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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

轻蝉小传 作者:轻微崽子(晋江2013-12-18完结)-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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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竖纹从姑娘眉心立起来,她恨铁不成钢地扯着我的衣襟,“你别看他长得人模狗样的,其实是个十分凶残的人,何况你都出来了,再回去。他一旦发现你偷跑,是不会让你有活路的。”

  我实在有些不耐烦了,手指掠过她的脸,滑腻腻的触感还不错,她还没反应过来,我笑眯眯地对她道,“方才我在你的脸上,抹了点腐骨生肌粉,不服用解药的话,三天之后,你这张脸,就只剩下一堆腐肉。”

  “诶!”

  即刻我就被她丢在了地上,就在她的手贴上脸之前,我忍不住道,“别碰,不然手也会变成腐肉……”

  “你……你……”她“你”了半天没“你”出个什么来。

  我好整以暇地从地上爬起来,弹去身上沾的草屑,慢悠悠地把手插在袖子里,“快走吧,到了寒虚宫,我就给你解药,你想去哪儿都随便。”

  走了两步见那人没跟上来,回头一看她的一张脸正忽白忽红的,看见我就狠剜一眼,然后一脸不情愿地跟上来。

  “行走江湖怎就这么不长心,你才是哪个富贵人家的千金吧,叫什么名儿啊?”

  “我凭什么告诉你!”

  “名字好长……”

  “你……”她又急了,听见我的暗笑声,气得反复咬嘴皮,终于还是气闷地说,“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叫青碧!”

  见我不信地瞟了她一眼,她又补上一句,“我行走江湖就叫这个!”

  我转过脸鼻子里“嗯”了一声。

  过一会儿没见人跟着,我回过头,她还在原地站着,我忍不住奇道,“怎么不走了?”

  “你还没说你叫什么。”娇怯怯的一声嗔怪,加深了我脸上浓浓的笑。

  “谁告诉你,你说了名字,我就一定要说?”

  远远已经能望见朱红的院墙,想必是寒虚宫了,我从腰上摘了块玉牌子随手丢给她,她盯着上面的字,又露出迷茫地看我。

  “你走吧,我住在这个叫清苑的地方,你要是今后还……嗯哼,行走江湖的话,仔细打听一下就能找到,若找不到的话,也不必来见我了。”

  “可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你来了,下人会带你来见我,不过,很可能那时候我已经不在了。还有……”我顿了顿,回头笑眯眯地看着她,“你没有中毒,那种药粉太恶心了,我不用的。”说完这句我便再也没有回头,一步步吃力地踩着荒草往寒虚宫的大门口走去。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天儿还真冷啊,跟寒虚宫的名字真应景。

  然后青碧那姑娘,大概就见识了行走江湖遇到的第一个,送上门去找死的人。
第六章 鞭刑
  这是我第一次从寒虚宫正门而入,且没有被人蒙住眼睛,再见到离朱的时候,我以为他会一掌劈死我。

  他却没有。

  不仅没有,他还把我这个碍眼的家伙抱在怀里,我瞬间惊愕。如果不是下巴靠在他的肩膀上,可能就掉了……

  但随即,怪人就恢复了正常,一个大力将我掼倒在地,后背重重撞在桌脚上的刹那,我眼角余光瞥到,一直沉默跪着的维叶没有得到离朱许可就扑了过来,抖着手抱起我来。

  疲惫地闭上眼,一夜没睡的困劲上来,我手拉着维叶的衣服,就那么睡了过去。

  寒虚宫也有个刑堂,这在之前我是不知道的。似乎从我能走出那间宫室后,寒虚宫的一切都在我面前渐渐抖开。

  不过这种体验并不是很愉悦。

  我动了动手腕子,就听到锁链的声音,双脚刚好能触及地面,手臂关节疼得似乎又要脱开。动一动脖子就能听到咯咯的响动,有时候我怀疑自己是个木偶人,尤其是在听到关节响动的时候。也像木偶人一样,不会因为手脚被扯落而皱起眉头。

  寒虚宫的牢房,同清苑的大概差不远,就是卫生条件和生活环境次许多,老鼠正在咬着我冷得有点儿没知觉的脚趾头,且尚算温和地只啃脚趾甲。

  喉咙里有点儿痒,我打了个冲天响的喷嚏,脚底下的耗子一溜烟地跑走。等眼睛习惯了黑暗,勉强能够视物后,我扭着脖子看了看,墙上挂着些铁链子,各式鞭子,架子上黑漆漆的盒子里大概是什么刑具。

  心不在焉地看了一转,肚子就响了起来。

  这种尴尬的时刻,有人进来了。

  壁上的火把燃起来,照着来人的脸,是离朱,他又戴上了面具,黑洞洞的孔上看不出眼底的情绪。不过我想大抵是厌恶。

  我人生中的第一顿鞭子,是离朱赏的,他是寒虚宫的主人,在自家地盘上,做什么都是应该的。何况是我自己跑回来的,没什么好埋怨的。

  只是此后,但凡听到鞭子抽破空气的响声,我受过伤的背部就会激起一片寒粒。

  离朱站在我身后没说话,他连个下人都不带,维叶当然也没有出现。

  他的手滑入我后颈的时候,凉意彻骨。我鼻子里吸了点儿凉气,就听见离朱问我,“为什么要跑?”

  “……”我一阵无言,还没来得及说话,他的手掌顺着我的背将衣襟从身后拉开,那种上好丝绸的料子,就顺着肩膀往下滑动,“我无意触动了机关,结果谁知道那机关是通往外面的……害我走了好一段路……”

  离朱数着我的脊梁骨,食指在上面轻轻滑过,停在背心的时候,拇指和食指捏着我的骨头,我忍不住笑了笑,“你不是想捏碎我的脊梁吧。”

  “有何不可?”

  果然脊柱一阵剧痛,就在骨节轻微作响的时刻,我浑身皮肉都绷紧了,他毫无征兆地松开手,“捏碎了我还得替你医治,怎么想也是对我不划算。”

  “呵呵……无论你怎么折腾,替我治病的都是你,不如就把我放下来?吊了这……该有大半日了吧?”我不知外头是什么时辰,随口胡诌着,“待会儿我发烧,你还得衣不解带地伺候我,岂非多事。我可听说寒虚宫宫主身边美婢环伺,连近身的事儿都不必自己动手,伺候人的功夫自然不好。回头你伺候我伺候不好,我病情加重,你又要费更多心力……如此往复,岂非麻烦。”

  背心里一片湿润。

  离朱抠破了我的皮肉,那点儿疼让我哼哼了两声。

  “等你死了就不麻烦了。”

  蓦然间杀气大盛,这当口上我还真怕他杀了我,手脚挣扎一下,就听见锁链当当作响,好不容易扭头去看他,也看不出什么,我忘了离朱戴着面具。

  “怎么?不想死?”离朱像说着有趣的笑话。

  过去几年里,我曾无数次拂到他的逆鳞,因我这个人,在他这儿就是不讨喜的。无论我说什么做什么都不讨喜,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我也不是金元宝,不能让每个人喜欢我。

  也无数次疼得受不了的时候让他杀了我。

  这种屈辱的往事回忆起来真教人难看,而他沉默着显然已经在回忆这些个,我忍不住出声打断他,“蝼蚁尚且偷生,我总也要赖着活下去。你既已经救了我这么多年,也不缺这一年。”

  “这许多年,每次派人接你来压制毒发,都总是一副被人强逼的模样。今次却不想死了……”离朱笑出了声,冰凉而粗糙的东西碰到我背心的血口,激起一片寒粒。

  离朱贴着我的耳朵,咬着我的耳垂,像只无赖的凶兽,缓慢地说,“凭什么,你想活下去,我就一定要让你活下去。”

  本来还懒洋洋的脑子蓦地被头皮上传来的痛感扯醒,身后的人一直是在救我,以至于我竟然忘了,他是个喜怒无常的怪人。

  知道了我想要活,没准他就会让我死。

  黑白交杂的石壁上粗糙的突起在火把的昏暗的光线里,已被盯着太久,盯得我的眼睛都有点发酸了。

  一鞭劈开身遭渐暖的气息,鞭子触及皮肉的刹那,尚且没什么感觉,等到鞭子已经离开,身体才自行僵硬而机械地弹了一下,锁链摇来摇去拉扯着僵硬的手脚。

  “三十……”我轻声数着,话音未落,忍不住“唔”了一声。

  伤口被人按住,离朱的手指直往鞭口里戳,虽看不见,却能感觉到一股湿漉漉的黏腻。等他挪开手指,站在我跟前,摘下面具,把我的血送入口中含住的刹那,我一阵倒胃地翻了个白眼,“你到底多久没有剪指甲……”

  那指甲又尖又长,总是轻而易举就抠破我的皮肉。

  血把他本来淡色的嘴唇染得有些艳丽,我恍惚地想着,这个男人其实也还蛮好看,比凝润轩那些凭栏揽客的小倌还漂亮。

  倏然间他出指如电,又堪堪在我眼前一寸停住,拿那双媚得慌的眼瞪住我,“你再这样瞧我,我就把你的眼珠子挖下来……”

  “眼珠有什么好吃的。”我玩味道,好似正在谈论着的不是我的眼珠。

  离朱一愣,古怪地盯着我,我又扯出一道讥讽的笑,“鞭刑领受完了,你是不是,该放我下来。”

  狭长的眼中有一些茫然,不过只是一瞬,又露出我熟悉的那种冷冰冰的嫌恶,等锁链被打开落进他怀里,我无意识地痛哼了一句,头一歪靠在他怀里有些想睡了。

  “除了这张脸,你和他还真是半点儿都不像……”离朱说得小声。

  我却睁开了眼,嘲道,“早知道像你画里那个人,我就早点儿把这张脸毁掉,让你再也找不到与他相似之人。”

  暗室里那张抚琴的画中,那个低眉顺眼的男人,确实同我有七分相似,即使只看一眼,也能明辨出。

  抱着我的人浑身一僵,随即紧紧捏着我的下巴,离朱恼羞成怒地从齿间挤出句话来,“你敢……”

  “我就是做了你又能怎样?杀了我?”我无聊地垂下眼去。

  “你要是敢,我就让你活不到十九岁生辰。”他的威逼显得不那么有力量。

  我没再说话,把脑袋拱到他怀中,实在是冷得很,又饿又困,没力气和他吵架。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寒虚宫宫主,也不过是个凭吊者已死之人的可怜人罢了,想着我就忍不住低低在梦里笑出了声。

  之后我如愿以偿地发了通高烧,看着丫鬟奴役在院子里来来去去,离朱脸色越是不好看,我心里就越是愉悦。

  这古怪的性子也非我所愿。

  只是若自小被父母抛弃在冰天雪地里,还月复一月被叫不出名字无人可解的奇毒折腾,还有个反复无常的江湖大魔头非得留你性命,恐怕没有几个正常人还能像我这般自得其乐。

  对着维叶手中的镜子,我觉得自己脸又大了一圈,大概是脸皮再次厚了。

  挥挥手让他把镜子拿开,我有气无力地痛吸几口气,缓了缓,又开始两眼放空地思考,为什么还要活着。

  活着有千般好,世间万种姹紫千红,总有一种能入人眼,叫人生出痴缠。

  可若是自生便是不被期盼的,痴缠还能否生出来,便很难说。
☆☆☆
  那年冬,我住进惊雷山庄,是个比鬼谷还冷上三分的北方庄子。干家以使枪名震江湖,干随风一柄长枪还从未有过败绩,手下的营生也都上得台面,从不做鸡鸣狗盗之事。

  我在屋子里闷了十来日,房间里都是苦得让人倒胃的药味。以至于后来看到“药香”一词,我都忍不住要嘲笑一番。

  这一日吃完药,我含着个酸得慌的果脯,叫下人打开了窗户。

  冬天还没过去,冷风灌入的刹那我把脖子往被子里缩了缩,窗台上什么东西滚下去了,一声闷响,还有一声响亮的“哎哟”。

  紧接着我就听到了仆人紧张的声音,“小少爷,你怎么趴在这儿啊,窗台这么高,摔着哪儿没?”

  那个少爷没吭声,正当我迷迷糊糊想睡了的时候,就有个小少年站在我床前,好奇地拿手戳戳我的脸,我睁开眼的刹那,他吓得往后一跳,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

  “活……活……活的!”

  我被他的呆样逗乐了,玩心大起,“不是呢,我死了好几日了,只是身子还没凉。你过来,给你摸摸。”

  说着我从被子里伸出手,把小少爷吓得一骨碌从地上弹起来,屁股上的灰都没来得及拍就飞快跑了出去。

  后来是什么时候少年渐渐长大,看我的眼神也渐渐从起初的害怕,到懵懂而迷茫的害羞,再后来即使他很少看我,眼底的厌恶也难以掩饰。

  他离开惊雷山庄的那一日,我正好在庄子里住着。他没有同我道别,所以我也只能偷偷看他挺拔地立在中庭,同二师父,亲亲娘亲,还有惊雷山庄的子弟们依依惜别,甚至连庄子里的那头大肥猫他也摸了摸头。

  我让维叶带着我,立在山腰树枝上,远远望着他的马踏下山去。

  就在我心里的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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