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牡丹-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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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走之间,只见后边一个人如飞跑来,大叫:“濮姑爷,请慢行!老爹有话相商酌。”正是:惧友伤情说假计,独悲感怀道真情。毕竟不知鲍自安有何话说,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十五回 鲍家翁婿授秘计
却说骆宏勋同濮天鹏正行之间,只见后边一个人飞跑前来,请濮姑老爷回去,老爹有要紧话相嘱。濮天鹏向骆宏勋道:“大驾先行一步,弟随即就来的。”将手一拱,抽身回庄。进了内庄,鲍自安见濮天鹏回来,说道:“我有句话告诉你。”遂将花振芳因求亲不谐,“欲丢案在骆宏勋身上,谋之于我。我恐骆大爷幼年公子,那里担得住?是我叫他将桂小姐、骆太大都盗上山东去,不怕日后骆大爷不登门相求。今日杀头火焚者俱是假的。虽如此,而骆大爷不知其假,母子之情自然伤痛。我故着你陪去,将此真情对你说知,你只以言语解劝,使他莫要过悲,切不可对骆大爷说出此言,以败花老爹之谋计也。”又拿银二十两,交付与濮天鹏带去,备办祭礼。濮天鹏一一领命,又复出门赶奔江边,与骆大爷一同上了过江船。骆宏勋问道:“适才老爷相呼,有何分付?”濮天鹏道:“因起身慌速,忘带办祭之资,故唤我回去,交银二十两与弟带来。”骆宏勋道:“大驾幸临,已感激不尽,何必拘于办祭礼否!鲍老爹可谓精细周全之人。”
未到下午时候,已至扬州。骆宏勋向余谦道:“这太太灵坛安放平山,我们也不回家去了,进南门先到徐大爷家。一者叩谢收骨之恩,二者看问徐大爷腿伤如何。三者将包袱寄在他家,我好上平山堂奔丧。”余谦闻言,同骆发二人照应人夫,将包袱担往徐大爷家。进城之时,来往行走之人,一见这余谦回来,大家欢喜道:“多胳膊回来,明日我们早些吃点饭,上平山堂去看打擂台去。”又一个人道:“他家主母被火烧死,今日回来赶着料理丧事,那有工夫去打擂台!”这人道:“你那里知他的性格!其烈如火。他家主母灵坛现安放平山堂观音阁中,自然要随主人往观音阁去。设擂台之处乃必由之路。经过观音阁,他若看见此擂台,忙里偷闲,也要上去玩玩。我打算三日不做生意,明日我家表嫂生日,我也不去拜寿,后日再补不迟。”那人说道:“明日是我姨妈家满月,也不去恭喜了,陪你去看看余老大打擂台吧!”不讲众人筹计偷工夫看打擂台。
且说余谦等押着行李过了南门,不多一时来至徐大爷家门首。进门到了内书房,看见徐大爷仰卧在棕榻上。徐松朋见余谦押着许多行李进来,知表弟骆宏勋来了。忙问道:“你大爷现在何处?”余谦走向前来请过安,道:“小的同骆发押行李,大爷同濮大爷在后,少刻即到。”徐松朋道:“那个濮大爷?”余谦低头说道:“就是向日刺客濮天鹏,乃是鲍自安之女婿。因感赠金之恩,闻老太太身亡,特地前来上祭。”徐松朋道:“既有客来,分付厨下,快备酒席。”又分付挪张大椅子,拿两条轿杠,自己坐在椅上,二人抬至客厅去。正分付间,只见骆大爷同濮大爷已走进来。骆宏勋一见徐松朋,不觉放声大哭,跪下双膝叩谢。徐松朋因腿疼不能搀扶,忙令家人扶起,说道:“你我姑表兄弟,理该如此,何谢之有!”濮天鹏道:“在下濮天鹏,久仰大名,未得相会,今特造府进谒!”徐松朋道:“恕我不能行礼,请入坐吧!”濮天鹏道:“不敢惊动了。”濮天鹏转道:“骆大爷请坐。”骆宏勋正在热孝,不敢高坐,余谦早拿了个垫子放在地下。骆宏勋说要奔丧,徐大爷道:“这等服色怎样去法?倘若亲家知你已到,随去上祭,如何是好?今日赶起两件孝衣,明日我同你前去。”骆宏勋闻得此言有理,分付余谦速办白布。徐松朋道:“何必又买,我家现成有白布。”分付家人到后边向大娘说:将白布拿两个出来。又差一个人,多叫几个成衣来赶做。拿布的拿布,叫成衣的叫成衣,各自分办,不必细说。
不多一时,酒席完备。因骆宏助不便高坐,令人拿了一张短腿满洲桌子来,大家同桌而食。骆宏勋细问打擂台之由,徐松朋道:“愚兄将舅母灵坛安放观音阁,回来正在栾家擂台前过,闻得台上朱龙吆喝道:‘闻得扬州有三个人,骆宏勋、徐松朋并余谦,英雄盖世,万人莫敌。据我兄弟看来,不过虚名之徒耳!今见那姓徐的来往,自台边经过,只抱头敛尾而行,哪里还敢正眼视我兄弟也!’老表弟你想:就十分有涵养之人,指名辱骂,可能容纳否?我遂上台比试,不料蹬空,将腿跌伤。回家请了医生医治,连日搽的敷的,十分见效,故虽不能行走,却坐得起来,也不十分大痛。愚兄细想,栾镒万设此擂台,必是四方邀请来。知你我是亲戚,故指名相激!”余谦在旁闻了这些言语,气得眼竖眉直,说道:“爷们在此用饭,待小的到平山堂将他擂台扫平,代徐大爷出气!”骆宏勋惊喝道:“胡说!做事那里这等急,须慢慢商酌。”徐松朋道:“此言有理。我前日亦非输与他,不过蹬空自坠。现今太太丧事要紧,待太太丧事毕后,我的腿伤也好时,再会他不迟!”余谦方才气平。临晚,徐大爷分付:“多点些蜡烛,叫成衣连夜赶做孝衣两件,明日就要穿的。”大家饮了几杯晚酒,书房列铺,濮天鹏、骆宏勋安歇,徐松朋仍然用椅子抬进内堂。
次日起来,吃过早饭,裁缝送进孝衣。骆宏勋穿了一件,余谦穿了一件白厂衣,濮天鹏翻个套里。奠丧不便乘轿坐马,濮天鹏相陪步行,出西门至平山堂而去。徐松朋实不能步行,他坐了一乘轿子随后起身,又着人挑担祭礼奠盒,办了两桌小酒席,往平山堂而来。骆宏勋同了濮天鹏步出西门口,见来往之人一路上不脱,及至平山堂那个擂台,那看的人有无千上万。一见骆宏勋等行来,人人惊喜,个个心乐,道:“来了!来了!”拥挤前来,不能行走。余谦大怒,走向前来,喝道:“看擂台是看擂台,到底要让条大路,人好行走!”众人见他动怒,皆怀恐惧,随即让条路。余谦在前,濮天鹏、骆宏助二人随后,来到观音阁。徐大爷早打发人把信,和尚已经伺候。骆大爷到了老太太灵坛面前,双膝跪下,双手抱住灵坛哭道:“苦命亲娘!你一生惯做好事,怎么临终如此!怎的叫你孩儿单身独自,倚靠何人?”余谦亦齐边跪下,哭道:“老太太呵!出去时节还怜我小的无父无母之人!”主仆二人跪地,哀哀恸哭。那个陪祭的濮天鹏暗想道:“怪不得花振芳与老岳这两个老孽障都无儿子,好好的人家,叫他二人设谋定计,弄得披麻戴孝,主哭仆嚎。欲将真情说出,恐被俺那个绝子绝孙的老岳知道,又要受他的闷气!”只得硬着心肠,向前来劝道:“骆大爷不必过哀,老太太已死不能复生,保重大驾身子要紧!”正劝之间,徐松朋轿子到了,叫人将祭礼盒设在灵前,亦劝道:“表弟莫哭,闻得亲朋知你回来,都办香纸来上祭。后边就到了,速速预备。”
未有片刻,果来了几位亲朋灵前行祭。骆大爷一旁跪下陪拜。徐松朋早已分付灵旁设了两桌酒席:凡来上祭之人,俱请在旁款待。共来了有七八位客人,拜罢,天已中午。徐松朋道:“别的亲友尚未知表弟回来,请入席吧!”濮天鹏想道:“我来原是上祭,今徐大爷催着上席,世上那有先领席后上祭之理?还是先行礼方是;但不知是谁家的个死乞婆,今日也要我濮天鹏磕头!”心中有些不忿,欲想不行礼又无此理,心中沉吟不定,进退两难。不知行礼否,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十六回 骆府主仆打擂台
话说濮天鹏行祭礼又不眼气,欲要不祭又无此理,只得耐着气,走向骆太太灵前行礼。骆大爷道:“隔江渡水,仆承驾到,即此盛情之至,怎敢又劳行此大礼!”徐松朋道:“正是呢!远客不敢过劳,只行常礼吧!”濮天鹏趁机说道:“既蒙分付,遵命了!”向上作了三揖,就到那边行礼坐席去了。
骆宏勋心中暗怒道:“这个匹关,怎么这般自大法?若不看鲍自安老爹份上,将他推出席去,连金子也不收他的!”余谦发恨道:“我家太太赠你一百二十两银子,方成全你夫妻。今日你在我太太灵前哭奠一番才是道理,就连头也不磕一个,只作三个揖就罢了?众客在此,不好意思,临晚众客散后,找件事儿打他两个巴掌,方解我心头之恨!”这边坐席自有别人伺候,余谦怒气冲冲的走到东厅之内坐下,有一个小和尚捧了一杯茶来,道声:“余施主请茶。”余谦接过吃了,小和尚接过杯子。余谦问道:“我家太太灵坛放在你庙中三日,可有人来行祭否?”小和尚道:“未有人来。”余谦道:“就是徐大爷一家,也未有别处?”小和尚想了一想道:“就是徐大爷那日送太太回去之后,有一顿饭光景,来了四五个人,都笑嘻嘻的道:‘这是骆太太之灵,我们也祭一祭。’并无金银冥锭、香烛纸钱,就是袋中草纸几张,烧了烧。”余谦道:“那人多大年纪?怎样穿着?”小和尚道:“五人之中,年老者有六十年纪,俱是山东人打扮。”余谦道:“烧纸之时,可听他说些什么话来?”小和尚道:“他只说了两句,道:‘能令乞婆充命妇,致使亲儿哭假娘。’”
余谦闻了此言语,心中暗想道:“这五个人必是花振芳妻舅了。拿草纸行祭,又说道‘乞婆充命妇,亲儿哭假娘’之话,坛内必非太太骨灰。想前日龙潭临行这时,那鲍自安说他有一个朋友,可以起死回生;今日濮天鹏行祭之时,又作三个揖而不跪拜,种种可疑,其中必有缘故。待我走到那边,将灵坛推倒,追问濮天鹏便了。”遂走到灵案之前,将灵坛子抬起往地下一掼,跌得粉碎。
骆大爷一见余谦掼碎母亲骨坛,大喝一声:“该死畜生!了不得!”上前抓住,举拳照面上就打。徐松朋亦怒道:“好大胆的匹夫!该打!该打!”濮天鹏心下明白,知道余谦识破机关,故把骨坛掼碎。连忙上前架住骆宏勋之手,说道:“骆大爷、你见余谦掼坛,如何不怒?但是,莫要屈打余大叔,我有隐情相告。”骆大爷道:“现将我母亲骨坛掼碎,怎说屈打了他?”濮天鹏道:“此非老太太的骨灰,乃是假的!”徐、骆二人惊异道:“怎知是假的?”濮天鹏遂将鲍、花二老所定之计说了一遍,“特叫小的相陪前来,恐大驾过哀,有伤贵体,令我解劝。如若是真的,我先前祭奠之时,如何只揖而不拜?”徐松朋又问余谦:“你何以知之?”余谦又将小和尚之话说了一遍。骆宏勋方知母亲现在山东,遂改忧为喜。徐松朋亦自欢乐,分付家人多炖些美酒,大家畅饮一回。骆大爷更换衣巾,与众人同饮。大家谈论花振芳爱女太过,因婚事不谐,真费了一些手脚。亲邻们席罢,俱告别而回。
徐松朋乃在庙中检点物件,半日不见余谦。骆宏勋连忙呼之,不应,着人出庙寻找回来。家人回道:“已上擂台了!”徐松朋皱眉道:“濮兄同我表弟前去看看余谦,或赢或输,切不可上台。待回家商议一个现成主意,再与他赌胜败。”骆大爷与余谦虽分系主仆,实在情同骨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