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魔-第7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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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飞只是亮了一下宝珠,马上又收了起来,因为他总算看到令人安心的一点表示:慕行秋右手五指轻轻靠在柳条筐上,慢慢地移动、敲打,像是无意识的动作,又像是在写什么。
石亘也瞧见了,笑道:“申、杨二位道友,你们可要小心,万一施含元就在附近,你们这些人无异于群羊入虎穴,一个也逃不掉啊,哈哈。”
申继先不理他,杨阔道:“我们敢来,自然就不怕他,反倒是你,多给自己准备一点运气吧。”
石亘笑吟吟地也不生气,长叹一声,“真是奇怪,原先不觉得道士之心有多重要,现在才明白,它就是道士的脸面啊,瞧瞧,一旦没了它,连咱们这些注神道士也跟凡夫俗子一样面目可憎。”
杨阔既想发怒,又要压抑怒火,脸上表情变得很怪,石亘笑得更从容了,他只遗憾自己不是念心科道士,无法从这种人心挑拨中收获更多好处。
“如果你心里有数的话,就让秃子回来,他在那里太危险。”飞飞说。
秃子紧紧靠着慕冬儿,对围着两人旋转不已的五团光越来越不喜欢,眉头紧皱,也快要忍不住发怒了。
慕行秋抬手招了一下,正想着怎么开口,秃子却已看到他的手势,二话没说就飞了过来,五团寒光如同密织的纱网,他一点也不在乎,抬手挡在脸前,说出来就出来了,寒光眨眼间击中他的身体至少一百次,只是让他轻轻摇晃了几下,连个红点都没留下。
秃子一副呆相,比慕冬儿还不起眼,居然能挡住注神道士的强大攻势,围观众人都吓了一跳,只有几名道士明白这是怎么回事,石亘反而不吱声了,杨阔大声道:“好一只邪妖,拿妖器当身体。”
这总算解释了秃子为何轻易地全身而退,妖族对法术的抵抗力天生较强一些,以妖器炼身,自然会更强一些,道统有专门针对妖族的法术,申继先发出的五道寒光却不是。
杨阔还是多看了秃子两眼,注神道士的法术就算随意而发,也没有几只妖族能挡住,这个傻乎乎的妖实在邪门。
秃子毫不留意别人的目光,径直飞到慕行秋身边,笑呵呵地说:“你怎么不上去打架啊?”
慕行秋还以微笑,虽然对这张面孔没有印象,却不觉完全陌生,连他奇怪的问话也不觉突兀,“还没轮到我。”
飞飞终究不能完全相信失忆的慕行秋,秃子也被招回来,前方更无依靠,他紧盯慕冬儿的一举一动,突然说:“他坚持不住了!”
慕冬儿从母亲那里受到过严厉的提醒,务必要控制情绪,不可再让魔念趁虚而入,可他心高心傲,受不得败绩,更受不得言语撩拨,心中怒火越烧越盛,连秃子离去都不知道。
飞飞话音未落,慕冬儿发出一声低沉的吼叫,与他的年龄与平时的声音全不相称,更像是成年的狮虎。
山顶上,符箓师毛不破的狮子坐骑腿一软,将主人甩了下去,毛不破反应快,以手撑地,立刻站起来,不由得满面赤红,好在很少有人注意到他,两边的符箓师全假装看不见,毛不破狠狠踢了一脚瘫软的雄狮,继续观看斗法。
慕冬儿接连发出数声低吼,手里的鞭子却慢了,五团寒光立刻攻到身前。
申继先剑指前方,厉声道:“认输吧,小子!”既然对方要入魔,他自然要施展驱魔之术,左手铜镜射出一束光,照在慕冬儿的脑门上。
本该立竿见影的驱魔术却没有产生明显效果,慕冬儿憋住一股气,脸越来越红,手中的鞭子停止舞动,软软地垂下去,镜光照在额头,寒光不停地撞击身体,他却不动,双唇紧闭,两眼圆睁,像是僵在了那里。
那些寒光表明上没造成任何伤害,其实是在冲击慕冬儿的经脉,照这样下去,很快就会造成不可挽回的严重内伤,甚至杀死目标,申继先不想杀人,尤其这还是杨清音的儿子,可也不能就这么收手,“傻小子,像谁不好,非要像你父亲那么倔强吗?赶快认输!”
慕行秋微微一愣,五指在筐上划动得更快,他并非完全放任不管,如有必要,他会出手相救。
慕冬儿已经听不到别人的话了,也感觉不到身体的疼痛,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吐出那股憋闷已久的浊气。
他张开嘴,吐出一团火,既非凡火,也不是五行之火、太阴之火,更不是妖魔、散修、符箓师的法术之火中的任何一种,而是他刚出生时就已经得到一种火,以道火为根基,掺杂着诸多火种,这些年来与他一块成长,越来越难控制的同时,威力越来越强。
砰的一声,五团寒光连同镜光都击散,一心打算驱魔的申继先措手不及,惨叫一声,与来袭之火只打了一个照面,就一个跟头跌向地面。
慕冬儿的目标却不只是申继先,随意转身,正好对着慕行秋等人,又喷出一团火。
慕行秋终于听到那件隐藏乐器的演奏,果然一鸣惊人,他正要祭出准备多时的符箓,将乐响再压下去,突然感到头一晕,险些摔倒,有什么东西如潮水一般涌入脑海,可它们来得太不是时候。
那团火正扑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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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三十二章 第一个记忆()
慕行秋打了一个踉跄,此时此刻最不应该的踉跄:他已经写好了符箓,只待祭出,结果却在这一刻头晕目眩,自保尚难,更不用说施法压制一个正处于狂暴状态的喷火小孩儿。
人人都知道慕冬儿要发生变化,可这变化还是出乎绝大多数人的意料,全怪事前做出提醒的石亘,从道士、散修到符箓师,都以为这是一次被迫入魔,不只申继先准备好了驱魔之术,其他人也都做出相应防护,结果举起的是伞,到来的不是雨而是一阵狂风。
慕行秋是唯一不相信入魔之说的人,却在看见火团的一刹那失去了行动能力。
幸运的是还有飞飞,小妖一直处于左右为难的状态,相信慕行秋,又怕相信过头,因此从未放松警惕,慕行秋脸色微滞,他就看出事情不对,立刻抬起右臂,亮出宝珠,对准袭来的火团。
飞飞自来胆小羞怯,长大之后就变成了极度谨慎,面对那团古怪的火,他选择防守,而不是针锋相对,没有灭世相助,他还真没有信心击败慕冬儿,他的谨慎救了自己,也救了慕行秋和秃子。
那火霸道至极,遇敌则勇、遇阻则暴≯,,申继先的法术就是这么被击毁的,本人也受了重伤。飞飞的宝珠发出一团雾状的柔和光芒,像一片滑不溜丢的冰面,令火团转变方向,即便如此,他还是感觉到体内三田同时剧震,心中不由得大骇,原来慕冬儿的火焰只是表象,还有看不见的法术直击要害。
“小心!”飞飞只来得及喊出这两个字,他勉强接住了这一招,连退三步,撞在秃子的腿上。
秃子的身体是圣母骷髅造出来的,没有下丹田与绛宫。三田缺二,只有泥丸宫感到一阵剧痛,双手按头,跺脚大叫。
慕行秋昏昏沉沉,反而没有任何感觉,罗小六儿三田未成,也没有感受到内在的攻击,只是被火焰吓了一跳,侧步躲在慕将军身后。
火团转向旁边的人。
这只是一瞬间的事情,飞飞喊出“小心”两个字。申继先刚刚坠地,慕冬儿又吐出七团火,分别对准不同方向,若非如此,飞飞还真挡不住。
前后共有九团火,拐着弯乱飞,五团飞往无人地带,四团闯进人群。
飞飞的提醒没有用,谁也没明白“小心”两字的真实含义。更不会将一只小妖的话当回事,飞飞是让所有人不要硬抗,申继先的坠落却让大多数人得出相反的结论,那就是必须全力以赴。就连山顶的符箓师们也不例外,他们跟罗小六儿一样三田未成,却不自知,比道士更加紧张。
成百上千道法术同时发出。
杨阔和石亘离得近。境界也高,法术最先发出,接着是数百步以外的几十名道士。然后才是稍近一些的符箓师,最后是符皇城上空的散修,几拨法术连成一片,像是一道道海浪,这些人互不相识,也不属于同一门派,面对共同的威胁,却配合得颇为默契,发出的法术互不干扰,也没有失去准头。
起码所有人在施法的一刹那是这么想的,当这些法术撞上慕冬儿的火焰,事态就不受任何人控制了。
轰——
法术一拨接一拨,发出的雷鸣巨响因此也是持续不绝,攻向人群的四团火不弱反强,连成一片变为火海,三田强固的道士最先遭殃,还没被火烧到,就已感到体内的震动,杨阔与石亘同时大叫一声,翻身仰倒,远处的道士只是稍晚一点,纷纷掉向地面,更远的散修们离火焰还有数里,就已被那无形的法术击中,也是接二连三地坠落,叫得更惨。
只剩下百余名符箓师目瞪口呆地站在山上,三田没事,却要面对山倾潮涌一般的火焰,有几个人还记得继续祭符,结果只是令火势更旺。
这同样是眨眼之间的事情,申继先、杨阔和石亘三名道士的衣裳刚被点燃,火焰即将吞掉山顶的符箓师,飞飞施法要将慕行秋、秃子和罗小六儿带离险境,就在这时,一切又都结束了。
所有的火焰突然调头,钻进了柳条筐,就像是一群误闯他人婚宴的无赖,闹闹攘攘而来,猛地发现新郎、新娘居然是陌生人,尴尬之余一哄而散,留下真正的亲友惊愕不已。
柳条筐和覆盖其上的粗布本是凡物,吸火之后丝毫未损,反倒是盖子上的十三件九品以上的法器,仿佛沸水中的几片菜叶,上下翻滚,没一会,品级稍低的六件法器砰的爆裂,掉在地上,剩下的七件倒在一边。
慕行秋及时苏醒,祭出早已写好的符箓。
他的符箓与众不同,对“符纸”的依赖更多一些,所以要在法术或者法器上书写,那十三件法器都在九品以上,件件堪称宝物,居然一招之间就毁了六件,火焰的威力由此可见一斑。
四周的惨叫声还没有停止,幸存者甚至不敢肯定自己还活着,飞飞又大叫道:“冬儿还要变化!”
吐过九团火的慕冬儿没有恢复正常,脸还是赤红一片,双腮鼓起,明显又在憋气,准备再度施法。
倒在地上的石亘纵身跳起,脸上笑容全无,头发散乱,衣裳残破,冲着四周发出狼一样的嗥叫,也不知是在对谁发火,目光落在慕冬儿身上,停止嗥叫,一个字没说,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在众止睽睽之下施展了瞬移之术。
这次法术施展的不太成功,三田受损、心慌意乱、四周的法术混杂,在这种环境下,没有几名道士敢于瞬移,石亘逃命心切,顾不了那么多,片刻之后,出现在三四里之外的荒山上空,惨叫一声,又向地面掉下去。
杨阔也翻身爬起来,冲过去替申继先灭火,见他尚有呼吸,心中稍安,扭头看向慕冬儿。惊恐地说:“他、他不是入魔,他就是魔!”
这句话提醒了所有人,慕冬儿还在蕴势,要不了多久就会再次喷火,山顶上的符箓师们刚刚逃过一劫,不相信自己还会走运,不待首领下令,一哄而散,心急者甚至忘了祭符,顺着山坡向下滑行。毛不破倒是祭符飞走了,却将坐骑狮子扔在了原地,它还瘫在那儿不敢动弹。
符皇城乱成一团,里面的人看不到山这边的情况,只知道大难临头,恢复法力的散修们成群飞起,普通人夺门而逃,远远望去,像是一座即将倒塌的蚂蚁巢穴。
杨阔在迎战与逃跑之间权衡了一下。勇气到此为止,抱起昏迷的申继先,与数十名道士和几名散修一块飞走。
眨眼间,山坡上下空空荡荡。只剩慕行秋、秃子、飞飞和罗小六儿,四双眼睛盯着空中的慕冬儿。
“妖师,怎么办?”飞飞震惊之余忘了替慕行秋保密,直接叫出妖师的称呼。
“我想起来了。”慕行秋激动地说。叉开双腿蹲成马步,扶起七件法器,十指按在柳条筐上。继续书写符箓,像是在轻轻击鼓。
“记忆找回来了?”飞飞感到高兴,但是真觉得这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冬儿……”
“没有,我只想起一件事。”慕行秋一边说话一边写符,速度丝毫不慢,“慕冬儿是我儿子,的确是我儿子!”
飞飞愕然,他早就说过这件事,难道慕妖师之前不相信自己?
“‘知道’和‘想起’是两码事。”慕行秋语速飞快地解释道,“之前我‘知道’他是我儿子,现在我‘想起’了,我们、我们……”
慕行秋确信这就是自己的儿子,可是这次“想起”非常古怪,他记得自己与慕冬儿的几次见面,却想不起具体的场景,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