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诺弯刀-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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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门后大约半里路,甬道变成了水平的,再走半里,甬道就和城里街道的地面一样,变成了龟背状的,中央高,两边低。这才是正常的设计,下雨的时候,街道排水会很顺畅,不容易渍涝。城门附近的甬道,之前也必是同样设计的,可现在却严重地凹陷了下去。”
“因为中间人马车辆走得多的缘故吗?”
你摇头。你说:“我开始也怀疑有这种可能性,可是,我们今天去看了整条中央大街,还有其他城门,以及王城的城门,类似的道路都有人车往来密集的特点,但所有的地面,都没有凹陷得这么厉害。这只能说明,北城门附近的地下,有了一个之前没有的空洞,地底不再是实心的。而这个空洞,是怎么形成的呢。”
你开始画一张新图。你一边画,一边说:“地面从进城前开始凹陷,到进城门后半里地结束。进城前的凹陷程度大于进城后的。这说明,这个地下看不见的空洞,是从护城河边先空过来的。护城河的地底结构是怎样的呢。我们今天沿着护城河整整走了一圈。护城河那么深,水从哪里来,只能从离开峒城最近的地下河引流而来,把地下河引流到地表的护城河沟里来。这条地下河怎么走的呢?跟着全城的水井看,就知道线路了。城北的全部水井,应该都是从地下河汲水上来的。但是,汲水的水量,却在北城门附近最多。因为我们今天看到,这里有许多的造纸坊、洗染坊,还有众多的花圃园。这一带的大水井星罗棋布。”
吴顺说:“这些和凹陷有什么关系呢?”
你说:“这一带地面集中取水太多,造成了地下水在这一弯曲段时常处于被过度抽取的状态,地下河的水位不断降低,带动了河上方地面的不断下陷。日积月累,这里形成了一个地下的空洞。空洞越来越大,距离地面也越来越近,只要集中人力,在城门下,沿着城墙根,向下挖掘半个时辰,估计就能挖到连通那个地下的空洞。”
“挖到空洞有什么用?”
你说:“可以在里面填满火药,一旦引爆,整个北城门和附近的工事,都会飞上半空。”
你直着地图,说:“北门炸飞之后,攻城的军队从这里涌入,离王城最大的城门,就只有这么短的距离而已了。”你在地图上划了一道连接线。
“巨大的地下爆炸之后,王城这一段的城墙,至少将会布满从上到下的裂痕,如果它不会部分错裂崩塌的话。”你说:“你现在明白了吗?”
吴顺说:“峒城城防的那个死穴,就在这里!”
你说:“是的。因为这个死穴藏在地下,城防部队没有意识到它的存在,也没有注意到它的危险性。峒城守将只注意到了防范正面冲击城门和攻占城墙的这一方面,而忽略了让一个城门彻底消失的可能性。”
吴顺看着你,说:“难道你将来要攻占峒城吗?”
你说:“胆子好大,不怕有人听到会告我谋反么?”吴顺立刻吐了吐舌头,做了个噤若寒蝉状。
你说:“不过,所有的城,都是会被攻陷的。只看被谁,在什么时候。”
第三十章 预感
对着一人来高的铜镜,吴顺在帮你换上簇新的朝服。
你对吴顺说:“一会儿父亲和我去宫城了,你带两个人到城里去一趟,帮姨娘和有身份的仆妇们带点时兴的胭脂香粉和首饰之类的吧,还有老管家和各房的管事,也带点礼物。买回来之后,都打包收拾好。”
吴顺一边帮你整理衣带,一边说:“这就收拾东西吗?还不知道汉王会给你什么封授呢。谁知道咱们要在这儿待多久。”
你说:“汉王不会给我什么封授的。他不会重视我。我们很快就能回去了。”
吴顺惊讶道:“你还没有见到汉王啊?怎么就知道?”
你说:“虽然汉王还没有见到我,我却已经见到他了。”
吴顺不解道:“在哪儿见到的?我们一路上都在一起的啊?”
你说:“就从这座城。我们在城里逛了两天了。每座都城的格局气度,都是君王精神的化身。”你说:“汉王,对我不会有什么兴趣的。”
吴顺将信将疑。他说:“结果你都知道了,咱们干嘛还要这么大黑天就爬起来进宫去呢?”
你正了正衣领。你说:“因为我答应了父亲,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尽到臣子的本分。”
吴顺说:“少主人要不要特别带点什么给小姐啊?”
你说:“不用。她在意的,不是这些。”是啊。我在意的,不是这些。你能回来,就是最无价的礼物。
“什么也不特别带给小姐吗?”吴顺看着你的表情,问。
你想了想,伸手拿过一张纸。你在上面画了一个图样,你把纸递给吴顺。你说:“去找找,有没有这样东西。要轻巧精致的,机关灵敏,容易扣动的。”
吴顺接过纸。上面画的,是一支双筒袖箭。“送这个吗?”
他不解地问。你点头。
你说:“在这个兵荒马乱的世界上,她也许更需要这个,而不是香粉首饰。”
在那个兵荒马乱的世界上,你总是想把平安送给我,想让危险远离我。我们就是这样,总是想心爱的人能够平安,能够避免一切危险。但,生命本来就是一场冒险。只要活着,无论我们怎样努力,都是不可能逃脱危险的威胁的。
这就是后来那支黄铜袖箭的来历。
第三十一章 大殿奏对
你死后很多年,还常常有南汉投降过来的老臣们,和我说起他们在峒城武英殿初见你的那一天。你那天的入朝觐见,给许多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让他们经年难忘。
有一位老臣对我说,他乃文臣出身,不熟悉军务,不能判断你当天所陈述的那些军事观点是否正确,但他清楚地记得你应答时的神情气度。这位老臣说,重要的不是他在说些什么,而是他应答奏对时整个人的那种状态,那种果决自信,那种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的稳定和冷静。你在整个应答的过程中,身心都非常安定,不管南汉新王刘言和周围的重臣们如何反应,你的心里,一丝波纹也没有。他说,你表现出的这种内心的寂静,有一种特别的威慑力。他说,你是一个心无畏惧,亦不放纵的人。
这是你第一次见到登基未久的南汉王刘言,也是最后一次。
刘言是老汉王的嫡子,但却是次子,从小身体病弱,如今虽然长成后壮实了许多,但看上去还是身形单薄、脸色略显苍白,声音中气不足,目光闪烁晦暗,且游移不定。坐在王座上,往往不能长时间挺直脊椎,而要斜歪着靠在扶手和椅背的软枕上。看着就如同水上的浮萍,飘浮不实,对比你稳如泰山的叩拜行礼,更显得气势上就逊色了一截。
“听说你是清流宗门下的大弟子,在清川从师修学多年,清流宗的名头,寡人自幼就有所耳闻,但是贵宗颇为神秘,诸多事情不为外人所知。但不知你在宗门所学的,都是些什么呢?”这是刘言接见你时,对你问的第一个问题。
“回汉王,臣自幼所学,唯有一事而已:理群雄割据之乱麻,解天下纷乱之困局。”你作礼对答道。
你一言既出,顿时激起了朝堂上一片轻微的嗡嗡声,所有的目光瞬间都集中在你的身上。
刘言也从靠着的座位上直起身来。他远远地打量着你。刘言在嗡嗡声浪中打量了你一会儿。他说:“说来听听。天下怎么个乱法,你又是怎么个解法?”
你从容道:“本朝人所共知,先王的未竟遗愿,便是平息各派纷争,还太平安定于天下。先王所苦者,是四面强敌环伺,实力未充,不能四面同时出击,而集中兵力对付任何一方,其他强敌都会趁火打劫,令本朝腹背受敌。其他各方的情形,也都完全一样,所以,各方都不敢轻举妄动,各自据险对峙,形成僵固难破之局。”
刘言说:“嗯。三言两语,说得颇有些道理。这天下乱麻,算你说得有三分切中肯綮。且听听你的解法?”
你对答如流地说:“先说南线,汉王如今心头最想荡平的,首当其冲,想必是北汉的小朝廷。但历年征战,双方互有胜负,始终没有能够平定其乱。本朝实力原本强于北汉的小朝廷,为何经年无法占据上风?因为本朝心有顾忌,不敢投入全部力量,放手一搏。为什么心有顾忌?因为北边的勿吉人正虎视眈眈,戎先、吐蕃、西贝各族骑墙观望。所以,汉王若要荡平北汉,必要先解决北方边患的后顾之忧。再说北线,本朝人口,远远多于勿吉人口,为何经年不能平定边患?问题不在绝对实力上,问题在战术上。我方在北线的作战,以据守坚固城池为主。敌军兵临城下,则迎敌阻挡深入。敌军败退,我方也甚少长途追击,深入敌境。以这样的战术来对抗,失之被动。虽然作战的频次非常高,但最好的战果,也就是让敌人退回草原去,重新积蓄实力发动下一次的进攻,无法沉重地打击到敌军,不让他们有喘息的机会,消灭他们卷土重来的可能性。这样作战,就好比只烧掉了地面上的草茎,却留下了草根,来春草根发芽,又是一片荒草萋萋。”
“为何我军不能脱离城防,深入草原主动寻战打击敌军?原因也就是两个字:骑兵。我们没有一支强大的骑兵,不能适应草原作战的环境特点,数量巨大的步兵,没有骑兵的保护和协同,无法进入草原寻敌打击,空有数量的优势,却无法发挥出来。因此,北线要破局,关键在骑兵。”
你说:“以骑兵对骑兵,把战线从我们的边境城池推进到敌方的草原上去,去攻打他们的牧宿地,用我们源源不断的兵力优势,逼迫他们从进攻转入防守,重新夺回战事的主导权。”
“骑兵?”刘言环顾了一下左右,他说:“我们汉地有多少会骑马的人呢?而他们,可是从小都在马背上长大的。”
你说:“汉人的身体结构和胡人并没有多少不同,他们能做到的事情,汉人同样也能做到,所缺少的,只是训练而已。若能加以相同的训练,我们的骑战能力,也能提升到和他们相当的程度。”你说:“汉人生下来也并不会耕种,不会纺织,正如胡人生下来也同样不会骑马,所谓擅长,都是后天反复训练的结果。”
刘言说:“那么,本王若给你一些士兵,你能用多少时间把他们训练到和胡人的骑兵战力相当呢?”你说:“若能由微臣挑选精锐,至多一年后,便大可与胡人一决高下。”
刘言又问:“那么,设若让你来统领战事,你能用多长时间替寡人平定北胡边患呢?”
你想了想,回答道:“若汉王能将全国一半兵力授予臣统辖,臣可用四到五年时间,替汉王彻底平定北方边患。”
又是一片廷议哗然。有大臣忍不住出列质问你,就算是能将部分汉军的马上战力大幅度提升,也只能说是与北胡诸族旗鼓相当,你何以有必胜的把握,敢说这样的大话。
你回答道:以骑兵对骑兵在广袤的草原地区作战,决胜因素有四个:一男丁,二战马,三战术,四武器。汉军除战马劣势之外,其他三项都占上风。汉军最突出的优势在于武器的研发、改进和大规模制造使用的能力。你认为,敌军目前胜过汉军的,主要在于长程攻击能力和机动速度,这主要得益于战马。但汉军完全可以通过武器的改良来超过战马的优势。你反问质问你的大臣,在战场上,能比战马速度更快的是什么?他答不上来。你便说:“是箭弩和火器。”
你提出,可以给骑兵部队配备强大的远程攻击武器,极大地延伸骑兵的攻击距离,增强攻击能力。你认为汉军完全可以做到比敌军更快更迅猛更不可阻挡。你还提出,汉军可以提升战术水平,依靠高度组织的战场行动,超越敌军单兵作战能力强悍的优势,实现集群对集群作战的总体优势。
这时,又有大臣出列,提出汉地战马品种和胡地不同,且数量不足,认为你以骑兵对骑兵的战术,正好是以己之短,对敌之长,犯了兵家大忌,是简单的常识错误,认为现行以城池防守为主的战术才是符合兵法通则的稳健之举。一时间,对你方才论述的质疑之声,此起彼伏。诸多重臣对你刚才四五年平定边患和统辖全国半数兵力的说法颇为不屑,只是碍于父亲的脸面,不便措辞太激烈,然而言谈之间,还是流露了对你少年轻狂,不知天高地厚的委婉讥诮。
刘言坐在王座上,听了一会儿朝堂上的纷扰。当一个大臣出来质问你,如何获得足够的战马时,他看到武将当中,有位黑塔一样的将领正准备出列发言,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