革命时期的樱桃-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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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子一按一个坑,半天起不来,肚皮鼓着,敲着“嘭嘭”响,吃草根树皮拉屎都拉不出,相互撅着屁股抠,抠出来的都是硬邦邦的羊屎蛋,吃观音土光能顶饥,就是拉不出屎,人都活活给憋死。你说这办好事的人咋这么倒霉呢,“文革”运动以来,谢晓燕她爸提倡种红薯也变成一条罪状,街头大字报上的漫画上,她爸的乌纱帽两边挂着两只大红薯,还说她爸是红薯书记,你说这救命也救出罪来了。
咳!不过反过来一想,让农民想种啥种啥,谁还服咱管,当领导的咋还有油水呢?还得突出政治,地里长草长苗都无所谓,既省心又省力,反正苦日子咱也过惯了。俺这偏僻山村,谁都理解,贫穷是天生的,是娘胎里带的,穷乡僻壤年年有点进步,混饱肚子就行。万一有退步,吃返销粮,那是天灾闹的,老天爷谁惹得起,说人定胜天是一厢情愿,还是人算不如天算。要紧跟上面走,党叫干啥就干啥,领导指哪就打哪,记住千错万错,路线不能错,大头头都挡不住倒台,何况咱这小萝卜头呢。何书记是部队干部,不懂地方的弯弯绕,一来运动非倒不可。俺只要政治先进,经济穷点都行,穷则思变,穷则好赚钱。有点成绩,吹乎吹乎;材料写写,编巴编巴;脑袋瓜转转,想想招数;形势瞅瞅,紧跟上面,金字招牌就挂在门口了。先进典型当上了,不用你开口,钱都送到家门口,想花花不完,想使都使不了。张队长的手指不由搓了起来,像在那点着数不清的钞票,点得心里直痒痒。他悠然地站在田头,自得地哼起了小曲:“春风得意喜报送啦,谁不把俺状元郎来夸……”他唱完了,从腰间抽出烟袋锅,点上,浓浓地吐出一口烟来。
这时,只见萧云急匆匆地跑过来问他:“张队长,李副队长去哪里了?”他抬头一看她跑得脸红红的,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十分着急的样子。
“他去县里开知青大会了,你有啥急事?”张队长很关切地问道。
“晓燕晕倒在地里了。”萧云喘息未定地说。
“走,看看去。”张队长把烟锅在鞋帮上一磕,往后腰上一别,紧跟着萧云去了。
革命时期的樱桃 二十六(2)
谢晓燕昨晚与鲁岩、李辉分手之后,一夜没睡着觉。她一直担心鲁岩父亲的病,瞧他那焦虑的样子,看来病得不轻,这病会不会跟爸爸把他打成右派有关,因为人的情绪与健康有着直接关系,会不会是爸爸害了他呢?想得越多就越睡不着,牵肠挂肚的,心里格外沉重。加上在河堤上吹了凉风,半晚浑身发起烧来。第二天,谢晓燕早饭也没吃,强撑着下地,没干一会儿,就晕了过去,失去了知觉。当她醒来时,只见四周白白的墙,闻到一股来苏水的味道。医生护士忙前忙后,量体温,开药,打针。身边的陈建告诉她,这里是公社卫生院,萧云送你来后去找李副队长了。陈建说话柔声细气的,对谢晓燕一说话脸又红了。他长得眉清目秀,细皮嫩肉的,他要是个姑娘是不是也很美呀。谢晓燕望着陈建,感到浑身软绵绵的,没有一点力气,抬个手臂都困难。她从小就多病,省人民医院的大夫护士都认识她,叫她小老病号,妈妈叫她病秧子、药罐子,爸爸说女儿的病都是妈妈给叫出来的。自从下乡以来,身体好多了,很少生病,这下可病倒了。谢晓燕听见护士在议论,三十九度七呢,她感到了针头扎进肌体的疼痛,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当谢晓燕再次醒来,看见萧云和张队长站在病床前,他们关切地望着她,萧云惊喜地叫着:“醒过来了,醒过来了。”萧云凉凉的手摸在谢晓燕发烫的额头上说:“好烫哟,烧还没退呢,医生,快想想办法吧,会烧死人的。”
“啥死人活人的,咋连句好话都不会说呢,晓燕,没事,别听她瞎咋呼,多躺两天就没事了。”张队长也轻轻地摸了一下谢晓燕的额头,谢晓燕感觉到他的手掌比萧云温暖而粗糙。
萧云把戴眼镜的医生连推带拽地拉到谢晓燕跟前,医生摸了摸谢晓燕的额,安慰地对她说:“没事,刚打了退烧针,一会就会退的。”萧云仍然不依不饶,指着医生的鼻子凶狠地说:“我晓燕姐万一有什么事,我可找你们算账。”把医生吓得腿都软了,怎么来了个母夜叉呢,女知青都是红卫兵、造反派,不好惹,说完后赶紧想离开。
“你少咋呼两句行不行,贺大夫,她年轻,不太懂事,您可别往心里去。”张队长批了萧云一句,又不住地向医生点头哈腰表示歉意。
“这小知青咋都吃了枪药了,个个火气那么大。”贺医生边嘟囔边往外走。
“他一来就问晓燕姐的出身成分,好像出身不好不给看病似的,我顶了他一句,革命干部,他才老实给看。对这号人绝不能心慈手软,得给他点颜色看看,让他知道咱红卫兵的厉害。不行,把他卫生院给砸了。”萧云双目圆瞪,小拳头攥得紧紧的,撒出满腔的怒火。
“俺的姑奶奶,你消消气中不中,看病要紧,这里可不是你造反逞威风的地方。”张队长从来没见过萧云发这么大的火,心里挺纳闷,今个是咋弄得,几天不见,小绵羊,小白兔咋也变成母老虎,母狮子啦?这城里的女人和俺乡里的女人就是不一样,叫春妮,给她十个胆也不敢呀。不过这倒引起了他的兴趣,他注目地望了一眼萧云那神气的样子,心里又腾起了一股欲望,你男人怀里抱着只猫算什么本事,俗话说,能稳稳当当地骑在母老虎背上,还训得它服服帖帖的猎手,才是好猎手呢。
萧云打开一罐菠萝罐头,坐在病床边,用小勺一点点地喂进谢晓燕口里,她苦涩的口中含着清甜,菠萝的香味在口中化开来。谢晓燕望着萧云专注的眼神,那份关怀也就融在这温情的举动中,一股甜丝丝的滋味从口中蔓延到心里,又从心中渐渐泛滥开去,泪却扑簌簌地淌下来。萧云用手绢轻轻擦去谢晓燕眼角的泪说:“甭着急,会好的,会好的。”谢晓燕顺从地点点头,萧云也开心地笑了。张队长让萧云留下来陪谢晓燕,还塞了十块钱给萧云,让她需要啥就买点啥,千万别舍不得花,治病要紧。让谢晓燕安心养病,不要着急回队里,有啥难处只管开口,想吃点好的,让嫂子专程给你做。出门还跟贺医生专门交代了几句,随后,带着陈建和其他几个知青回去了。
晚上,萧云累了一天,趴在谢晓燕床边睡着了。看着她黑瘦的身影,谢晓燕感到人与人之间的真正情感,往往在患难之中走向极致,生出灿烂的火花来。平常的磕磕碰碰,争风吃醋,都化做过眼烟云,消散开去,只剩下那纯洁的情谊,洁净透明,一望到底,不含任何杂质。夜里,迷迷糊糊的谢晓燕梦见自己家人和鲁岩全家聚在一起。天是那么的蓝,像纯净的湖水悬在了空中,透明而清亮。山则是斑斓的,黄|色的叶闪着少妇曳地黄裙上的光泽,高贵而诱人;而红色的叶,则像女孩子脸般的嫣红了,羞涩地低着头,一副纯情的样子;余下不多的绿,还保留着少年般的鲜润,在舒适的轻风中摇醉。青草已经泛黄了,像一块茸茸的地毯铺在那里;一片芦苇在晚风中轻摇,别是一种惹人怜爱的神态。一条小溪弯曲着身子,轻唱着从草地边走过,洁白的水花弥漫着生命的纯情。谢晓燕爸爸在草地上跳起了他欢快的哥萨克舞,鲁岩他爸又戴上了一顶白色的高帽子,上面用黄|色的笔画着一个娃娃的圆脑袋,红红的大嘴弯弯地向上翘着,他也跳着、扭着,那张画在高帽上的娃娃脸也来回摆动着,把大家逗得开怀大笑。妈妈们也上去跳了起来,舞姿是那么的优美,他们相拥而轻盈地舞着,在夫妻对视的刹那间传递着温情。谢晓燕和鲁岩坐在草地上,鲁岩紧紧拉住谢晓燕的手,谢晓燕不时地去看他的眼睛,他的眼神里充满着爱恋,谢晓燕手心里的汗,把两双手紧紧地粘在了一起。
革命时期的樱桃 二十六(3)
第二天早上,谢晓燕发现自己的手与萧云的手,紧紧地拉在了一起,汗浸浸的,原来萧云担心谢晓燕夜里又发起高烧来。
革命时期的樱桃 二十七(1)
我的病好些了。
隔了一天的大清早,我就醒了,怎么也睡不着。萧云仍趴在床边,下巴更尖了,脸色黄黄的,一头短发乱乱地翘着,像只倒毛鸡。这几天她一直没休息好,眼泡也有些肿,实在辛苦她了。可她一点也不怕劳累,嘴里老哼着歌,跑来跑去的,谁的忙都帮,成了编外的护理员。护士们都感谢她,她说:“甭谢,我生来就是干活的命,闲着难受。”贺医生当着她的面说:“原来是只百灵鸟啊,当初我还以为你是母夜叉孙二娘呢。”“那你就是菜园子张青。”萧云没头没脑地紧跟着来了句,没等萧云说完,大家都哄堂大笑起来。萧云脸一红,扭身拿着扫把扫地去了。
我望着窗外,小鸟在树上叽叽喳喳地叫着,飞来飞去地闹着。一抹晨曦映在窗玻璃上,斑驳地闪耀,红得艳丽,黄得辉煌,在玻璃的反照下,屋里白色的墙也映射出一条彩带,色彩绚丽,赤橙黄绿青蓝紫,谁持彩练当空舞,是彩虹姑娘么?她也来探视病号来了,把病房里也照得生机勃勃,人脸也染上了一层红晕,憔悴的病态消失了,精神一下好了许多,我的烧已退去,加之好的心境,浑身也有了些力气,不再软绵绵的了,喜鹊在枝上“嘎,嘎”地叫着,难道今天有什么好事?
我望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窗前一晃而过,是李辉,这么早,他来干什么?我心里也盼望早点见到他,女孩子生病的时候,就会产生强烈的依赖意识,希望有亲人守在身边。我从小生病就喜欢钻进妈妈怀里,依偎着那份独享的温暖。不一会儿,“吱”的一声病房的门开了,李辉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他看见我醒了,把食指放在嘴中间,“嘘”了一声,告诉我不要惊动别人,我看见他脸上露出欣慰的微笑。门的响声把萧云闹醒了,她用食指擦着睡眼惺松的眼睛,当她望见李辉缓缓走来的身影,一脸惊愕地呆住了,随即弯下腰去,用一只手遮着头,一只手端着脸盆冲出屋子。脸盆里的搪瓷缸、肥皂盒“丁零当啷”一阵乱响,她不愿让李辉看见她不美的形象。随着她走后“咣当”的门响,病房里的其他病人都给吵醒了,害得李辉冲大家不断地点头说:“对不起,对不起。”
李辉坐在萧云睡觉坐的方凳上,关注地望着我,亲切地问:“好些了吗?”我点点头,强撑起身子,他把枕头垫在我的背后,我半坐在床上,他忙把被子往上拉了拉,把肩膀处掖掖好,我有种小时候被妈妈照顾的感觉,被亲人体贴、关怀的感觉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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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开完会,我回来已经很晚,听说你病了,就连忙赶了过来,见你们都睡了,也没敢打搅。今天一大早就醒了,看你精神还好,我就放心了。”李辉从容不迫地说着,他的话音很有磁性,我喜欢听。
“烧已经退了,没事了,还叫你这么操心。”我望着他那关怀的目光说。
“应该的,应该的,来晚了,没照顾好你,谁叫你是我的小妹妹呢。”他的语气里含着浓浓的亲情。
“这几天还多亏萧云照顾,可把她给累坏了。”我边说边望见萧云已回到屋里放下脸盆,站在了床边,头发用水梳理过,精神多了,一双眼睛凝神地望着李辉,那种见到亲人的欣喜又浮现在她脸上。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谁叫你是我姐呢。”萧云大大咧咧地对我说,眼睛依旧在李辉脸上转悠,看他的反应。
“那我得好好谢谢你。”李辉站起来跟她热情地握了一下手,萧云把一双湿手在裤子上来回擦了擦,双手紧拉住李辉的手,眼里充满喜悦,握完手后,激动地手不知往哪儿放好。
“你这一句话比我说十句还管用。”我笑着跟李辉他俩开玩笑。
“一句顶一万句也没用,光握手就行了,太便宜你了,得请客。”萧云信口提出了条件,眼睛盯着李辉的眼睛,等待他的回应。
“好,我请,等晓燕病好了就撮一顿,庆贺庆贺。”李辉答应得挺爽快,语气中透着男子汉的劲。
“说好了,一言为定,拉钩。”萧云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伸出小拇指紧拉住李辉的小手指,大声叫着,“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能变。”
“你放心好了,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李辉脱开她紧钩着的手指,向我告辞,他要赶回去上工,并交代萧云好好照顾我,表现不好没饭吃,就起身离去了。“一顿饭有什么了不起呀。”萧云嘴上虽然说着,还是紧跟在他身后出了病房,一直送他出了医院,过了好一会才回来。一天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