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2003年第4期-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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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广告帮着收钱。……
记得小时候在接受启蒙时,老师领着我们一遍遍地喊,最神圣的是祖国。那太抽象太不具体。其实在孩子们的心中,最神圣的是他们的父母,是养育他们的爹娘。倩说的话,无异于将父母脱光了衣服示众般令达丽难堪,她的自尊心说什么也承受不了这些。就去质问倩。出风头有时也会使人上瘾的,才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风头,只要能够哗众取宠就行。倩丝毫没有理亏的样子,说是啊,是我说的,现在全世界的人谁不知道这事呢。我说的可都是事实,不信你回家问去呀……达丽气得直哭,好多人劝也劝不住。后来她就出了学校,回家来了。
文竹当班,大输又不在家,出学校时由于匆忙也忘记了拿家里的钥匙,达丽没有进去屋,就准备去文竹上班的车棚去找母亲。刚走出生活区,她听到了大输的声音,是那种喝了酒以后特有的略带沙哑的声音。达丽向大输他们喝酒的那一圈围幔走来,父亲大输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天啊!达丽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父亲在讲一个故事,一个逗得旁边的人一个劲哈哈大笑的很有趣的故事,一个黄色的故事。可再一听,父亲说的我家文竹怎样怎样文竹如何如何的那个文竹,不就是自己的母亲吗?没错,父亲正在津津乐道着母亲文竹和别人在床上的事。看来倩说的都是真的,并没有撒谎,并不是造谣啊。达丽十七岁了,她什么都懂了,现在惟一不懂的是她不明白为什么父亲要这样作践母亲,文竹可是他的老婆啊!
见到身后的达丽,大输也吓了一跳,酒也醒了大半。达丽,他说,达丽,你……你怎么回来了呀?
达丽的泪水终于随着委屈一道滚落下来,她有些泣不成声。爸爸,我们回家吧,我没带钥匙。爸爸呀,我……我回不了家了。……
达丽把自己关在屋里,整一天没有出来。大输和文竹都很急。大输闷头只顾吸烟,文竹忙着抹眼泪,家里空气很闷,死一样的静。后来达丽走出房间,跟往常一样,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洗过脸梳好头就和大输说,爸呀,我好馋你做的鱼呢。大输连声说好,就去市场买鱼。一条鲤鱼一斤半,六块钱一斤。大输只有八块钱,就和人家赖了一块。达丽最喜欢吃鱼了,尤其喜欢大输用辣椒炖出来的鱼。那顿饭达丽吃得也很香,讲着学校里的学习生活,只字不提别的,吃过饭就要走,说是回学校。临出门时她趴在大输的肩头哭了,说爸你要少喝酒呢,看把身体喝坏了。……大输心里很不是滋味,也找不出什么话来安慰达丽。
又过了两天,倩来到大输家,灰头土脸的,显然是被学校批评过了,说达丽没有回学校,老师责成她来找达丽。大输和文竹都慌了,达丽能去哪里呢?先是发现吴科长给的那钱不见了一千,那钱平时就放在达丽的床铺下。后来在达丽书桌的抽屉里看到了达丽留给他们的信。是这样写的:
爸爸妈妈:我不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事,也想不明白原来那么温馨的家为什么一下子变成人们耻笑的中心。你们知道吗?同学们都在议论着我。我已经没办法再回学校。
我爱你们。有件事你们一直瞒着我,其实我在一年前就知道了。我不是你们的亲生女儿对吗?我知道爸爸是A型血,妈妈的血型是B,而我是O型血,这怎么可能啊。在我入高中体检时就知道了。可我并没有太伤心,因为你们对我并不比别的父母做得差,我并没有因此少了什么。这么多年你们辛辛苦苦把我养大,让我感觉很幸福很快乐。
我走了,我要去一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你们千万不要为我太担心,我这么大了,会自己照顾自己的。我也不会学坏的,我要用自己的双手养活我自己,为你们减轻负担。我从家里拿了一千块钱做路费,也没和你们商量。你们别生气。
等我到了一个地方安顿下来后就给你们写信。
爸爸妈妈,我爱你们,你们要保重。
不孝女儿达丽敬上。
达丽的离家出走,给大输的打击很大,变得整天蔫头蔫脑的了。达丽是他的骄傲,是他出人头地的希望。虽然不是他的种,但这么多年过来了,他早已把达丽看做是自己亲生的了。他很苦恼,很恨自己,更恨文竹。
七
日子无精打采地往下过,天也渐渐冷了起来。
大输喝酒越来越甚,每天醉陶陶的。他不知从哪里弄了一个军用水壶背在肩上,里面装着低价却很烈性的烧酒,时不时地抿上几口。对下酒菜他已经不怎么奢求了,有更好,当然是越高档的越好;没有的话也能对付,一把花生米或是炒黄豆用盐水一泡也不错。人们经常看到他在值班室里就着一个用火烧过的红辣椒喝着酒,满头大汗。大输有句名言,说真正喝酒的人是不需要什么下酒菜的,有颗铁钉舔着也可以喝二两。
他这么嗜酒,那运输公司就把他辞退了。没工作了更好,可以每天睁开眼来就喝酒。只是家里的钱越来越紧张,就靠文竹的那点钱怎么够啊。渐渐地大输倒希望文竹多结交几个像老五那样的人了,一次和一百次有什么区别呢?麻将他不打了,手抖得厉害,拿不稳牌,钱也不凑手。每天剩下的事就是喝酒,哪里人多哪里有认识或不太熟悉的人在喝酒就往哪里凑,一如既往地推销着文竹和吴科长的故事。
不过,渐渐地愿意听他故事的人越来越少了,通常是他主动和别人搭讪,挑起那个话题后,那人就会很不耐烦,说得了吧大输,又是那驴日的真能干是不?你喝了三瓶啤酒人家还没干完,那你当时怎么不冲进去把他揪住啊,你等个什么劲呀?大输就没话可说了,只是呵呵的干笑。没人听他讲故事让他十分不高兴。
大输整天喝酒,还要抽烟,虽然是便宜的酒廉价的烟,可架不住量大呀。又要维持家里水啊电的日常开销,文竹那点工资就显得太紧张了。大输不管这些,就知道伸手要钱,酒壶里的酒如果剩不太多了他就会心里发慌,就会借着酒劲冲文竹发脾气,大吵大嚷,说我可是养活你十多年呢,现在我老了,不中用了,喝点两块钱的酒都没人管了,你干脆把我杀了得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达丽呀,我的好闺女,你快回来看看你爸爸呀……每次他一闹文竹就没了办法,就会想尽办法弄出点钱来给他,也不用多,五块八块的就会使他很高兴。
大输毕竟是大输,是上过学读过几本书的人。他常和别人说天下人皆醉就他还醒着。还说他喝完酒眯缝着眼就会把所有人看透。其实他有些吹牛,他谁都看不透,连他自己现在是谁都不太清楚了。
赶到文竹当班,到半夜时大输如果醉得不厉害就会到车棚,躲在暗处,像只老鼠般监视着文竹。天多冷啊,人又不活动,他就大口喝酒。特别是当文竹把灯关上后,他的神经会立即紧张起来,大气不出,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你还别说,大输还真没白忙活,又侦查到了许多情况:吴科长再也没找过文竹,老五来的次数最多,有一个大翻斗子的徒弟也来过。……大输很气愤。文竹又跟了谁谁他倒不怎么生气了,只要给他钱,别让酒断了顿就行。他气愤的是那个驴日的吴科长,恨他不该把那张会唱歌的木床换掉,让他对后面的事看不见也听不着……
写到这里我的笔变得很沉重。我实在是不愿意对文竹这个可怜的女人再品评些什么。
大输有大输的本事,在他不太醉的时候脑袋还是很灵光的。车棚门卫室里暖气很足,空间太小就很燥热,屋上面有个小天窗,平时总开着,用来流通空气。大输找来一架破梯子搭在车棚后面,等文竹熄了灯又有男人钻进屋后,他就悄悄地登上车棚屋顶,绝对军人般地一点点匍匐至天窗边,把眼睛瞪成狼样,把耳朵竖成狗型……
他发现找文竹的男人越来越多,这让他很兴奋。
别以为大输是对男女之事感兴趣而费那么大的劲跑去寻刺激,他才没那份心思。他是在收集着证据,屋里人的片言只语对他来说都如获至宝。当然若赶上大月亮的天能看到些什么那是最好的了。他有一个小日记本,每次在上面都记得非常详细。
也有他认为不顺的时候,自己忙了半天冻了半天,黑漆漆的什么也没看见,里面的人也不怎么说话或说出的话让他听不清。下来后就没什么可记的了。第二天他就审文竹,非把那些细节问干净了方肯罢休。文竹不肯说也不好意思说,大输有自己的损招,他用针扎文竹。要不说有些电视剧就不教人学好呢,大输从电视上一个叫容嬷嬷的那里学会了这一手,想想都会令人心寒的事啊。到后来文竹一见大输拿出那又细又尖的针来浑身都会发冷,就乖了,也豁出去了,问什么说什么,有的说没有的就编些出来说,只要大输感觉满意放下了手里的针,她抽紧的身心才会放松下来。
谁不想把下酒菜弄得好一些呢,就像谁都想把日子过得舒服些一样。大输不满足文竹给他的那几个钱了,太紧巴。他要自力更生了。
大输来到老五家,见老五的老婆也在,就从衣袋里不紧不慢地掏出个小日记本。
老五啊,十次可是早就过了吧?另外……
吓得老五连声地说,好好好,是是是。……把大输拉到屋外,塞给他两张百元钞票。
大输到运输公司找到大翻斗子,掏出那小本本,斜着眼盯着大翻斗子。
我说大翻斗子啊,我很好奇呢。
大翻斗子问他好奇什么。大输见四周有几个人已经注意他们的谈话了,就把嗓门抬高些,说,听我老婆文竹说,你的小弟弟长得和十岁的孩子一般大,可否脱了裤子让俺瞧瞧啊?
大翻斗子很尴尬地笑起来,一边说大输你可真会开玩笑,一边偷偷地往大输口袋里面掖钱。
大输终于在一个饭店的酒宴上找到了大翻斗子的徒弟。他一屁股坐到他身边。
我来问你件事。
那人见到他心里就开始有些发虚,堆出满脸的笑来问是什么事。
大输说,你倒是说说看,我老婆文竹的奶子比你老婆的到底大了多少?……
那个当徒弟的若不想把人丢大了,就赶紧给大输钱。
…………
这样,大输今天找这个,明天找那个的。到后来,那些人若是实在躲不掉,一见大输掏出那个小日记本来,就会变了脸色,赶紧有所动作。由于大输厚积而薄发,他的材料取之不尽用之不竭,钞票滚滚而来。每天他精神焕发,小脸总是红扑扑的,日子过得很是滋润呢。
那些人是既怕大输又恨大输,就免不了和文竹说些牢骚话。文竹有一天就劝他,说大输你不要这样了,人家说你这是敲诈呢。大输恶狠狠地说,去他个驴日的,我想好了,我要是不日他们母亲,这帮人是不会冲我喊爹的。
后来就发生了一件事,使大输那红火的生意被迫停了下来。
进入腊月,天可冷了,特别是晚间,西北风嗖嗖的能吹到人的骨头里去。大输又来到他常去的地方守株待兔,套用一句警察的常用语叫做蹲坑。已经有好几个文竹当班的夜晚没有让他逮到目标了,他很失落,觉得这样下去可是不行了。他也曾怀疑是不是文竹和那些个人换地方了或者真的就断绝了往来。不过那天他还是大有收获,他看见了他家那个平时很本分很一本正经的邻居在文竹熄了灯后毛手毛脚地进了门卫室。他很高兴,他早就看着那个在媳妇面前装出孙子样的男人不顺眼了,也早就看出他在用眼角瞥文竹时那龌龊的含义。
他轻车熟路地摸上房,又一点点地爬过一片铁皮屋顶,把脑袋小心地探向天窗。文竹一声紧似一声的呻吟随即传入他的耳鼓,那男人也语无伦次地说着些很撩情的话。他都听见了,也都记住了。……问题出在他返回的途中。时间久了,天气太冷,他感到浑身发麻,在顺梯子下时他一脚没蹬住,重重地从屋顶摔了下来。
冰天雪地的,这一下摔得大输两眼直冒金星。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回过神来他感觉到了问题的严重,他站不起来了,右腿开始刺心的疼,疼得他浑身直冒冷汗。他像狼一样地嗥了起来。
文竹把大输送到医院,一检查可坏了,右腿粉碎性骨折。手术接骨,大输遭了好大的罪,也花了不少的钱。幸亏文竹攒了些钱,大输的治疗才得以维持。住了二十多天的院,可把大输憋坏了,因为医院里特别是他这样的病人是绝对不允许喝酒的,他肚子里的酒虫都快要被饿死了。就天天嚷着要出院。那时候春节即将临近,加之医院高额的医疗费用也着实让文竹伤脑筋。反正也是吃药静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