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在天边歌唱 作者: 蓉儿-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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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女人叫吴萧萧,曾用名“吴小小”。
几年过去,现在的吴萧萧居然和当初的淡梅非常的相似,相似的是身上流动的气韵,成熟、雅致、内敛。曾经的年少轻狂,曾经的躁动不安,曾经的纯真率性,统统都随着岁月流逝了,留下的只是淡泊、悠远、宁静。
沉积在内心的疑团终于在岁月苍老之后渐渐散去,就像那个古老的希腊谜语,在千百年之后被吴萧萧破译。可是破译了又能怎么样呢?无论是淡梅,还是项小米,无论是田泽,还是自己,都已经成为过去。过去的不只是岁月,还有当初执著的心情,还有苦苦追寻的未来……
记得小时候,父亲曾经给过她三个训诫,都很重要,但她只记得一个,其余的都忘了。时间总能让人忘记很多东西,比如告诫,比如教训。只记得父亲是这么说的,“有一个下水管道被人揭了盖子,你走在路上,看到有个人经过掉了下去,那么,你一定要记得绕行,注意不要掉下去。即使你仍然没注意,还是掉了下去,下次经过你一定要记得上次的教训!”“谁会那么傻呢?看到别人掉下去了,自己还会掉下去?还要在一个地方摔倒两次?”吴萧萧当初就是这么很不屑地回答父亲的。然而,事实证明,吴萧萧就是那个傻子!
在项小米去了非洲之后,吴萧萧也申请到了法国留学,这一次她学的是音乐。谁能想到呢?她居然选择了音乐!谁能想到呢?淡梅早已深入到了她的骨髓,她也期望着自我超越!走在香榭丽舍大街,她期望着和项小米不期而遇,虽然他和她没有任何约定,虽然原本只是一场两情相悦的游戏,虽然劳燕分飞之后再也不可能相遇。但,爱情来过了,既然来过就会留下一些痕迹,雁过还留声呢,何况是她对他独一无二的爱情?那爱情是随着分离的时间与日俱增的,孤寂就像一个放大镜,即使当初那爱情只有针眼儿一样大,这时候也成了一座山。如山的爱情压在心头,既让她难过也让她留恋。或许那山还是秃的,就像家乡那些山,或山牙交错,或乱石成滩,却自有一番不屑于掩饰的苍凉和狂野在里面。项小米不可能在非洲呆一辈子,法国是他的家,即使他是飞来飞去的国际人,他也会回家的吧?吴萧萧就是这么想的。然而,事实并不是她想象的那么浪漫,她并没有跟项小米在法国的任何地方不期而遇。三年过去,她又回到了北京,回到她出发的地点,却与项小米不期而遇。
那是去年夏天,一个月圆之夜,在后海一家很奢华的酒吧。那时,吴萧萧刚回到北京,听说后海起了一片酒吧,刚好那晚闲来无事就转到了那里,刚好就进了那家酒吧,刚好就看见了项小米和一群朋友正在喝酒。或许这就是天意吧!你转了千百转寻找那个人,一转身,却发现那个人就在你身后站着。
那个酒吧老板很殷勤,看样子跟项小米他们很熟,还专门让他的法国大厨为他们做了一些很特别的法式餐点,亲自端给项小米品尝。那个酒吧老板的确很殷勤,要不是他问吴萧萧要电话号码,或许吴萧萧还看不见项小米。项小米身边有男有女,吴萧萧原本不想过去打扰,但后来还是忍不住走了过去。几年过去,项小米的手机号早就换了,吴萧萧的手机号当然也不再是当初那个号码,如果项小米看不见吴萧萧,吴萧萧也没有看见项小米,是不是今夜他们就又擦肩而过了呢?世事弄人,吴萧萧不想再和自己心爱的男人失之交臂,她就是这么想的。
是的,她又跳进了那个坑里,义无反顾地跳进了那个坑里。她爱项小米,比任何时候都更爱项小米,虽然她也看出时光已经更改了一些东西,项小米或者自己,但有一些东西是不会更改的,那就是爱情,她今生最真挚的一次爱情。
谁能想到呢?谁能想到项小米竟会不辞而别呢?消失得是那么突然,消失得是那么不可思议!
或许她早就应该想到的,自从那年圣诞夜她告诉了他淡梅的死讯,她就应该知道是这个结局!那一晚他不就把萧萧一个人留在酒吧里不知去向了吗?后来,后来他变得是那么神秘,只有在喝醉酒之后才会突然出现,而早晨醒来,萧萧从来没有看到过项小米,就好像做了一场梦,在梦中项小米曾经来过,梦醒了就不见了踪迹。
那时候项小米也老是这样有意无意地抓着这块玉,这块玉好像是项小米最珍爱的东西,即使洗澡也不离身。萧萧从来没见过一个男人整天不离身地佩戴一样东西,尤其是那么大、那么重的一块玉。萧萧曾经问他要过这块玉,也就是想试探项小米是更珍爱那块玉,还是自己?结果是:项小米更珍爱那块玉。项小米说那是他妈妈送他的护身符,所以不能送给萧萧,甚至,项小米也不允许萧萧碰那块玉,说什么护身符不可以随便让人碰,否则就不灵了!
如果不是萧萧看到那块玉底部有一道淡淡的米黄,或许她还不能肯定这就是项小米的那块玉,那道淡淡的米黄就像一道看不见的屏障,隔开了她和项小米。现在,这块玉就握在一个男人的手上,而这个男人不是项小米!
现在,她想起了很多事情,比如他们终于像恋人一样走在一起的时候,他换了手机号码,让人感觉他是在刻意回避什么人、什么事,比如他从来不去淡梅弹过琴的茶馆……
田泽不知道这个女孩儿为什么要哭泣,而且哭得那么伤心。淡淡的一缕奶香在他的怀里渐渐散去,他闻到了一种熟悉的法国香水的味道,就是时下很多女孩儿喜欢的那种品牌,淡淡的木香混合着淡淡的烟草气息。田泽不明白为什么女孩子都喜欢这样的香水,就像他一直不明白淡梅身上为什么会散发奶香一样。可是那神奇的奶香后来越来越淡,后来渐渐消失了。不是田泽的鼻子习惯了,闻不出来了,而是真的消失了。那时候,他就纳闷,一个女人为什么会有婴儿身上才有的气味呢?后来,他总算想明白了,可不就是乳臭未干吗!等到她接触了田泽,生命中又多了一个男人之后,那味道就渐渐远离了她的身体,就像纯洁的童年终于成为了记忆。
虽然说这个女人在自己怀里哭泣肯定不是因为自己,但田泽还是有了几分怜惜。这个女人身上有一种东西和淡梅有着说不清的相似,是什么呢?还是那种味道!那种味道让他想起了某棵树,就是淡梅窗前那棵白杨树吧,从容、淡泊、无声,甚至寂寞,却安之若素,宠辱不惊。这个女人向他走来的那一刻,他就是这么感觉的。
看到朋友惊奇的眼光,田泽这才发现自己怀里搂着一个女人。他尴尬地笑了笑,说,“这是我一个好朋友的妹妹,可惜她已经去世了。”
然后他拍了拍吴萧萧的脊背,说,“别哭了,大家都在看你呢!把你的朋友都叫过来吧,一起喝酒,我请客!”
安淇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和陈晨在一起,但她的确还跟陈晨在一起。每天中午到他那里休息,有时候周末还会一起到郊区去走走,出差的时候,安淇也会带陈晨一起去。陈晨放了暑假,没什么事儿做,老是嚷嚷让安淇带他出去。没办法,安淇只好带他一起出差,有一些原本不必要她亲自去的地方她也去。
但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很长一段时间以来,安淇对什么事儿都提不起兴趣,就好像是一个人在坟墓里观看世界吧,这个世界再精彩也是与她无干的。她在尽力让身边的每一个人感觉更幸福、更安逸,父母、孩子、陈晨,甚至田泽,适当地表示自己的关心,适当地表达自己的爱意,一切都是那么恰如其分,不偏不倚。至于说自己,没了任何欲望,唯一剩下的只是感激。感激所有曾经给过她记忆的人,记忆竟然成为她最稀罕的东西。感激他们曾对自己好过,哪怕只是一点点,哪怕只是一小会儿,毕竟要一个人一生一世都对你好那也是不可能的。有时候,成全别人就等于成全自己,所以,安淇安心于成全任何人,只要条件允许。
杭州的确是一个适合生存的城市,花花绿绿的菜肴的确很能勾起人的食欲,价格低廉,品种繁多,口感也极好。坐在西子湖畔一家装修豪华的餐厅,听别人的欢声笑语,看别人的温柔细致,还有杨柳依依摇曳在绿水长堤,再有一束洁白的马蹄莲在身旁散发着清香,“这日子或许还是值得拥有的”,安淇总是这么安慰自己。
马蹄莲是安淇在餐厅旁边一家花店买的。刚走到花店门口就看到了这束马蹄莲,白得是那么耀眼,还那么敦厚,从喇叭状的花心泛着嫩嫩的青绿,走近了,那青绿却不见了,好像只是为了勾引人们心头那份凉意。天气很好,但热得有些浓稠,好像牛奶倒在了水里,那水就有些混沌、化不开的意思了。
总的来说,西子湖是属于阴性的,柔媚入骨,缺乏阳刚之气,很容易让人缠绵在一种不明不白的伤感气氛里,不能自抑。
难得有空陪陈晨一起吃饭,总是被人招待来招待去的,安淇根本没时间陪陈晨游玩,好在陈晨自己也玩得乐不可支,也用不着安淇焦虑。每天晚上安淇回宾馆的时候,陈晨大都睡着了,一天难得说上几句话。
安淇给陈晨另外开了一间房子,人在江湖总会有点儿身不由己,总不能跟人说,她出差还带着情人吧?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公私不能兼顾,谁让人只有一颗心呢?这颗心要管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很让人担心这拳头大的心脏早晚要崩溃。
虽然说一切看起来都很好,真的很好,安淇却还是提不起来心劲儿。田泽和她又恢复了从前那种要死不活的状态,表面上彬彬有礼,内心里却好像隔了千山万水,谁也不问谁的事儿,谁也不关心对方在想什么。其实,想什么又有什么用呢?生活是很现实的,柴米油盐酱醋茶,哪一样不是真真实实存在着的?家也一样,老人、孩子、工作,哪一样是能舍弃的?爱情是什么呢?爱情就像空气,看不见摸不着,却无处不在。只要你摊开手掌,就会有无数爱情在你手掌心里跳舞,但如果你想攥住爱情,你会发现手心里空空如也。其实,你拥有的只是自己的手掌。
陈晨已经不是当初那个陈晨了,多了一些成熟,也就多了一些虚伪,多了一些功利,也就多了一些世俗。他终于懂得利用自己的青春向这个世界索取,包括向安淇索取,索取的还都是一些现实的东西,比如金钱,比如物质。
安淇终于明白陈晨为什么不愿意跟自己分手了,毕竟上学需要钱,生活需要钱,爱情需要钱,这是一个钱的世界。或许,他也是爱她的吧,但她已经看不到,她只看到他越来越多的欲望,这种欲望是来自身体的,也是来自现实的。现在的孩子越来越懂得享受生活,用最小的牺牲换来最大的获得。他们生活在数字时代,所以,从他们还没踏入社会就已经精通了算计,算计自己,也算计别人。反正,钱挣了就是让人花的,不然挣钱还有什么用呢?安淇并不吝惜这些钱,但是——每个人都有逆反心理,他越是要求你就越是不想给他!
隐隐约约安淇还感觉到了什么,那是背叛的气息,在逼近,甚至已经来临,但无处考证,也无须考证。女人的直觉是一种很神奇的东西,没有逻辑却总是直达事物的本质。
从某种角度讲,女人更接近事物的本质,因为她们是凭直觉生存的动物。摒弃了繁复的现象,事物以最简洁的语言透露出它单纯的本质。
我以自己的意识看待世界,在我看来,一切都很简单。生命以各种各样的形式存在着,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鹰、人、狼、鼠、鱼、鸟,不一而足。但物以类聚,通常他们只看见同类,即使是同类,也只是一小撮。其他的,在他们眼里只是一个概念,仅仅是一个概念,那么苍白,那么空泛,那么缺乏真凭实据。即使他们看到了,也承认有不同的生灵和他们一起居住在这个世界,也只是因为他相信自己看到的,没有看到的等于不存在。是他赋予它们生命的,没有他的关注,它们就不可能存在!即使存在,也和不存在没什么两样。还不仅仅如此,有时候,他连自己看到的也不相信,如果没有证据说它们存在的话,眼前的一切也不过是海市蜃楼一样的假象,假象永远是禁不住推敲的,所以假象不是实际存在。
人,这类动物,有点奇怪,他们什么都不相信,包括他们自己,有时候他们又什么都相信,包括奇迹。他们在生命之外游荡太久了,总是为现象着迷。
不知道为什么,田泽觉得自己就要发现那个秘密了,关于那块玉的秘密,他相信,只要在适当的时候有了适当的机会问吴萧萧,她就会告诉他一切。自从那