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酒间花前老+番外 by:水虹扉-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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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对他来说,也算是件好事。至少,他没有太多的闲暇,去揪着心猜测那个人的近况。
与此同时,紫枢被皇帝封为郁妃,圣眷极浓。
日子就这样平安无事地度过,转眼间又是初夏。
深夜,静王如往常般在烛光高照的勤明殿中,和皇帝一起批阅奏折。本来此时如无重大事体,是绝对不允许打扰的,却偏偏有个人大声在外吵闹,甚至和外面持勤的太监起了争执。
静王放下手中奏折,眉头轻皱,站起身走出勤明殿,看到那吵闹的人是自己府中副侍卫长,沉声道:“怎么回事?”
“殿、殿下!有急件来报!”副侍卫长擦了擦满头的汗,将一个封了火印、大拇指粗的细竹筒递给静王。
“这种事情,有什么好慌的?”静王略带不满地看了眼副侍卫长,剥去封口火印,揭开了竹筒盖子,往外斜斜一倾,想将里面的绢纸倒出来。
没想到就在这时,一节鲜血淋漓的小指竟骨碌碌从竹筒内滚落,掉在静王脚下。身旁的那群太监,虽无人敢惊呼出声,却全部露出了惊惧的神情。
静王也有些惊骇,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将竹筒内沾着血渍的薄薄绢纸拈了出来,在面前展开。
然而越往下看,他的脸色便越阴沉难看。看到最后,他已是双目赤红,脸上肌肉不停抽搐。
拂霭、拂霭……不、现在不是揪心难过的时候,要冷静……
不出所料……那灭了牵萝皇族的人,果然迟早将拂霭,当成与本王交易的条件……好吧,不过是皇帝的印玺罢了……就算是要得罪陛下,只要能换回拂霭无恙,本王也再所不惜……
绢纸上所订期限,就在今夜。如果静王不在指定时间内将印玺送到许昌南门外狭道,那么他将收到冯衍真的整只右手。
时间紧迫无比,静王来不及多想对策,冷着脸,转身就朝勤明殿里面冲去。
皇帝正拿着印玺,认认真真朝他与静王批好的奏折上盖章,却不防静王走到他身边,劈手就夺下了他手中黄金印玺。
“王、王弟……你这是为何?”皇帝抬头望向静王,语调有些微怒。
“过了今夜,臣自会向陛下领罪。”静王将印玺放进怀中,转身就要离开。
“你……大胆!你你你……还有没有把朕放在眼里?!”皇帝拍案而起,在他身后愤怒地大吼。
静王走出勤明殿,扫了眼慌乱作一堆的执勤太监,深深吸了口气,将皇帝的怒吼抛在脑后,沉声对着副侍卫长吩咐:“给本王备马,再叫上几个侍卫,要快!”
“是!”副侍卫长擦着汗,不敢怠慢,马上依静王吩咐行事。
(待续)
静王怀揣印玺,率着十几名侍卫快马加鞭,赶到了许昌南门外狭道。
此刻天色将明未明,正是一夜间最黑暗的时候。众人手里皆举着松香枝做成的火把,沿途照明。
静王看到前方高处有几个朦胧人影,当下勒住马缰,将怀中印玺取出,高高举起,大声喊道:“你们要的东西在这里……”
他后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只见一枝利箭忽然挟着劲风,朝他迎面袭来。
静王这边燃了火把,照得通明,而敌方隐藏在暗处。这一箭,可说是猝不及防,正正插入他的胸口。
胸口骤然中箭,静王大叫一声,一头就从马上栽了下来。
“殿下!”那十几名侍卫大惊失色,同时以最快的速度下马,上前搀扶胸口插着羽箭,倒在地上的静王。
而那几个朦胧人影,早趁着混乱和夜色,消失无踪。
静王虽中了箭,神智却还算清醒,他被侍卫们扶起后,开始对今夜之事心生疑惑。
带秘信给他的人,真正想要的不是皇帝印玺,而是他的命。
站在敌对势力的立场想,自己既然连皇帝的印玺都可以拿出来交换拂霭,用这一点要挟,显然比杀死自己要来得有利。
要杀自己的人,到底是谁?不过……可以肯定的一点是,那封秘信只不过是利用了自己对拂霭的关切,从而使自己焦急情乱下失去正常判断。拂霭不在这群人手上,也没有受到任何伤害……总算可以放心。
目前所有的疑点线索,都集中在带秘信给他的副侍卫长身上。
“殿下,伤处可要紧?”身旁,有侍卫小心翼翼地询问。
“哦,没事。”静王顿了顿后,又回答道,“箭头入肉并不深,没什么大碍。”
说完,他拂开众人,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翻身上马:“回去吧!”
似乎是回程的马蹄踏破了夜色,此刻的东方,隐隐露出丝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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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王府,等待静王的是副侍卫长僵死的尸体。
在静王率众出发后,他便偷偷在自己房中横刀自尽。那一刀,狠绝到了极点,几乎将他自己的整条脖颈割断。
所以这唯一的线索,也算是没了。
之后,静王那入肉不深的箭伤,居然开始不停溃烂。宫中得知,连忙派了几名太医会诊,得出的结论是,那箭头上淬了奇毒“百炼霜”,无方可解。
静王目前躺在府中,整日昏睡不醒,全靠珍稀药材补品吊命。据会诊的太医所说,这种状况也维持不了多久,最多支撑半月。
王府之中,棺材和寿衣,都已经准备齐全。国家栋梁将倾,整个许昌城,只见一片愁云惨雾。
皇帝来看过静王好几次。他每次来,皆见静王面白气弱、奄奄一息,只得留下大批赏赐,摇头叹息而去。
这天甫入夜,静王正卧在房中,忽见门扉慢慢打开,一条纤细人影提着盏纱灯,轻悄地走到静王榻前。
“到底救不了你……对不起……对不起……”纤细人影放下纱灯,在静王榻边坐下,哭得压抑悲绝。
温热的水珠落在静王的面颊上,他慢慢睁开了眼睛。看到的,竟是双目红肿似桃的郁妃——紫枢。
“怎么是你?”静王的声音和表情都有些讶异。
“是我……我知道你出事的时候,着急得要死,却一直没有机会见你……”紫枢握住静王的手,不停地抽泣着,“今天,好不容易偷偷出宫,就是想见你一面……若不然、若不然的话,今后……”
她边说边哭,到最后已经哽咽地说不下去。
“你究竟,来这里有什么目的?”静王从她掌中抽出自己的手,坐起身来,目光冷冽地望向她,“任侍卫,出来吧。”
屏风后,以一个留有长须的清癯中年人为首,走出了四名手持兵刃的侍卫。
“你你你……你没事么?”紫枢怔怔地望着静王,神色且惊且喜。
“哼,那箭头上淬有难解奇毒是真……不过,根本就没伤到本王分毫肌肤。”静王冷笑一声,“本王一直在等背后主谋露出狐狸尾巴,所以放出伤重难治的风声,甚至王府上下就连警备都松懈了……不然以你,万难踏进王府半步。”
紫枢擦去泪水,喜上眉稍之后,神情忽又转为哀怨:“殿下,你既然无恙,便快些离开这里吧……”
“哦,为何?”静王听她话语中似有隐情,轻轻挑起眉毛。
“那个害你的人,是、是……当今圣上!”紫枢咬了咬下唇,想到静王安危,终于将话挑明,心却突突跳得厉害,“如殿下不嫌弃,紫枢愿随殿下而去……山间野地,布衣荆钗,永无怨尤!”
她虽情窦为静王初开,却一直受到严格的传统教育。能说出这番话来,实在是鼓起了十二万分的勇气。
“皇兄一向待本王恩隆情重,你说这话,又怎能相信?”静王轻轻眯起黑眸,望向她的目光深邃难测。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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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信我,是真的!”紫枢生怕他不信,急急辩解,“我亲眼看到圣上割破手指,在白绢汗巾上写下血诏,暗中交给兵部尚书曹大人,说是你独揽大权,以下犯上,欺凌主君,不除不足以清纲纪、正天下,足足列了九条死状……你你你……还是快些远离这里的好。”
静王听到这里,不由得倒抽了口冷气。他清楚,紫枢年岁尚轻,阅历又浅,这些事若不是亲眼所见,再难编造。
是的,拂霭对自己的重要性、自己待他的好,以及他被掳走一事,自己身旁许多人都知道。了解这些,做下令自己上钩的圈套,并不是很困难的事。
弄不好,这个计策就是那已经身死的副侍卫长所献,也不一定。
“本王明白了……你先回宫中,就当什麽都没发生过,此事切莫声张。”静王思忖片刻,转身望向那长须清臒男人,“任侍卫,你送她回宫。”
紫枢略带忧怨地望了望静王,提起纱灯,静悄悄随著任侍卫走出房间。
直到他们的背影溶入一片夜色中,旁边才有亲信侍卫凑上来,悄声道:“殿下……此女子不除,恐生後患。”
“此事,至少目前不行。”静王断然否定,“牵萝民心未定、治化未稳,她还动不得……你们也先退下吧。”
侍卫们不再说什麽,行过礼後,替静王熄了灯,躬身而退。
静王在黑暗的房间里,慢慢躺下。一刻前还是桀傲难测的脸上,渐渐浮现出孩子般脆弱的神色。
在沈沈黑暗中,他伸出手,下意识地抚在了胸口上。那里,贴肉挂著一个金线混著真丝编成的织囊。
织囊内,装著两块斑驳骨殖。如今,其中一块已经裂成了四片,另一块上面也有了严重的龟裂。
就是这两块骨殖,替他挡下了那一箭,令他毫发无伤。
拂霭……你在哪里?想你、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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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後,深夜,勤明殿。
盘龙鎏金的高高烛台上,红烛灯焰正长。皇帝端端坐在案前,认真用朱砂笔批阅著近日来的奏折。
一直以来,在静王的名声功勋下,他都是个庸碌无为的皇帝。但是,他也勤政,每日批奏折必过深夜才睡,天不亮便上朝……却鲜有人关心提起。
要是没有那个小自己近二十岁的王弟……是的,要是没有他的话,自己纵然比不上圣主名君,多少还是能有些贤明勤政的名声吧。
好在,这块笼在自己头上巨大的阴影,即将消逝……
皇帝的唇边刚刚勾起个隐约笑意,却看到正门忽然被推开,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步履轻快地走了进来:“陛下,近日无恙?”
看清了眼前这个人是静王,皇帝唇边的笑意顿时消散,再握不住手中的朱砂笔,竟令它掉落在地,发出不轻不重的声响。然而他毕竟也是生在帝王家的人,终於在脸上挤出个无可挑剔的笑容:“王弟……近日身子大好了?可喜可贺。”
“怕不是可喜可贺吧。”静王走到皇帝面前站定了,从怀中抽出张布满了棕褐色字迹的白绢汗巾,放在皇帝面前,“陛下告诉我,这是何物?”
皇帝怔怔地望著面前这条汗巾,沈默著。
“对了陛下。兵部尚书曹大人、大司空崔大人、右督御史何大人、大理寺卿郑大人……在今晚於夜歌楼结伴饮酒赏月,不幸遭遇火难,无一人逃脱,皆死於非命。”静王的声音平静无波,就仿若在说著极平常的事情。
皇帝的额头却早已经汗水涔涔──静王说出的这串名字,都是他暗中网罗、参与了此次谋害静王的心腹。
“而陛下,将於今夜得知此消息後,旧疾复发,龙驾归天。”静王将那条汗巾轻轻巧巧地提起,凑到身旁的烛焰上焚烧,“所以……这东西是什麽,已经无关紧要。”
皇帝忽然站了起来,绕过静王,一边大喊来人,一边连滚带爬地冲到大门前,打开那两扇朱红的厚重正门。
静王却连姿势都没变,唇角噙著冷笑,看著手中汗巾一点点被烈焰噬尽。
当皇帝看清了眼前的一切时,呼救声哑然而止,一步步後退。门外,是森寒、对准了他的兵器,以及陌生冷凝、充满了杀气的卫兵面孔。
这里,很明显已经被静王封锁包围。皇帝终於明白,今夜的自己,难逃一死。
皇帝慢慢地转过头,望向静王。他的神色一点点从惶恐变为绝望,又从绝望化为凄凉。半晌,他忽然嘿嘿地笑出声来:“做得好、做得好啊……王弟……你做得好……”
“如果不是陛下此次要本王的命,本王绝不会做到这一步。”静王深深吸了口气,目光如炬,“是陛下,将本王逼到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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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嘿……够了、够了……究竟是谁,将谁逼到绝路?!”皇帝半是凄凉,半是癫狂地笑著,“先帝驾崩,朕近四十岁方才即位……那之前,朕做了二十余年的太子,日日谨慎小心,生怕踏错一步,就是为了拥有这个天下、这个皇位!”
“但做了皇帝之後,朕也没有过一天扬眉吐气的日子!这一切……一切都是因为你的存在!”皇帝双目赤红,泪水蜿蜒著从黄瘦面颊流下,“以前,朕忍你让你,只因为你确实功在江山社稷,是无可挑剔的国家栋梁……但是、但是,玉妃怀著朕的骨肉,你却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