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魔-第6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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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你和我之间的战斗。”慕行秋的身体随着浪花起伏,“我的对手是魔种。”
锦簇穿着血红色的长袍,一挥手,黑峰迅速下降。离慕行秋最近的一座山峰开始暴长,锦簇仍然立在新峰之上,低头俯视比自己更显年轻的相同容貌,像是在看水中的倒影。
“我的对手也是魔种。”锦簇说,周围的山峰也像浪花一样起起落落。伴随着一阵接一阵的轰鸣,像是对他的应和与叫好,“魔种在我们身上留下了印记,慕行秋,只有你能去除这些印记。”
锦簇与他那一群妖族曾经被魔种所俘,与他一块落网的还有慕行秋的儿子慕冬儿。多年过去,魔种并没有将他们放过。
“要怎么去除印记,杀死我吗?”慕行秋问。
锦簇的身躯突然膨胀,像一只血红的巨兽蹲在山峰上,声音也更加响亮。压过了众峰起落的轰鸣,“魔种向我许下了诺言!用你的性命可以换取自由,慕行秋,我不想杀你,可是我身后有近万只妖族,他们跟随我深入群妖之地,跟随我四处争战。是我的错误令他们成为魔种的俘虏,沉沦于魔道。我有义务拯救他们。”
众峰起落得更加迅速,轰鸣也更加响亮。
“魔种不值得相信。”慕行秋说。
山峰上的锦簇发出一声怒吼,“至少比你更值得相信!是你将魔种从虚空里放出来的。我们原来只是站在魔道的边缘,还有挣脱的可能,魔种一出来,我们的一切希望都没有了。慕行秋,这是你造成的恶果,或许你有自己的理由。但是我们却成了牺牲品。”
魔种擅长制造猜疑与憎恨,没有理由都能编出理由来。何况锦簇的指责并非空穴来风。可慕行秋当时没有更多选择,激战之时。他需要随机应变,迅速做出决定,在这个过程中,不可避免地会忽略某一方的利益。在望山的虚空里,慕行秋的确没有考虑过锦簇那一群妖族。
“慕冬儿呢?”
“魔道之中没有亲情,慕行秋,你想见慕冬儿,就献出自己的生命。”
黑峰连根折断,向湖泊压来,血红长袍包裹着的锦簇依然站在峰顶不动,像是长在在了上面。
慕行秋唤起一朵浪花,它一下长到了十丈余高,即使放在海洋里也算是大浪了,面对倾倒的黑峰,却跟小草一样渺小。
渺小并不意味着无力,浪花托住了黑峰,不让它再下坠一寸。
锦簇消失了,没多久从黑峰里钻了出来多半个身体,头朝下,正对着慕行秋,与他相隔只有不到十五丈,“将魔魂交出来,魔族的对头是道统,不是妖族与人类,你为什么非要挡在中间?”
“道魔之战会毁掉这个世界,众生皆亡。”
“这只是你自己的想象!”锦簇又变得愤怒异常,“道魔将会在虚空里决一死战,对这个世界没有任何影响,你挡在中间只是想让自己显得重要!”
锦簇一拳砸了下来,拳头大如房屋。
慕行秋出拳接招,拳头还是正常大小。
砰!砰!砰!接连三声巨响,慕行秋接住了三拳,人没有受伤,脚下的湖泊却整体下降了一尺有余。
“你又在造成无谓的牺牲!”锦族暂停进攻,怒声吼叫,“整个皇京都会跟你陪葬,难道你真要走到哪里毁到哪里吗?”
又是一拳砸下来,那朵承受黑峰的浪花终于力竭不支,落回湖泊里,于是黑峰继续倾倒,给锦簇的这一拳增加上百倍的力量。
轰的一声,黑峰连同锦簇一块冲进湖泊里,湖水飞溅到空中,却再也没有回到地面,就此消失不见,黑峰在湖泊的位置重新崛起,锦簇仍然站在峰巅,用愤怒的目光四处张望。
慕行秋也消失了。
“慕行秋,你也会当逃兵吗?”锦簇大叫道。
慕行秋出现在另一处湖泊上方,他当然不会逃避这场战斗,只是需要一些技巧。他现在离锦簇所在的黑峰很远,不过黑峰只需很短时间就能转移过来,他必须抓紧时间。
整座湖泊的水都集中起来,形成一条巨大的水柱,像旋风一样原地摇动,倾斜的水柱横扫周围数十座高低不同的山峰。
众峰倒下,发出人类似的尖叫。
黑峰崛起,水柱消散,慕行秋再次改换阵地。
湖泊共有七八十处,慕行秋每到一处都能毁掉周围数量不等的山峰,然后黑峰与锦簇就会追来,将此湖击灭。
峰倒湖灭,承载他们的真实人类与妖族并不会死亡,只是晕倒,可是等他们醒来之后,入魔者的魔念仍能立刻形成新的山峰,普通人类的情绪却未必能够再度高涨,湖泊的数量因此很难得到补充。
慕行秋追求的是速度,他要在晕倒的入魔者醒来之前尽可能扫荡众峰,从而削弱锦簇的力量,至于湖泊,只要能剩下一处即可,他跟被魔种控制的锦族不同,用不着从普通人的情绪中吸取力量,湖泊只是他的立足之处。
锦簇显然看破了这一战术,吼声连连,带着黑峰追得更紧了,可他自己只能控制一座山峰,无瑕同时消灭其它湖泊。
慕行秋的战术差一点就大获成功,直到魔种派来更多的帮手。
申尚站在一座白色的山峰上,身上穿的还是深蓝色道袍,他是庞山申家的长子,因为一场叹息劫而止步于吸气境界,后来自愿辅佐锦簇,同样成为魔种的俘虏。他容貌保持在十几岁的少年模样,那张脸往常总是笑嘻嘻的,如今却是满面怒容。
他没有追赶慕行秋,而是指挥山峰去毁掉别的湖泊,少年般的尖锐声音远远传来,“慕行秋,瞧瞧,魔种帮我突破了叹息劫,毁灭就是度劫之法,我现在无所不能!”
魔种的第三、第四……第十位帮手陆续出现,每人都穿着不同颜色的长袍,脚下踩着另一种颜色的山峰,在众峰之中一会消失一会崛起,或与锦簇配合堵截慕行秋,或与申尚一道毁掉峰林里的湖泊。
除了申尚,其他魔选高手都是妖族,曾经是锦簇麾下的妖兵妖将,现在与他一块接受魔种的控制。
没多久,慕行秋就只剩下最后一处立足湖泊,十名魔选高手在周围迎风而长,将他团团包围。
“屈从也是一种解脱。”申尚说,脸上洋溢着狂喜,“我们一家子都入魔了,我又何必抵抗呢?事实上,我很高兴自己终于走到这一步,我想我早就有这种期待,所以才没有跟随庞山一块退隐。入魔和你想象得不一样,一点也不痛苦,再不用受戒律的束缚了,没有忧虑,也没有恐惧,一切随心所欲,度劫就这么简单!”
锦簇的黑峰在众峰之中仍然最为高大,他的神情总是愤怒,一点也不“随心所欲”,“结束了,慕行秋,让到一边去,让道与魔打个痛快。”
慕行秋站在小小的浪花上,面对着一群强敌,务虚幻术对他们无效,而他能施展的其它法术却很少。
“还等什么?”他大声说,抬头仰望,看的却不是任何一名强敌。
一个小黑点从空中迅速下降,越来越大,很快变成一只巨大的黑手,像一朵装满了铅的乌云,将慕行秋一口吞下。
成片的闪电从乌云中散发出来,分别扑向每一座峰,无论峰顶是否有驻守者。
同一时刻,皇京的一座小酒馆里,排队领金者都已倒地昏睡,九名符箓师有四名也倒下了,剩下的五人呆立不动,对酒桌上仍在进行的斗法视而不见。
左流英、沈昊和异史君神色不动,龙魔却是满脸大汗,笑容越来越勉强,“我只能帮到这一步了。”她说,然后也趴在了桌子上,第一个退出斗法。
她以自己的真幻之躯引来魔劫,交给了慕行秋。
“糟糕。”异史君以一敌二,更不是对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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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九十一章 父与子()
接连坠下三道魔劫,慕行秋的身躯变得跟山峰一样庞大,两只脚几乎占据了整座小湖,却一寸也没有下沉,仍然踩在浪花之上,体内分出千万条闪电,横扫地面,以摧枯拉朽之势摧毁峰林。
十名魔选高手在这样的攻势之下唯有全力自保,他们脚下的山峰没有损毁,却在剧烈地抖动,石块如群芳凋落。
“你还能随心所欲吗?”慕行秋厉声质问,声音传出,十座山峰抖得更加严重。
申尚跪在山峰上,双手迎战闪电,脸色比身上的白袍还要苍白,“这不应该……”
慕行秋转向锦簇,那个与自己容貌相似的红袍妖王,“谁能去除印记,魔种还是我?”
锦簇是唯一站立不倒的魔选高手,可他的心已经跟着峰林一块崩塌了,“魔种不会骗我,魔种不会骗我……”
“睁大你们的眼睛。”慕行秋的声音越发严厉,每说出一个字,十座山峰就矮下去一截,“魔种乃是丧家之犬,说的话不值得相信!”
十峰再也承受不住闪电的重压,一座接一座地倒下,峰顶的魔选高手被闪电抓起,留在了半空中。
“魔种选中你们,是因为你们意志坚强,那就再坚强一点,清除自己的魔念。”
“魔念不可能自我清除。”申尚哀叫道,之前有多狂妄,现在就有多惊恐,“别人清除也不行,没有魔念就没有记忆,我们会变成行尸走肉。”
申家好几个人入魔,申尚最清楚除魔的后果。
“相信我。别相信魔种!”慕行秋的声音充斥着整个空间,再没有任何山峰耸立,魔种建立的世界已是一片废墟。
他在以毒攻毒,魔种吓住了入魔者,他就要比魔种更可怕。
幻术源源不断地冲进十名魔选高手的泥丸宫。与他们的脑海再没有任何阻碍,慕行秋能感觉到魔念在疯狂地挣扎、挑衅,摆出一副不怕死的架势——魔念的确不怕死,它们存在的目的就是引诱入魔者牺牲自己获取力量。
慕行秋精准地控制着每一道幻术,让它们只停留在泥丸宫里,像一只只狩猎的猛犬。张开大嘴,等着已被逼进绝路的猎物跳进来。
只有入魔者自己将魔念撵进泥丸宫,才能保住完整的记忆,无论慕行秋有多强,都不能代劳。可是想驱逐魔念并不容易。即便是道士也极少有人能做到,这种可能只存在于古籍的记载中,慕行秋还从来没见过有人成功。
这只是一个微渺的希望,如果没有锦簇和申尚,慕行秋会直接将他们击晕过去。
“杀死我吧!”锦簇叫道,声音里满是愤怒与绝望,“我不想被魔种控制,可我摆脱不掉魔念。谁也摆脱不掉,除非魔种愿意放过你。”
“你是灵妖,你是众妖选举的饭王。如果你真在意妖族的命运,就不要放弃努力。”慕行秋没有放弃,哪怕只有一名魔选高手成功驱逐魔念,也能带来巨大的希望。
一名魔选高手承受不住这种内外夹攻,尖叫一声,化成一股青烟消失了。真正的他将昏迷多日。
失败与成功一样,一旦出现就会迅速向外传播。魔选高手接二连三地消失。
“一切努力都是徒劳。”申尚也坚持不下去了,可他脸上的怒意消失了。甚至向慕行秋挤出一个微笑,“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坚强,慕行秋,谢谢你,但是没有用,道统怎么做,你也应该怎么做。趁着我还清醒,给我一个了结吧,这是申家人注定的命运。”
“没有……注定的命运,申尚,给你自己一次机会……”慕行秋咬牙切齿地说,清醒状态的申尚更让他不能放弃。
申尚又笑了一下,“我不是你。”他说,然后也消失了,他将昏迷更长时间,醒来之后会嘲笑自己此时的软弱与虚伪。
只剩下锦簇在做最后的挣扎,愤怒、怀疑、绝望、憎恨等诸多情绪轮番登场,像是一群列队走来的行刑者,每一位都在他面前停顿一会,各展所能,尽情地折磨他。
“慕冬儿……”锦簇也迎来了那一刻清醒,这时他就是锦簇,知道自己的身份,了解自己的职责,“就在这里……小心。”
锦簇也消失了,凭自己的力量驱逐魔念实在太难了,他已尽力,心中怀着对魔种的憎恨昏迷过去,进入黑暗的最后一刻,他感到难以言喻的绝望,因为不久之后他还会再次被魔念所控制。
荒芜的大地上,除了碎石之外一无所有,甚至没有风、没有空气,庞大与渺小已经没有区别,慕行秋唯一的参照物是脚下的湖泊,可说它是一处脚掌大小的水洼也不为过。
他独立在大地上,手中发出唯一的闪电,直刺遥远的天边,那闪电比任何时候都更显赤红,噼啪作响,似乎要将虚空点燃。
它附着慕行秋的愤怒。
这一战不会就这么结束,无论魔种躲得有多远,慕行秋都要将它们拉过来,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