就是秦印月。”弄玉道:“采儿,秦印月就是蜚蠊血王。”
我颤声道:“雅文的信使说了,蜚蠊血王是须眉。”弄玉道:“蜚蠊血王三十岁年纪,意气风发,岂是须眉装得来的?”我说:“我相信雅文。”
弄玉猛地将我拧过去:“你喜欢他。是不是?”我垂目不语。弄玉强掰起我的头,冷冷道:“回答我的话。”我轻轻吐了一口气,低声道:“或许……是的。”
弄玉脸色煞白,音调没有起伏:“桓雅文是你的仇人。你却爱上了他。”我说:“你是他的兄弟,你却想杀他。”弄玉道:“这不一样……”我闭上眼,继续道:“人间平淡无味的感情,你永远不会明白。弄玉,你太高高在上。”
弄玉一字一句问道:“在你眼中……我就是这样一个人?”我笑道:“不,这是好事。你将得到你想要的。其实你最适合练《芙蓉心经》。有了它,你还有什么得不到?”
一边说着违背良心的话,一边自嘲。我得不到他,永远得不到。我不奢求他一心一意待我,只希望能得到一点他奢侈的感情,即便只有一丁点,即便与别人共享。
如果他现在对我说,温采,你留下来。那从今往后,就算是死,我也要死在他身边。
可是他没有。他只是清淡地笑:“我懂你的意思了。”我抬头看着他,忽然控制不住自己,往前靠一些,抱住他。弄玉道:“采儿,采儿……你真是好样的。”
他垂下头,吻重重落在我的唇上。我睁大眼,哼了两声,嘴唇就已被撬开。弄玉勾住我的脖子,粗鲁地在我口中胡搅。不一会,就被他推到床上。我本能地想要逃跑,却闻到了久违的体香,夹着晩香玉的清香,如同一杯香醇的美酒,让人沉醉,痴迷。
衣服在撕扯中破裂,碎片落了满床。赤裸的身体一接触,就像燎原上的烈火,一路燃不到尽头。轻帐被放下,房内除了翻动声和喘息声,再无别的。弄玉跪在床上,弯身碰触我的身体,猛地进入。我张大口,声音仿佛自心底发出,下意识去推他。弄玉把我的手按在床头,毫不怜惜地冲撞,一次一次,无止尽地索取。我被撞得头皮发麻,忍不住道:“痛……”
弄玉动作一僵,渐渐慢下来。他捧住我的脸,轻轻探入我的口中,与我交吻。快感像潮涌一样卷席而来,我抱住弄玉的脖子,完全缠在他身上。
床头规律地晃动,两人在高潮中颤栗。
这一夜我入眠很快。然后,我做了一个梦。梦中弄玉正抱着我,细致地亲吻着我脸上每一寸肌肤。他的热泪湿润了我的脸,而他在笑。他笑着说,采儿,我喜欢你很多年了。
第二四章 失而复得
天边的晨曦是蛋清色的,曙光从遥远的天际一点一点晕染开来。我睁开双眼,身上已盖上了厚厚的被子,身边没有人,连余温都不曾留下。我坐起身子,迷迷糊糊看着周围的一切。若不是下身感到微微的疼痛,我一定会以为昨晚的一切是一场梦。
偌大的房间,舒适柔软的床,奢侈华贵的装饰,摆放整齐的古玩。朝阳穿过红幔,将整个房间都映成了嫩红色。我心神恍惚地抓起身边的薄被,将它放在自己的鼻下,轻轻嗅着上面的味道,可是那香味就像缥缈的青烟一般,越来越淡。天气不很冷,可我却觉得一缕寒冷的凉水从我的心底,一直扩散到了全身。我放下了那张薄被,抱着自己赤裸的身子,蜷缩成一团,全身克制不住地颤抖着。
隔了一会儿,一个年轻男子走了进来,我并没留意那是谁,直到他说话,我才知道那人原来是天涯:“你现在要离开吗?”我没有抬头,只是缓缓地点了点头。弄玉叫我来究竟是想要做什么?就是陪他睡一晚,然后放我离开?想不到我还真的变成了侍寝之人了。我小声问道:“这里是哪儿?”他说:“冥神教。”其实我早该想到的。我在这里住了一宿,竟不知道自己在哪里。我站起身用床单裹着自己的下半身,四处寻找自己的衣裳,结果怎么也找不到,正以目光询问天涯自己衣服在哪里的时候,却发现他的头往别的地方偏去。我不大明白他的意思,于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
难怪他会觉得不便——我浑身上下都是玫瑰色的吻痕。我连忙用手遮住了自己的身子,可立刻又放了下来。跟在弄玉身边,这样的场面他应该会见到很多次才对。天涯递给我一套衣裳,说:“你的衣服破了,教主叫我们给你重新备了一套。”我接过那衣裳,翠青色的蟒缎上刺绣着双龙戏珠的金边,领口处几朵暗红色的梅花绚烂开放,看样子应该是弄玉的衣裳,这几朵梅花,应该是莺歌燕舞其中一人刺绣的。
我穿好了衣服,发现衣服裤子似乎都长了些,一想到是弄玉的衣服,更是觉得一种异样的感觉蔓延在自己的心中。我理了理领口和袖口,问:“我现在就可以走了?”天涯说:“可以。”我又问:“不用蒙面?”他说:“不用。”我笑道:“还是你带我吧,我根本不认识路。”天涯没有回答我,径自走出了房门。
我随他走了出去,才发现冥神教和我想的邪教完全不同,这里的装修是十分典雅的,其景色秀美程度已可与碧华宅媲美了,而且这里的走廊和岔路极多,面积应该是碧华宅的数倍。拐过了几个弯道,已看到了许多嶙峋怪石,假山清泉。真是水木清华,入此如置身江南胜地。而地面是用大块鹅卵石铺呈的,五颜六色,与这满庭院清朗秀丽的景色相比,可以说是别有一番风味。若在闲暇之时,来这里品茶饮酒,一定是如神仙般快活。只是这样美丽的地方,是用无数人命换来的。
走了好一会,天涯才停下来对我说:“再往前面去一点便是出口了,教派子弟未经过教主允许,不可擅自离开冥神教,我就送你到这里。”我说:“那我可以随便出去了?”他说:“教内上上下下都知道你与教主的关系,没有人会拦你的。”我有些尴尬地笑了:“原来如此,那燕舞不也可以随便进出了?”他说:“教主夫人一般不回来。回来的时候,也与普通弟子无异。”
我当下就觉得有些奇怪了,莫非我还算特殊的人了?虽然很想知道,但我还是没有问出口,于是拱手对他说:“多谢,温采就此别过。”他又说道:“慢着,请服下这个。”说罢就从怀总拿出了一个黑色的小瓶子。我想起了他在带我来之前曾在我身上下过毒,正准备伸手去接,他却避开了我:“我倒给你。”我点点头,心想这人也真是奇怪,我又不会多要他的。他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便说道:“在下身上有剧毒,如果你碰到了我,这药就等于白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