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妖娆-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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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馨倒是记得第一天到这里,是白藏陪着她来的。
那日初雪,宫中的地面虽打扫干净,但嫣红的宫墙上却积着厚厚的雪,煞是好看。
地面湿滑,慕容馨紧紧拉着白藏的手臂,到了浣芜宫的门口,却不愿意进去。
有人远远地自身后过来,白藏俯身仿佛说了声见过六王爷。
慕容馨转头去瞧,却并不认识,缩了脑袋躲在白藏身后。
那人并没有说什么,却盯着自己看了很久。
那表情,慕容馨看着并不太明白。仿佛他丢了什么要紧的东西,忽然找到了,却仍是有些心痛的样子。
之后那人将白藏唤过去嘱咐了什么,又嘱咐了浣芜宫里迎出来的宫女,才转身离开。
慕容馨被送入了单独的一间厢房,她事后才知道,也就只有她可以单独住着。不知道是因为白藏,还是因为那个人。
浣芜宫的日子很简单,每日除了洒扫,就是做一些其它宫里的杂活,诸如修修补补,诸如分拣珠花什么的。因了慕容馨在御书房当过值,她经常做的就是修补一些旧的书和字画。
起先她并不能安下心来,每日里只能坐在屋子里发呆。想不清过去的事情,是一件令人心生恐惧的事情。而偏偏在这么清冷的院子里,她连去寻回过去的机会都没有。
白藏时常来看她,会和她说一些以前的事。然而在她听来,却仿佛是别人的故事,冰冷而陌生。
夜里她多梦,会梦见许多,却都是模模糊糊的片段。然而却总是会梦到那个人,那个在浣芜宫门口遇见的人。他似乎经常入梦,很真实地坐在她的榻边,有时候会将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手心。那个时候,她会觉得温暖。
起先她并不敢动,生怕从梦中惊醒就再看不到他。后来发现,她略略动一动,他并不会消失。再到后来,她大着胆子坐到他的身边,试着描摹他眉眼间的轮廓。那里起伏转折之间,像极了山峦峻清烟水淡怡。
他有时会和她说话,说一座她不记得的城,据说叫做临西。他说他们在那里遇见,最初是因为一对白玉耳珰
她每次醒来的时候,梦中所见就不记得了,然而他却记得,仿佛他实实在在地来过。她也问过白藏,白藏听了有微微的失神,却并不说什么。
慕容馨渐渐不再沉闷,修补字画的时候,会开着窗。有人路过,她会说一声早啊或是今日天气真好。通常那些人都不会理她,她们都知道这姑娘进了这院子的缘由就是脑子坏了,自然尽量躲开。慕容馨却并不生气,她觉得每个人该是都有自己的心思,理不理会自己并不重要。
再到后来,她会到院子里坐坐。院子很小,只有一张石案和零落的几张石凳。多数时候,若是天气好,那石案周围都坐满了人。她就走到一边的廊下,席地而坐,听着她们说话,虽然很多时候,大家也只是静默着。
那夜格外的冷,大雪下了三日三夜,庭院里的积雪甚至来不及扫去。因为今冬寒冷,宫里的炭火就有些吃紧,而分到浣芜宫的炭火就更加的少。到了这一夜,慕容馨看到她屋子里的炭盆里,只余了细细的两条。
她将被衾裹在身上,正准备将那余下的炭火燃了,就看见有人推门进来。她很高兴有人会到她的屋子里,自她住进来,从没人进过她的屋子。
但是那两个白发宫女,目光却是落在那炭盆之中,匆匆将那余下的两条拿起,就又快步离开。临了,将慕容馨榻上的一条毯子也带走了。
慕容馨有些愣怔,如果她们需要,她一定会给,缘何一句话都不说?
她回到榻上,方才门一开一合,屋子里寒意更盛。唯一的一条毯子也没了,身上这条被衾实在抵不了寒意。她蜷在角落里,闭上眼。她想着若是能快些睡着,或许会梦见那个人。而每次梦见他,总是很温暖。
萧景云迈进屋子的时候,里面一片漆黑,榻前的火盆里一丝火光都没有。屋子里如同冰窖,他燃了案上的烛火,才看见缩在角落里的她。
自第一次遇见她,她就是飞扬跳脱而欢快的,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没有半分矫揉造作。眼下,她却似受了重伤的小兽,无力而绝望地蜷在暗夜的角落里
萧景云将她揽入自己的怀中,每一寸都是冰凉而没有生气,他有些紧张,低声唤着她的名字。她的双眼紧闭,羽睫微微动了动,他才略略有些宽心。伸手将大氅脱下,将她密密实实地裹了,捂在自己的怀里。
她唯一露在外面的,是苍白的面庞。微微翘起的鼻尖有些发红,原本嫣红的双唇也透着灰紫。
他伸手将几缕黏在脸颊边的乱发拂开,指尖触碰到她面上的肌肤,冰凉透骨。许是他指间的温暖让她察觉,她很努力地把脸颊凑近他的手掌,试图汲取更多的温暖。
他的手指划过的耳边,最终落在她瘦削的下颌,微微地抬起。他渐渐凑近,可以感觉到她浅浅的呼吸,极轻地覆上她的唇。怀中的她几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
对于突如其来的环拥和唇上灼人的温度,她颇为吃惊。那碰触很陌生却很温暖也很诱人。
她努力想要睁开眼,这么近地看着他,与他气息交缠,是第一次。她觉得自己的梦越发荒谬了
萧景云很努力地才控制住自己更深的欲望,缓缓离开她的双唇。此刻那里又恢复了往日嫣红,甚至更加明艳欲滴
他移开目光,将她身上的大氅又裹了裹,稳稳地放在榻上。
案上烛火暗了暗,有人闪身入来,颜湛手脚利落地在榻前的火盆里燃了上好的金丝碳,又将厚厚的被衾递与萧景云的手中。
萧景云将那被衾仔细盖在她的身上,又默立了许久才道:“今日将她的炭火拿走的那几个,也不用再待在这院子里了”
第28章 白玉茶盏()
雪后晴冷,宫中医所里唯独煎药的院子里,尚有些温度。
白藏面前的小炉,炉火正旺,上面的罐子里已是沸腾了许久,烟气氤氲间,她却仍有些失神。
自慕容馨入了浣芜宫,并没有什么人去探望。慕容修仪神志仍是不甚清楚,症状与慕容馨十分相似,然而没有任何人敢将这两件事情联系在一起
更奇怪的是,自慕容修仪变得迷迷糊糊,皇上竟经常去她的锦华殿。据说在那里,二人也不交谈,通常一个坐着一个打着盹儿,要么就两个人同坐着,看着院子里的雪景
眼前药罐的盖子突的一响,将白藏从沉思中惊醒。她急忙起身将药汁倒入药盏,放入提篮,往浣芜宫去。
离宫门尚有一段距离,身后的夜色中有人出声唤道:“白大人。”
白藏急忙回头,看清来人,急忙行礼道:“见过六王爷。”
萧景云面色淡淡,“不必拘礼,去给她送药?”
“是,她的状况其实并无药可治,只是近来吃的越发少了,精神也不如从前,这里也就是些安胃提神的东西”
“无药可治?”萧景云望入她的眸中,“还是,暂时不让她恢复?”
白藏垂下目光,“王爷的意思,下官不明白。下官在太医所当值,自然是治病救人,又怎会见死不救。”
“那么,这是她的意思?”
白藏轻叹了一声,“她为了查清修仪的事,犟得我也拦不住”
萧景云思量一番,“如何可以让她恢复?或者说,她打算什么时候清醒回来?”
白藏垂眸道:“她说需将那人引了出来才”
“胡闹!”萧景云有些微微的失控,“莫说能否将幕后之人引出来,即便是引出了,她可躲得过去?”
白藏的头又低了低,“她说躲不过也是命”
面前再无声音,许久才听见脚步声远去,白藏这才松了一口气。不由加快了步子,入了浣芜宫的院子。
楚萱儿的寝殿内一片寂静,跪在外间的一屋子人,没一个敢吭声。
自方才她们的主子知道皇上又去了锦华宫,将平素最爱的一只白玉瓷的茶盏砸了个粉碎,有人欲上前收拾,就被拖下去打了板子。如今那一地的碎瓷仍散在四处,却没人再敢妄动。
楚萱儿心里堵着,十分不顺畅。皇上若是去了其她嫔妃那里也就罢了,如今竟在一个失了心神的修仪宫中流连。自己竟不如一个疯子?
此刻夜深,皇上竟仍在那里,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难不成还会留宿?
思及此,她心里又是一阵烦躁。伸手欲取了手边的茶盏,一伸手拿了个空,才意识到那茶盏方才被自己亲手砸了。当下狠狠拍在案上,“还不给我收拾干净了?眼睛都瞎了不成!”
外屋的才惶恐地入来,手脚利落地收拾干净,掌事宫女朝他们使了使眼色,示意他们速速退出去。她方欲将门在身后合上,听见楚萱儿的声音,“那个浣芜宫里疯了的女官,若还活着,立刻带过来”
慕容馨记不得自己有多久没有出过这间小院,今日来找她的虽是两个凶巴巴的宫女,却总算让自己能到外面瞧瞧,她已十分满足。
这位娘娘的宫苑很漂亮,慕容馨一路走着一路想,很快到了寝殿外的回廊下,端端正正地跪了。那两个宫女掀了帘子进去,就再没有出来过。
厚厚的积雪虽然早就融了,但还是极冷的,廊下的暖帘不知何故并没有垂下,反而都高高卷起。外头的寒风一阵阵涌入,在四周回旋。
很快,她的腿就麻木了,渐渐觉得手都动弹不得。可是里面的人不传话出来,她不能随意起了身。
就在她觉着再跪不动的时候,有人自身边经过,“这不是御书房的云罗么?”那声音慕容馨想不起来是谁,也不敢抬头看。
“回禀阮贵人,正是。早前她去秋狝失了神志,至今尚未恢复。”后边跟着的宫女道。
几人并未停留,径直入了楚萱儿的寝殿。
很快有人出来传话,命慕容馨入内,慕容馨使了浑身的劲才勉强起身。
入了殿内,她还是跪着,不过里头温暖如春,比起外面已经好了许多。
楚萱儿和阮贵人应是方说了一会子话,眼下正静静品着茶,都未出声。
慕容馨实在跪的腿痛,小心道:“不知娘娘有何吩咐?”
楚萱儿将手中茶盏细细欣赏了一回,“你叫什么?”
“云罗。”慕容馨道,这个名字还是白藏告诉她的,据说自己入了御书房之后,就一直叫这个。
“你姐姐可好些了?”
“姐姐?”慕容馨愣了愣,“我姐姐是谁?”
一旁阮贵人仿佛呛了水,轻咳了两声。
“也罢,有些事情,还是不要想起来的好。”楚萱儿将手里的茶盏放下,“你如今可是在浣芜宫里做些修补的差事?今儿我失手打碎了一个茶盏,不如交由你来修好了”说罢抬眼示意将那些碎瓷片端到了慕容馨的眼前。
慕容馨看了一回,瓷片都是细碎的小块,根本就无法复原,遂回道:“这应是修不好了”
楚萱儿一声冷哼,“之前秋狝,你将我摔下马去,放走恶兽。之后又将皇上御赐的赤狐放走,竟搬了北夏的人将你保下。如今命你修补个东西,你也推三阻四。当真以为我就不敢动你?”
慕容馨垂头不语,方才她说的那许多,除了眼前这事,其余的都没印象,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回话。
一旁的阮贵人忽然开口,“楚姐姐息怒,何必与下人置气,何况她如今神志不清的”
“一个个神志不清还这么有能耐,看来不是真糊涂。若是装的,那可是欺君之罪。”楚萱儿慢悠悠道,“来人,将她拖下去,送去女官司律所替我好好查一查,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
第29章 寸寸孤寒()
慕容馨原本以为,浣芜宫已经是个很冷清的院子,看到面前的这一处,才知道相比之下,浣芜宫算是很不错的地方了。
不同于宫中别处,这里连院墙都是青灰色,地面亦是同色的青石地面,四处几乎不见植物,只几棵光秃秃的树立在角落里。
穿过重重殿宇,没有人问话,也并没人给她用刑,却是直接将她押到一处屋子里。
屋子很小,只容得下一张窄窄的床榻,四面青石的墙壁上只一扇极小极小的窗,高高地悬在几乎触到屋顶的地方。
铁门在身后关上,屋子里唯一的光线就来自那扇窗。聚成细长的一束,斜斜的穿过逼仄的空间,落在对面的墙壁上。
起初慕容馨还会数着光线的移动计算日子,倒后来连数的精神都没了。
光束里浮游的微尘,是唯一可以让她打发时间的东西。她可以一直看着,然后昏昏沉沉地睡过去,醒来继续看着。
她唯一知道的是冬天还没有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