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霸唱奇诡力作:贼猫-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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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雁营之中皆为「雁户」出身,也就是以打雁为生的「雁民」,在灵州城西有好大一片芦苇丛生的沼泽地,被称为「黄天荡」,水草茂密无边,不知覆着多少里数,那些南来北往的大雁途经此地,多会在黄天荡落脚,雁乃守信之物,每到迁徒之期,天空中雁阵翩翩,一队连着一队,漫天皆是,观之不尽。
世上打猎的猎户,无非是挖陷阱下套子,或是用弓弩、火统击射猎物,如能依法施展出这些手段,要打什么熊罴虎豹,或是狐狸黄狼,自然不在话下,却唯独是打雁最难,俗话说宁吃飞禽一口,莫吃走兽一隻,野雁乃是禽中之冠,自古被视为「五常俱全」的灵物,哪五常?「仁、义、礼、智、信」是为五常。
说雁有仁心,是因为一队雁阵当中,总有老弱病残之辈,不能凭藉自已的能力打食为生,其馀的壮年大雁,绝不会弃之不顾,养其老送其终,此为仁者之心。
大雁不仅有仁,更有情义,雌雁雄雁相配,向来是从一而终,不论是雌雁死或是雄雁亡,剩下落单的一隻孤雁,到死也不会再找到的伴侣,这是其情义过人之处。
天空中的雁阵,飞行时或为「一」字,或是「人」字,从头到尾依长幼之序而排,称作「雁序」,阵头都是由老雁引领,壮雁飞得再快,也不会赶超到老雁前边,这是其礼让恭谦之意。
雁为最难猎获之物,是因为大雁有智,落地歇息之际,群雁中会有「孤雁」放哨警戒,所谓「犬为地厌、雁为天厌、酆为水厌」,这三种生灵最是敏锐机警,一有什么风吹草动,群雁就会立刻飞到空中躲避,所以不论是猎户还是野兽,都很难轻易接近地上的雁群。
雁之信,则是指野雁是南北迁徒的候鸟,因时节变换而迁动,从不爽期,至秋而南翔,故称秋天为「雁天」,这「仁、义、礼、智、信」的五常,即便至圣至贤的人也未必能够做足,所以依*猎雁为生的雁户,无不敬重野雁品行。
雁户猎雁的器械称为「雁排」,是在一个渡水木筏子上铺设排枪,先把排子隐藏在芦苇荡深处,然后再由身手矫健的雁民,身披簑衣,头插雁翎,寻着雁踪,偷偷潜行到雁群栖息之地,约是离着一箭之地便不能再接近了,否则必然惊走雁群。
雁户们潜伏至深夜,看那月冷星稀之际,便突然点起一枝火把,雁群中哨戒的孤雁好不警觉,立刻振翅示警,也就在这同时,雁户急忙把火把浸到水中熄灭了,继续稍无声息地隐蔽不动,那些大雁从睡梦中惊醒,正要展翅腾空逃命,却发现四野茫茫,一片寂静,不免怀疑是那孤雁误报,便嘈杂着责备了牠一阵,随后放下心来继续歇息。
雁户们躲在四周,听得群雁逐渐安静下来,已然熟睡,就再次点起火头,孤雁尽忠尽职,立刻再次报警,而雁户们仍是熄灭火把,如此反覆几回,雁群都被搅得心神俱疲,牠们长途迁徒,本就疲惫不堪,又被孤雁一而再,再而三地惊搅起来,而芦苇荡中哪有什么险情?最后终于恼火起来,活活将那孤雁啄死。
却不知如此一来,正是中了雁户的诡计,一是失了放哨的孤雁,再者三番两次地惊搅,早已是困乏难挡,警惕性放低了许多,雁户们趁此机会,牵动排枪四下合围,待到那些野雁发觉大事不好,从睡梦中猛然惊醒过来,再想逃脱已经晚了,都放雁排的射程罩住,大多难逃中弹身亡的厄运,这个猎雁的法子,唤作「打孤雁」。
雁户们依*猎雁过活,也只勉强糊口,常被官府盘剥削压榨,赶上离乱岁月,更是衣不遮体、食不果腹,其中便有许多人仗着身手敏捷,藏身在芦苇荡裡,劫杀过往的客商,做些替天行道,杀富济贫的勾当,也算是绿林响马中的一路。
后来这伙人都被马知府招了安,都被编为灵州团勇,号称「雁营」,如今营管阵亡,图海将军就推举张小辫去统辖此营,因为图海暗觉张小辫查出将军府裡藏着妖道,让他自已十分地下不来台,以恐此人日后成为马天锡的左膀右臂,心中自是阴恨起来,打算找个机会要一举除掉这些心腹之患,这正是:「朝中奸党横行日,天下英雄失意时。」
张小辫却还道这是上官抬举,他哪裡晓得官场上明争暗斗的险恶之处,于是带着孙大麻子和黑猫,大摇大摆地前去应职,想想那雁营裡,少说也有八九百号兵勇,如今都要听张三爷的号令调遣,真是得意非凡。
雁营中的老营管死后,营中以其子「雁排李四」为首,这李四不过二十几岁,是雁民出身的闹银响马,擅能扎排使统,故此得了个绰号,唤为「雁排李四」,又素有神手之称,手中火器百发百中,他还有个自小相依为命的妹子「雁铃儿」,虽然生得眉目秀豔,体态绰约,却是个巾帼不让鬚眉的女儿家,胜过『水浒』扈三娘,不让『西游』罗刹女,除了能征惯战,更有百步穿杨的手段,随身一张雁头弯弓,七十二枝雁翎箭,向来是箭不虚发,发必应弦,此时也作了男装,跟随在营中征战。
雁排李四早就觉得充为团勇给官府卖命,虽然出生入死,却不似官军那般有粮有饷,远不如在黄天荡裡杀人越货来得痛快,何苦屈身小就,终日受人懊恼,*吃着顺气丸才能度日?正思量着要带兵反出城去,到时候天是王大,老子就是王二,管你什么清军、太平军,只要胆敢进得黄天荡,便随着爷的性子,一发杀个痛快。
正这时,忽闻灵州捕盗衙门的张牌头要来统领雁营,雁排李四是足踏风云,气冲牛斗的傲骨之人,最喜欢结交天下豪杰,心想:「久闻张牌头大名,听得耳朵也快起茧子了,既有机缘,何不会上一会,看看他是否果真是个出众的好汉子,然后再走却也不晚。」当下出来相迎。
谁知双方一照面,雁排李四还以为自已看错了,瞧那张小辫猴里猴气的一脸泼皮相,歪戴帽子斜瞪着眼,小号官服穿在身上都显得肥大,肩膀上还架着一隻黑猫,只有旁边那个麻子脸的,倒是生的虎背熊腰,只看那身量步法,料来也是得过些传授的壮士。
但灵州自古就有拜猫仙的风俗,雁民们也尊猫仙爷爷,一见张小辫肩头蹲着隻黑猫,雁排李四等人便不敢太多看轻于他,当即上前抱拳行礼,可心中却是有些尴尬,不太相信就凭这个泼皮般的小子,怎有本事剿杀潘和尚和白塔真人那伙巨寇?
张小辫惯会见什么人说什么话,又得林中老鬼指点,知道雁营之中多是草莽之辈,便也抱拳拱手,直接就问李四等人:「诸位好汉,以前可都是啸聚山林的响马?」
雁排李四和雁铃儿等人闻言吃了一惊,「雁营」如今是受了朝廷招安的团勇,官家早就表示对以前的所作所为既往不咎,不知他又提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官府变了心意,要去了我等不成?想到此节,不禁个个戒备起来,悄悄将手按在了腰刀的刀柄上,只等潜伏的官军蜂拥上来,就亮出家伙拼他个鱼死网破。
谁知张小辫却大言侃侃地说:「想我张家祖上就有人做过响马盗,当年在绿林之中,那也是有字号有踪迹的人物,自古以来,响马多为明盗,遇到过往的客商大户,先是放出一枝响箭为号,这才显身出来拦住去路,并要念动劫山赞子说:『此山为爷开,此树是爷栽,要想打此过,十个驮子留九个,牙崩半个说不字,嘿嘿,一刀一个草裡埋。』这就叫明目张胆,连马颈上也要繫着铃铛,走到哪响到哪,如此方才算得上是梁山本色的明盗响马了,绝不是寻常的草寇毛贼之流可比,世人愚眼俗眼,哪识得咱们『响马子』的来历,更不知咱这绿林义气,就不是那些龌龊儿男能学得来的,诸位既然是响马出身,想必都是慷慨洒脱的当世英雄,让小弟有幸得遇,实是三生有幸。」
张小辫前两天曾和孙大麻子暗中掘藏,找出了白塔真人生前埋在城内的一匣子金洋钱,他信从林中老鬼之言,唯恐聚多了钱物招来祸端自毁前程,在没做上高官之前,不敢再动贪念,此刻只好忍痛割爱,把金洋钱全部带到营中,当场分给众人,以表结纳之心。
古人言:「士为知已者死」,张小辫这几句话果真是说入了巷,满满一匣金洋钱更是动人眼目,那雁排李四等人俱是豪杰的襟怀,草莽的性情,一听之下无不动容,都觉得先不论「张营官」本事如何,单只这番器量,以及仗义疏财的手段,也称得上是宰相之材了,能够说出这等言语,绝非凡品,此时虽然只是个雁营营官,想来日后必成大事,而且同为绿林一脉所出,我等将来如能跟随在侧,怎不得他些好处受用?于是尽皆心服,当场推金山倒玉柱,呼啦啦拜倒了一片,为首的李四说道:「虽然我等多是出身于尘埃之中,却也颇知英雄典故,曾见古今事蹟,晓得世间义气二字最重,如蒙张三哥不弃,愿先就此结纳了,今后同生共死,荣损相连,不论刀山火海枪林箭雨,永远追随左右。」
有道是:「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在当时的民团兵勇当中,多有拉帮结伙拜把子的风气,若不用此,便难以在军中立足,这也该着是他们前世的缘份,命中天数近合,一见之下,都觉意气相投,愿意拜把子结为生死兄弟,择日不如撞日,雁营众人当即就撮土为炉,插草为香,张小辫、孙大麻子、雁排李四、雁铃儿以及雁户出身的哨官,一同跪在地,双手抱拳,用大拇指指向自已心口,当着那隻黑猫,对天盟誓,念起「插香令」来,其令曰:
「二人同心,其利断金;万众齐志,名标青史;
江湖一把,功业千秋;香火在手,砍血为盟。」
张小辫幸得林中老鬼点破了自身命数,只用三言两语,便凭空得了一班好汉以性命相交,真乃如虎添翼,所谓一个好汉三个帮,如此一来,何愁大计不成?这正是:「逢山必要先开道,遇水还得早架桥。」却不知张三爷率领着雁营何去何从,且听下回分解。
第五卷 雁营 第五卷 雁营 第二话 说书人
( 本章字数:4695 更新时间:2009…7…16 13:38:24)
且说这座灵州城,从古就以出产花猫闻名,故此得了一个俗称,唤作「猫子城」,虽是个繁华锦绣的富贵之地,却为国家正值用兵之际,连年不断的战乱和灾荒,一边是官府催征盘剥,另一边又是贼寇四处洗劫,附近的十里八乡,多已被搜刮得民尽财穷。
那些个指*着捕鱼猎雁为主的「雁户」,大多没有养家餬口的活路,纷纷落草为寇,但一打起仗来就是赤地千里,荒效野地中除了成群结队出逃的难民,哪有什么走货的客商富户经过,再也无处去杀富济贫。雁户们无非只剩下两条出路,一是按照从古传下的旧例,想当官-杀人放火受招安,在全伙被收编为团勇之后为国出力,随着官府征剿贼寇;再者就是加入太平军揭竿造反。总之投到哪裡都躲不开冲锋陷阵,要怪只怪自家没赶上好时候,身为社会最底层的雁民,又是生逢乱世,不是刀下死,就是枪前亡。
仔细权衡起来,毕竟这第一条路有粮有饷,又是名正言顺,而第二条路则是诛灭九族的不赦之罪,另外太平军是拜上帝的,与灵州拜猫仙的风俗水火不同炉,普通民众根本接受不了这个观念,结果雁户们经过商议,青壮之辈就随着首领「老雁头」,一同投了官府,在战阵之中拿命换些钱粮,装养族中的老弱妇孺。
老雁头死后,雁营裡群龙无首,缺粮短饷,这伙人本是黄天荡裡的响马子出身,又不免时时恐惧官府猜疑,正打算譁变了反出城去,却在此时马大人派张小辫来做营官。
张小辫使出手段,结之以财,纳之以心,雁营裡的草莽之辈果然感激不已,都愿意追随效命,众人按照绿林规矩设香结盟,虽然只是插野草做香,酌清泉为酒,但这古礼是先贤所留,传到后世,万古馨香不朽,念罢了「插香令」后,各道生辰八字,序过长幼,皇天后土,猫仙爷爷在上,一个头磕在地上,砍血为誓,结成了生死兄弟。
那些开帮立会的绿林响马,向来是以湖南洞庭湖贼巢中的「盗魁」为尊,在入伙插香时,都要念颂一篇「常胜赞赋」为证,当时就连绿营官军中的兵将,都暗暗效仿此例,更别说是团练这种地方武装了,所以才说官匪本是一家,何以见得?且听结义颂子:
「雁字营裡传号令,有缘兄弟听分明;今逢吉日开黄道,我等结义来荒郊;探得名山修金楼,地势巍峨气象高;南北英雄齐聚会,到来都是大英豪;正副营官先请到,十二哨头把名标;命人巡山去望风,有无奸细听蹊跷;
再把盟坛塔筑好,以凭结义认同胞;香焚头把纪周期,羊左当年订此交;
留下千秋香一把,后人结义胜同胞;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