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有潇湘 作者:赏饭罚饿(晋江2012-08-23完结)-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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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刚抬起的脚瞬间就停在了空中;不自觉问道:
“她没撑伞么?”
秋禾踮着脚看了看:“好像没有;就她一个人呢。”
公孙策心中微微一沉:“你去叫她过来;带上伞。”
“哦。”
“算了;不必。”他突然改口;“把伞给我。”
“是;公子。”
*
雨水打在的荷叶上;声音清清冷冷的。江南的雨很绵长;在尘湘看来;一点都不利索;反而让人觉得急。看着漫天的雨;就烦得无处发泄。
湖面上;雨打的涟漪波光粼粼的;躲雨的鱼儿纷纷逃窜;她看得很腻歪;索性扔了个石子打发它们游走。自己一个人又倦倦的靠在一旁的石柱上;盯着雨水出神。
头顶上不知何时罩了个黑影下来;雨水便再没落下。她尚未转过头;就听见有人低低沉沉地声音:
“淋雨生寒;很好玩的吗?”
身后的那双黑眸子撞入眼里;浑浊没有生气。
她愣了一下;又垂下头。
“是你啊……”
其实他很想问她因何在这里;但话到嘴边就变了样。
“丁宁呢?”
尘湘有气无力地耸耸肩:“她适才落水了;我让她先回府换衣服。”
“怎么会落水?”
“……”尘湘无奈道;“她以为;我会想不开;就跑来拦我;没料自己倒摔下去了。”
公孙策不依不饶地问道:“什么事情;想不开。”
尘湘站起身来;丝毫没有生气地看着他。
“没什么事情。”
她装模作样的拍拍湿漉漉的衣裳;很豪爽地朝他拱拱手;虽说他看不见。
“听说你要成亲了;恭喜你。”
公孙策扬扬眉:“听谁说的?”
他这么一问;尘湘眼里的神色徒然就黯淡下来。
“大伙儿都这么说的。”她压低声音;“我以为……”
“你以为什么?”
她咬了咬嘴唇;强忍着眼里的泪水;声音轻轻发颤:“我以为;书生都不是不会骗人的……”
“这样。”公孙策冷冷地回应她;“我骗你了么?”
“果然……”尘湘自嘲的笑笑;“我早该知道你就是个毒舌没心没肺的人。”
他握着伞柄的手紧了紧;仍是轻轻转身背对她:
“公孙策无德无才无能;还偏偏是个瞎子……”
尘湘死咬着唇;怔怔注视着他;袖下的手紧拽成拳;指甲深陷进肉中;生疼得刺骨。
“可我就是喜欢瞎子;怎么办?”
湖风吹得他整个都显得摇摇欲坠;胸口的冰凉顿时翻腾成海;随着再一阵风起;手里的纸伞应声而落;溅碎了一地的白雪梨花。
“瞎子又怎么样?不就是看不见么?”
“明玉她不介意;我也不会介意啊……江湖上混了那么久;什么人没见过。我师父自个儿左耳都不灵光呢……”
“大不了;我明日就去替你寻医;天下那么大;不信治不好的你眼睛……”
“如若你喜欢;我便断一只胳膊如何?那样子也算扯平了;要不然……”
她的后半句话生生被他的怀抱堵截在口中;青衫衣袖;带着浓郁的茶香;清新得一塌糊涂。
谁也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相拥着;仍是萧瑟的飞雨;乍起又忽落;每一滴都像是敲在心上;波光荡漾。
他的眼前依旧是一片漆黑;胸前的湿意冰凉透骨;这一切;虚无缥缈得那般不真实。
你那胳膊;还是留着;会比较好……
第27章 【金玉·良缘】
婚事定在下月初;公孙怀仁总觉此间有猫腻;依公孙策的性子;说了不娶就是不娶;难得他这次亲自开口提了这事儿。
在大厅里头来来回回走了数十次;终是按耐不住;闷闷地喝了口茶。
秋禾端着一盘点心想笑又生怕挨骂。
“我说老爷啊;少爷前些日子说不娶呢;您也慌;这会子说了要娶了呢;您还是慌。要真想不通;不如小的去叫少爷过来;您当面问清楚得了呗。”
“哎哎哎——”见他说风就是雨;当真要赶去问;公孙怀仁忙叫住他。
“人家现在好好儿在一块儿;我这个老人家去凑什么热闹。当烛台也不怕遭雷劈呢。”
“是是是;小的就是烂了嘴也不说;雷公劈我也不说;小的这就送点心去。”
*
雨停了好几天了;但是外头的空气仍是湿湿的;怪不得人说江南水软;手随意朝周遭挥一下都能捏出几把水来。
公孙策的房外景色绝好;芭蕉绿叶;红睡海棠;还养了只蓝黑相间的大鸟;立在树上安安静静的梳理羽毛。
尘湘盯着它头上的一撮银蓝的毛看;就有像动手揪下来的冲动。
“尘湘?”
公孙策翻了一页书;“你有在好好写么?”
她手一个哆嗦;赶紧提了笔正襟危坐地往空白的宣纸上划。
“正在写呢。”
在写才怪了。
公孙策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我原以为你只是读不懂《诗经》;没想到你的认字水平竟到了这种境界。”
尘湘朝他办了个鬼脸。她家的文化素养向来烂得令人发指;从她太爷爷那一代起就一直从事经商;除了账本;其他能看懂的东西几乎是屈指可数。
“不都说女儿家识不识字不要紧的吗?我认识的好多姑娘家;都不识字的;会做点女红;能持家就好了。”
“哦?”公孙策轻描淡写地问她;“那你会女红么?”
尘湘抿了抿嘴;声音顿时低了下来:“……不会。”
纸上勉勉强强写了几个字;尘湘仔细琢磨着一旁公孙策的小楷;周正圆润;看不出是个眼盲之人写出来的。心中暗自叹服;想来他是个极其热爱弄墨的。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你说;我日日往这边跑;会不会不合礼数?”
难得她也在乎起这些。公孙策挑起眉来问道:“你懂礼吗?”
尘湘挠了挠头:“似乎不怎么懂。”
“这不就成了。”
“……”她是半点没听出有褒义的意味来。
“成了!”尘湘撩起宣纸来;煞有介事的吹了吹上面未干的墨;颇为得意;“你来看看;我写得如何。”
话刚出口她就后悔了;赶紧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说;跟你那个差不多;就是差了点;那个……哎……”
她懊恼地放下笔:“抱歉;我忘了你看不见。”
“不妨事。”公孙策丝毫不带介意地端起茶碗来;“本来我也看不见;你又没说错。”
见他说得风轻云淡;尘湘捏着笔杆;看着雨后天空清朗高远;云薄如絮;不由得觉得心底隐隐作痛。
想来她以前倒是常常把“瞎子”两个字挂在嘴边;难为他受得了。现在回忆起来;反而愧疚不已。
“等过了中秋。”她忽然说;“我得了空闲;就去一趟哀牢山。那里有个道观;我师父在世的时候曾说过;里边儿有个道士医术极好。”
“怎么。”公孙策微微笑道;“不是说不嫌弃我是个瞎子吗?”
“这不叫嫌弃。”尘湘瞪了他一眼;“有那么点希望;总得去试一试啊。”
“治好了可就不是瞎子了。”公孙策懒懒地抿了口茶;“喜欢瞎子是你自己说的。”
“公孙策!”她一下子觉得脸上烧得厉害;连连灌了几口茶水;没好气;“你半日不和我吵架就闲得慌;是不?”
“若非我记错。”公孙策莞尔;“沈小姐在口角之争上还没赢过在下。”
“看不起我?”尘湘动了动拳头;关节处“噼里啪啦”作响。
“君子动口不动手。”公孙策警惕地往窗边移了移;“何况;你的十篇《诗经》还未抄完。”
“谁要抄那玩意儿!我抄家伙还差不多!”
*
尘湘回到家里的时候;正看见大门口围了一群婆子;沈家的家丁拿了扫帚赶都赶不走。
“我说沈老爷啊;这庐州哪个姑娘家嫁人之前不叫上几个婆子学习学习礼数;我张婶子可是这这条街出了名的;人家想请都请不来呢!”
“哎哟;你说这话丢人不丢人呐?就你还出了名儿呢?过了这街连路边的野狗都不认识;人家沈老爷嫁闺女自然是要找我翠娘了。论起名头;好歹我也算个‘巧媳妇’;这收银子又是最低的……”
“什么翠娘红娘;听都没听过;少自个儿家杜撰些名字来糊弄人了;沈老爷才不吃这套呢……”
“……”
不消片刻;只见得沈家爷子亲自扛了铲子来;毫不留情地往外轰人。
“去去去!什么礼数不礼数的;我家女儿才不吃这套。再不走人我可报官了!”
这一字一句都说得铿锵有声;大铲子往那地上一跺;“哐当”一声响;直把前来的几个婆子唬了一跳。
来人面面相觑之后;悻悻而归。
尘湘笑了笑;几步跳到她家老爷子背后;玩笑着拍了拍他的肩。
“爹!”
沈老爷自没料到她在身后;不自觉得拿了铲子自卫。
“……湘儿啊;爹心脏不好;以后这种游戏还是少玩吧。”闹不好就给她吓死了。
尘湘扶了沈老爷子的手一蹦一跳地往屋里走;门口已有家丁上前来取铲子。
见她乐得快开出花儿来;沈老爷不由问道:“公孙家如何?”
尘湘点点头:“还好吧。公孙伯父人很和蔼;待我也很好。”
走到内厅;她早就口渴;拿了杯子来大饮了一口。
“这就好。”比起公孙怀仁那么将信将疑;沈老爹倒是一副“我早就知道”的模样;不惊不讶。
“过几日也叫公孙贤侄来家中坐坐吧;老是你往那边跑;多没意思。”
“你这么说;好像是挺有道理的。”尘湘抓了抓后脑勺;越想越觉得自己很吃亏。
“那就明日吧;我叫他过来。”
她站起身来;说着就要走;沈老爷没奈何地拉住她:“你个丫头慌什么;随便叫丁宁去带个信就成了;何必还自己走一趟。”
“不用了。他一来又得逼我读书念字了;我得出去买纸笔。”
“不就是纸笔嘛;叫个人去买不就得了。”
“哎——这可不行。”尘湘吓得连忙摆手;“他特意教了我选纸笔的法子;那些个小厮认不懂;胡乱买来怎么办?”
沈老爷深知拗不过她:“也不急这一时;吃了晚饭再走吧。”
尘湘哪会听他的:“我回来再吃也一样嘛。”
“哎哎哎……”沈老爷没办法;“你先过来。”
他自怀里摸出一个小香囊来给她戴上。
“这是爹千里迢迢去渡云寺里给你求来的;好好收着。不能沾水啊;沾了水可就不灵验了。”
尘湘摆弄了一下那玩意儿:“……哦。”渡云寺不就在隔壁那条街吗……
*
今日的夕阳似乎沉得特别快;晚风拽着酒旗飘飘而起。
“店家。”梅才清不悦地晃了晃手里的酒壶;“你这酒都没给我装满啊……”
闻声赶来的店小二一甩肩上的抹布;陪笑道:“这位爷别说笑了;酒都到壶口了;还说没满啊。”
梅才清拿着酒壶凑到他跟前:“你仔细瞧瞧;还有这么几寸了!爷我可是付过了钱的;别想蒙我。”
“是是是;小的这就给您满上去。”小二满腹怨言的舀了一小勺;嘀咕着“这都什么人儿呢”
尘湘抱着满怀的纸笔;老远就瞅见他;忙把怀里的东西随意放在酒桌上;走到他跟前打招呼。
“喂;你一个人?”
梅才清抬头一见是她;懒洋洋地打着呵欠:“公孙家嫌我白吃白喝;给赶出来了;现在都沦落到睡大街了;可可怜死我了。”
“这算什么。”尘湘拍拍他的肩;承诺道;“你到我家来;我保管你吃得比他们家好。”
“什么叫他们家……”梅才清打趣着伸手去捏她的鼻尖;“这不都一样快成你们家了么?”
尘湘一手扣在他腕上;一面带着笑意;手上用劲儿:“你知道还动手动脚的?”
正说着;小二把酒壶塞好塞子递给他:“客官;您的酒。”
尘湘提着那酒壶在手里玩了玩;好奇问他:“没听说过你这么爱喝酒啊?”她取下壶塞嗅了嗅;不禁皱眉:“这酒连十年都没有;有什么好喝的。改天你来我家;我请你喝五十年的陈酿。”
“什么改天啊。”梅才清绕了圈从她背后夺回酒来;仰头就是一口。
“你要是有诚意;现在就去可好?”
“去就去。”尘湘跳下桌来;“我怕你不成。”
过了一条街;天色慢慢转暗了。路边的灯一盏一盏亮了起来;火光照的他二人脸上通红。梅才清喝了酒;就显得更红;红得好像要烧起来。
他转过头去看身边的尘湘;醉眼朦胧之中;仿若看见她一身大红嫁衣;微晃的喜轿;吹得响当当的唢呐在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中被掩埋。
都说女人一生中最美的时候就是成亲当新娘子的时候;他从来不这么认为。
浓妆艳抹;涂了厚厚的脂粉;嘴上的胭脂红得像刚吸了血的僵尸。可不知为什么;看惯了尘湘素来的江湖打扮;忽然想象她披上嫁衣;梅才清潜意识里觉得她定然比现在好看。
至于为什么;他也说不明白。
“诶?”尘湘停下脚步来;往回看了看;觉得奇怪;“你有没有觉得;这一路上;提着水桶跑的人特别的多?”
“是么?”他才回神过来;装模作样地四处看了看;煞有介事地点点头;“你别说还真是。”
前面正飞跑过来一个老汉;手里提着的木桶空空如也;他自尘湘身边路过;又退了几步回来;一拍脑门儿;嚷道:
“搞什么呀;这不是沈家大小姐吗?”
尘湘晃了晃手里的狼毫竹笔;有些莫名其妙:“怎么了;你找我有事儿?”
“还有事儿呢!你家宅子失火了;亏得你还跟个没事儿人一样在街上转悠呢!”
第28章 【逝者·已逝】
这句话仿佛五雷轰顶一般;尘湘连手里的纸笔都没报稳;哗啦啦落了一地。
还未等梅才清开口;她脚下生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