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醉东风 by小林子(campbell)-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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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过了、骂过了,也扫落一地的奏折,右丞相就只是盯着赵飞英瞧,一个传闻中跟萧哲十分熟稔的密友。
右丞相微微笑了笑,笑容却显得刻薄。「赵翰林,不知你可为老夫拾起这一地的奏折。」
正在誊写诏书的赵飞英缓缓抬起了头来,看了右丞相一眼,又看了那已经散落满地的奏折一会。
从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赵飞英缓缓站起了身,弯着腰、一一捡起。
尚未直起身,右丞相正挺着胸站在他面前,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赵飞英默默地把奏章递给了右丞相。
也许是故意,右丞相一个失手,奏章又洒了满地。
右丞相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看着他。
赵飞英只有沉默了一会,又继续弯下腰,缓缓拾着奏折,没有动怒。
右丞相一脚踏在最后一篇奏折上。
赵飞英沉默了一会儿。
「右丞相,请您让让。」赵飞英轻轻说着。
右丞相看了赵飞英一眼,把脚移了开。
「对于黄河治水一事,不知赵翰林有何看法?」
「在下只知克尽职守,对于圣意实是不敢议论。」赵飞英严肃地说着。
右丞相又看了赵飞英一会。
「很好,很好。」右丞相缓缓坐了下来。「孺子可教。」
「请右丞相指教。」赵飞英微微笑了,回到了自己桌上。
「交友不慎,也许将招来杀生之祸。」右丞相淡淡说着。
赵飞英又抬头看了右丞相一眼。
「赵某身为朝中之臣,不敢结党营私。」
过不了几日,在右丞相眼里,萧哲似乎变本加厉了起来。
一日一奏章,写满了右丞相的罪行。
其中,有一条「专持朝政」让右丞相看得更是火冒三丈。
「老夫为朝廷尽心尽力,竟然如此侮蔑老夫!天威何存!」右丞相怒眉倒竖。
赵飞英心里一惊,表面却是不动声色。
隔日早朝,右丞相老泪纵横地在皇帝面前痛诉萧哲的不是,于是萧哲以「扰乱朝纲、侮蔑元老重臣」之名,被御林军当场从朝上拖下了天牢。
朝中震动,当场,几个重臣也挺身为萧哲说话。
「萧御史只是尽忠职守,请圣意明察!」
然而天威一怒,竟牵连了若干朝臣,抄家灭族之祸,整个京师登时充满了哀嚎以及咒诅之声。
冷雁智和程蝶衣焦急地守在门口。赵飞英迟迟未归,而邻近的侍郎府、太师府、尚书府,围满了御林军以及若干带着脚镣手铐、泪流满面的男男女女。
尤其是隔壁的尚书府,曾也位高权重一时,此时却也沦落到阶下之囚。
「杜将军,右丞相只手遮天,你又何必助纣为虐!」尚书夫人哭喊着,随即被一旁的御林军重击了一下背部,踉跄地跌倒在地。几个子女想上前搀扶,也遭了毒手。
「莫要对尚书大人的家人动粗。」骑在马上的杜将军微微皱了眉。
「尚书夫人,在下身为京中御林、禁卫两军之首,唯有圣意是遵,请尚书夫人见谅。」
冷雁智一听,与程蝶衣对望了一眼。四处望去,几个重臣的府邸前,正也发生同样的场景。
然而,翰林府却是没事的。只有几个御林军假借着保护之名,行着监视之实。
赵飞英还是没回来。
程蝶衣被冷雁智赶回房睡了,自己则在大厅守着。几个奴仆递上了热茶,冷雁智一边喝着、一边打量着自己是否该进宫看看。
深夜,约莫二更左右,赵飞英依旧未回,冷雁智拍了桌子,正要出门,却遇着了一身疲惫不堪的赵飞英。看起来是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于是苦等已久的冷雁智情不自禁地抱住了他。
「怎么了?」赵飞英关心地问着。
「我等你好久。你上哪了。」
「没上哪,只是在御书房写了几则圣谕。」赵飞英轻轻拍了几下冷雁智的肩膀,轻轻推开了他。
「蝶衣呢?」赵飞英的眼神扫视了几下。
「在房里,我要她先睡了。」冷雁智说着。
「那就好。」赵飞英微微笑了笑。
缓缓走了进屋,冷雁智也跟着。
「雁智……我真不该上京的。」赵飞英淡淡说着。
跟在身后的冷雁智不解地抬了起头。
「为什么你要这么说?」
「……我很久没沾过这么重的血腥了……几百个人……」赵飞英微微摇了摇头。
夜里,赵飞英拿起了面具,沉吟着,还是戴了上。
翻出了墙,在屋檐上奔着,屋檐下若干御林军正在整个京师里巡逻,整个京城很久没行宵禁了。
后头也传来了细细的脚步声,赵飞英转头过去看了一眼。虽然是蒙着脸,依旧可以认出是冷雁智。
赵飞英没有说话,他知道说了也没用,只是停下了脚步,让冷雁智奔到他身旁。
「师兄,你去哪?」冷雁智低声问着。
「我要去天牢看看,你……」
「我跟你去。」想也知道的答案。
赵飞英完全放弃了劝阻的打算,微微点了头,两人一起奔向天牢所在的方向。
重重的御林军把守着。手持火把,固若金汤。
赵飞英两人守在檐上约莫一刻钟,直到赵飞英似乎想硬闯,冷雁智连忙一把拉住了。
「师兄!你在做什么!太危险了!」冷雁智激动地低喊着。
赵飞英那张阴森森的鬼脸,只回过头望了冷雁智一会。
「檐上有人!」几个御林军拿着长竹竿,挑着灯笼上檐照着,却刚好照出了赵飞英的脸。
「咦?这不是?」几个御林军原本也是江湖好汉出身的,此时失声惊呼。
一瞬间,几千只刀出了鞘。
赵飞英一皱眉,拉了冷雁智就走。
「追吗?将军?」几个小队长连忙通知较远处的杜将军。
「莫追,小心有诈。守着天牢。」杜将军沉稳地说着。
回到了府里,摘下面具之后,赵飞英显得苍白。
冷雁智紧紧跟着。
「师兄?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一点小事,你不用担心。」
「小事?那你累成这样,还想硬闯?」冷雁智一把将赵飞英拉了近,赵飞英只是静静看着他。
一会儿之后,冷雁智一副不知真相绝不罢休的脸,让赵飞英只能轻叹。
「我想,至少也要救出他。」
「谁?」
「萧哲。」
「萧哲?他也有事?」
「事实上,只要是反对右丞相的,此时都被牵连了。」赵飞英显得有些痛苦。
几个重臣就这样、毫无尊严的,被扯下了乌纱帽,披头散发地拉了出朝。皇上显现出许久未曾见过的威严,就连后来几人向皇太后求情也被拒。赵飞英永远也忘不了萧哲被拖出朝廷前的表情,萧哲先是凝视着一直冷眼旁观的赵飞英,然后,缓缓开了口,尽管没有发出声音,但是赵飞英知道他要说什么……
「至少,我们之中,得有一人留下。」
这是萧哲要说的话,赵飞英觉得胃部一阵翻搅。
傻劲,尽是一股傻劲!
笨!连自己的命都没想过的笨!
赵飞英在冷雁智面前,紧紧闭上了眼。
「师兄?你到底怎么了!?」冷雁智焦急地摇着赵飞英。
脑海中,当自己的座上恩师,也就是提拔自己和萧哲的主考官,刘尚书,也因痛斥右丞相而被拉下朝时,众人注视着他的鄙夷眼光,从也没断过。然而,他的唇还是闭得死紧。尽管夜里,亲手写着将他们满门抄斩的圣谕,赵飞英也没让自己露出一丝丝哀恸的表情。因为,右丞相整晚都在盯着他看。
「雁智,我有一事求你。」
赵飞英沉痛的表情,让冷雁智简直吓坏了。
「你说就是了,我一定办到,别说求这个字。」冷雁智连忙说着。
「谢谢你……雁智。」
缓缓地,赵飞英走了上前,紧紧抱住了他,把头抵在他肩上。冷雁智没法看见赵飞英的脸,只能全身僵硬地任他抱着,直到天明。
几只白鸽放了回庄,赵飞英看着它们振翅而飞。
冷雁智静静瞧着赵飞英。
一个月后,萧哲他们就要被处斩,京师里已然是风声鹤唳。只要稍有为他们说话的,就是大逆不道之罪。众人噤不敢言。
赵飞英希望冷雁智替他去救萧哲,因为他当日是主斩官,无法脱身。
非常乐意为他分忧解劳,也很高兴他如此倚重自己。然而……然而……
为何叫我去,而不叫程蝶衣去呢?
是认为我的武功比程蝶衣高,还是因为怕危险?
然而,师兄不应该不知道,自己左肩的伤虽然刚复原,目前却也没什么力气,这样的他,师兄就不担心?
如果横遭不测,远处的他是无法分身来救的,那么,就任凭他让御林军就地正法?
不知不觉地,想到了偏激处,冷雁智直想脱口而出,叫赵飞英让程蝶衣去,然而……然而……他是甚少求他的,而冷雁智也知道,如果他硬让程蝶衣去,赵飞英一定无法拒绝,但是,如果程蝶衣因此而有任何损伤,赵飞英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可是,如果……如果自己为了这件事而死,他是不是就会一辈子记得我?
冷雁智心里起了个危险的念头,他看着身旁仍然出着神的赵飞英。
可是,这样一来,就再也看不见他了……冷雁智咬着唇。不管如何,在还没等到他之前,他是不会甘心咽下这口气的。
行刑的前几天,从庄里快马传来的消息,令赵飞英设法营救萧哲。
既然师门也已准许,于是,行刑的那一天,赵飞英交代妥当,便前往刑场。
行刑前,一干人犯身穿白衣,锁在牢车上,被御林军压着游街。
萧哲他们,虽说有点憔悴,但是却没有拳殴脚踢的伤痕。杜将军一向律下很严,再说心中也敬佩着他们,再三交代不可动以私刑。否则,一般的人犯,在吃了一个多月的牢饭之后,往往早就被折磨得不成人形。
当萧哲经过大街时,没有叫嚣辱骂的民众,众人皆是默哀着,严肃地送着萧哲一程,敢怒而不敢言。
当刑车经过冷雁智面前时,蒙着脸的冷雁智,从屋檐上飞身而下。
一刀劈开了刑车,御林军连忙前来迎击,却被登时骚动不堪的民众所挡,冷雁智只砍倒了几人,便拉着萧哲凌空飞起。
右手持着刀,左手拎着萧哲,冷雁智觉得有点吃力。
咬着牙,在屋檐上又奔了几百丈,眼看就要出城了。
冷不妨,一只冷箭射来,冷雁智及时一闪,擦身而过,但是萧哲被这一抛之力甩了出去,冷雁智连忙又是一把拉回,却扯到了痛处。
哼了一声,跌走几步,两人从屋檐上摔了下去屋里,沙尘杨起,御林军连忙将屋子围了起来。
杜将军骑着马奔来,放下了手中的长弓。
「几个人进去搜,要小心。」
话还未尽,另一个女子的身影飞身窜了进屋。
程蝶衣。
屋里,冷雁智按着左肩,痛得满头豆大的冷汗。萧哲也摔到了地上,此刻正皱着眉,倒坐在冷雁智身旁。
看见了急奔而进的程蝶衣。
「你……怎么也来了……」冷雁智又惊又喜,看来,师兄还是会担心他的。
「师兄,你的伤还好吗?」程蝶衣连忙凑上了前看,微微的血丝渗了出衣衫。
「师妹,你带萧哲回庄,我来断后。」
「你?你伤成这样,怎么……」
「啧,废话少说,还不走!」冷雁智提起了刀,然而牵到左肩,痛得面目扭曲。
迟疑地看了冷雁智一眼,程蝶衣一把提起萧哲后领,又是飞身出了去。
紧跟着程蝶衣出去的冷雁智,及时拦下了追兵,咬着牙,浴血苦战了许久。最后,在其余民众尝试放走其它人犯之时,御林军的力量被分了散,于是抓到了空隙,冷雁智趁机而退。
「姑娘,姑娘,请您放小生下来。」一路被程蝶衣提着直奔的萧哲,实在是受不住了。
一方面,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是古书一再强调的,另一方面,他手长脚长的,比程蝶衣还高了许多,此刻可以说是半跑半被拖着走,一双脚就快断了。
「啧,真是不知好歹,姑奶奶的手也酸着呢!要不是你强出头,今日我还得出这苦差不成!」程蝶衣为了躲避追兵,早就跑得满身是汗,忍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